“塗三夫人想得可真好呢!”範安陽挽着她孃的手直笑,前頭帶路的大丫鬟,豔羨的打量着她們母女。
範夫人是個美人,杜二少奶奶也是個絕色,母女兩走在一起,真像是姐妹不似母女,原以爲她們新進門的九少奶奶姿容已是上乘,不想她的嫡母和嫡妹,容貌要比她更勝一籌。
依稀記得,侯爺的長姐婆家三房的侄女,就是委身範夫人的丈夫作妾,聽說那位周姨娘所出的女兒,因品性不佳而被出族,現在是那位姑祖太太孫子的屋裡人。
聽說這位範姨娘可不是個良善之輩,自進門起,就一直興風作浪,攪得閤家雞犬不寧,不過府里老一輩的都說,該,這全是姑祖太太自個兒作的孽,誰讓她當年算計人家孃親的婚事,逼得侄女堂堂侯府嫡出千金,卻只能委身作妾,現在是人家的閨女兒來替她親孃報仇了!
大丫鬟若有所思,相對的就忽略了塗三夫人交代她盯好範夫人母女的事。
來到範安菊住的院子,看門的婆子早就接到通知,早一步通知了院中的人,她自己則是早立在臺階下恭迎。
範夫人看到這婆子,認出是自己從莊子上挑給範安菊的,便微笑朝婆子頜首,婆子見範夫人認出自己,也微微點頭,然後快步上前諂媚的道:“哎唷!夫人您可來了,咱們九少奶奶可想您啦!”
領路的大丫鬟極瞧不上她這副作派,冷哼了一聲,正要開口,才及時想起,她今兒是爲九少奶奶的嫡母、嫡妹領路來的。而不是陪三夫人過來。
她及時住了口,可方纔冷哼的那一聲,卻抹不去。
範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勞駕姑娘帶路了,姑娘既是親家母身邊得用的,想必還有要事待辦,我們就不耽誤姑娘了。一會兒要回去時。自有我們家姑奶奶派人送我們出去。”
大丫鬟一愣,她沒想到範夫人完全不留情面的,就要趕自己走。夫人可是交代她,要盯好少奶奶和她孃家人的,這下子可怎麼辦?
範夫人可不理會她要怎麼辦,說完話。就扶着女兒和丫鬟的手,在看門婆子的帶領下進了院子。院子裡己有範安菊身邊的大丫鬟來相迎。
當初給範安菊挑的陪嫁丫鬟裡,有準備着要給姑爺做通房貌美丫鬟,也有能幹卻相貌平凡的,還有數個能幹精明的管事嬤嬤和媳婦。她們看到範夫人,紛紛行禮請安,範夫人瞄了一眼。發現院子裡大都是陪嫁的人,塗家的下人倒是不多。
“你二姐還是有點能耐的。”範夫人微笑道。
“她當然是有能耐的。女兒肖母嘛!”範安陽指指自己笑道。
這是一語雙關呢!既在說範安菊和姜姨娘,也在說自己和範夫人。
範夫人點頭,姜姨娘確實是有能耐,不然怎麼可能周旋在自己和周氏之間,還能平安生下範安菊?
她從來沒有低估過這個女人。
範安菊小時候,她姨娘就教她要低調,凡事緊跟在範安蘭後頭,別冒出頭,若不是範安陽出了意外,她想借機讓範安菊搏個賢名,也不會曝露出她自己。
把範安鬆記在她的名下,讓她開始有了底氣,開始扶持孃家人立起來,只不過,她畢竟眼界還是淺了些,還不成氣候就開始顯擺,生生壞了孃家福份,如今範安鬆夫妻與她生份,與範安菊更是不怎麼往來,範安菊出閣,他們夫妻只在行前託了範夫人給添了套頭面,就沒旁的了。
讓範安菊大恨,她早相中周姨娘留給兒女的首飾、頭面,尤其一套鏤金鑲翠芙蓉頭面,她一見就喜歡上,只是她三嫂不再似從前那樣,看她喜歡,不待她開口就乖乖雙手奉上。
可再氣又如何?她被記在嫡母名下做嫡女,與記在姜氏名下的範安鬆夫妻,便是隔了一層,範安菊還是直到出閣前纔想明白,範安柏兄弟對她是絕不可能比對範安陽好,畢竟範安陽與他們纔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對她這記名嫡妹,能有多好?
當初範安鬆初記到姜姨娘名下,是他們夫妻上趕着來巴結姜姨娘和她,如今是她被記到嫡母名下,嫡出的兄弟們怎麼可能反過來討好巴結自己?
“九少奶奶,咱們不出去迎接嗎?”
“要去,快扶我起來。”範安菊扶着丫鬟的手緩緩走出來,一走出門,迎着陽光,她微眯了眼,範夫人未語先笑,“你怎麼出來啦!大夫不是說,胎相有些不好,叫你悠着點嗎?”
範安菊忙要行禮,卻叫範安陽身邊的嬤嬤快走一步給攔了。“二姐姐快別跟我們客套了,要是我小外甥有個不好,那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範安菊訕笑,“哪就這麼嚴重了。”
範安陽嘴角微翹,範夫人嬌嗔女兒一眼,“女人有了身子,確實是要小心謹慎,這吃的、喝的都要仔細,就是屋裡擺的身上穿的,那一樣不得小心?你二姐懂事,上頭又有兩重婆婆在,想來這孕期應是無憂的,倒是你,你婆婆在莊子上養病,府裡沒個長輩能壓你一頭,不成,回頭我得再挑些老成知事的婆子過去,否則你這個猴兒,不知會怎麼折騰我外孫。”
這就是親孃和嫡母的差別了!
明明是來看自己的,說着說着,卻拐到範安陽身上去了。
範安菊嘴角微抽,扶着肚子請她們進屋裡說話。
範夫人掃了範安菊扶着肚子的手一眼,轉眼和女兒交換了個眼神,都還沒顯懷呢!就這樣扶着肚子,真是……
範安陽扶着範夫人進了範安菊的屋裡,就看到窗臺前正吐着嫋嫋白煙的青銅獅猊香爐,範安菊正招呼她們坐,見範安陽目光落在香爐上,再連想到方纔嫡母說。屋裡擺的身上穿的都要小心,難道這薰香有關題?
範夫人不等她張口問,自己就先說了,“你這香就先別點了,有的孩子嬌貴聞不得香,一聞就造反,難受的可全是做孃的。”
旁邊的大丫鬟恍然大悟。“莫怪九少奶奶昨兒一早起來。聞了薰香就作嘔。”
也就是因她一早起來,就吐得昏天暗地的,驚動了鎮江伯夫人。特意請了大夫來請脈,結果是個大好的消息,鎮江伯夫人和塗三夫人皆大喜,倒是幾個妯娌不是那麼高興。
範夫人就把範安菊身邊侍候的人全叫來。對那幾個嬤嬤道:“你們都是經事的,有經驗的。孕婦身邊該注意的事情,相信你們都要比我清楚,我先把話撂在前頭了,要是二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有個差池。我可是唯你們是問。”
嬤嬤們皆躬身應諾,其實不用範夫人特別交代,她們也知道。範安菊肚子裡的孩子很重要,一個新媳婦上有兩重婆婆。又有數個妯娌,唯一能讓她儘快在婆家立穩腳跟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孩子了!
家裡一應大小事物自有管家的人在管,往來應酬更用不着她一個新媳婦出面,她唯一的貢獻就是照料好丈夫,管好自己的小家,再來,就是給夫家開枝散葉,尤其塗九郎屋裡乾淨得很,生兒育女就全看她的了。
範夫人滿意的點頭,又交代貼身侍候的大丫鬟們,見她們盡皆唯唯,她方纔敲打起那些小丫鬟們。
其中就包括了準備着給女婿的通房丫頭,那幾個丫鬟有些茫然不解,姑爺連親孃塞給他的通房都不要,那她們可怎麼辦啊?
範夫人朝跟着來的房嬤嬤點點頭,房嬤嬤便尋了個藉口往外去,範安菊正在想自己屋裡除了薰香,可還有什麼不妥的東西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跟嫡母開口,讓她姨娘來看她?
嫁爲人婦之後,她才發現,這門看似風光的好親事,其實根本就不如她所想,丈夫屋裡爲何干乾淨淨,那是因爲他不喜歡跟女子親近,她自進門起,除了洞房那一天,大概就只跟丈夫同房兩次,可諷刺的是,就這僅有的三次便讓她懷了孩子。
而大房的四嫂跟丈夫如膠似漆,成天粘在一起,卻是成親三年,一點音訊都沒有,世子夫人雖遠在任上,但鎮江伯夫人可沒少給孫子添美婢通房,可惜,不止四嫂沒動靜,那些鶯鶯燕燕也沒一個傳出喜訊。
不想,她進門不到半年,就傳出好消息。
怎不叫人眼紅呢?
昨日診出有喜,四嫂就迫不及待上門嘲諷,後來還是她婆婆過來,那位人前賢惠的四嫂怕在塗三夫人面前露餡,才匆匆退走。
敲打完這些下人,範夫人自然要善盡嫡母職責,要好生叮囑範安菊,千萬要好好養胎,“旁的事都及不上你肚子裡這個重要,只有把他好好生下來,你在這個家裡,才能稍稍立穩腳跟。”
範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不用我多說,你也該知道,只有你過好了,你姨娘才能安心,不過你也不用多操心,她還有鬆哥兒夫妻孝敬她,畢竟那是記在她名下的兒子。”
範安菊心頭一跳,嫡母這是在敲打自己嗎?
“娘,您別嚇二姐姐啦!哦,對了,二姐姐昨兒香爐點的是什麼香啊!日後可別再點了,省得我外甥不喜歡。”
範安菊點頭,待送走範夫人她們,她立刻讓人把範安蘭送她的那些薰香翻出來,“你們想辦法出府找個大夫瞧瞧,這些薰香裡頭都摻了什麼?怎麼昨兒我一聞就狂吐不止。”
幾個陪房嬤嬤應諾,幾日後,便回報道,“三姑奶奶送的薰香裡,大部份都沒問題,只有一款裡頭摻了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