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家待客的這個院子可真漂亮!尤其那個暖閣擺設的寶石盆景真是漂亮,那是翡翠榕樹吧?”攀着杜大少奶奶手臂嬌聲詢問的,是杜大少奶奶小姨母的寶貝女兒邱明珠。
“是。”杜大少奶奶心不在焉的漫應一聲。
邱明珠見狀眸裡掠過一抹怒色,不過只一閃而過,沒有讓人發現,嘴角微撇的睃了杜大少奶奶一眼,被蘇家兩姐妹拉着不放的範安陽,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好奇的多看了下。
蘇十八忙不迭跟她咬耳朵,“那是戶部邱員外郎家的閨女,也是你大嫂孃親妹妹的獨生閨女,聽說她祖父本已病重,不想她出生時帶了福氣,老人家因此病癒,她爹高中探花。”
“她祖母請人給她算命,說她命裡帶福,旺家旺親旺夫,所以自小就是家裡的寶。”蘇十七接着說,惹來蘇十八瞪她。
“那是實實在在捧在手心裡怕摔,含在嘴裡怕化的真寶貝,跟你家大嫂那種外傳是寶,實則是草的完全不一樣。”蘇十八等姐姐喘氣,趕忙又搶着說。
範安陽微偏着頭,看似專心和蘇家姐妹說話,其實眼睛卻在悄悄的打量着那位真寶貝。
“妹妹在瞧什麼呢?”蘇十七問。
蘇十八則環視暖閣裡的衆家姑娘們,“你說,你大嫂請這麼多表姐、表妹來,是想幹麼啊?”
想給自己添堵的。嗯。應該還想和杜夫人合謀,伺機朝她頭上潑髒水唄!只可惜,她不是泥塑木雕的傀儡。由着她們指揮耍弄。
還有什麼目的呢?她眯着眼睛略想了下,隨即伸手招來墨香,悄悄的交代了幾句,墨香點頭應諾,蘇十七姐妹避嫌的別過臉去,等墨香走了,才轉回頭來。
“嗐。我還以爲勳貴人家內院裡頭,纔有這麼算計。沒想到書香門第家的內宅也不安靖?”
範安陽輕笑了下,“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就是平頭百姓家裡,也常爲了雞毛蒜皮的爭鬧不休呢!你當文官家裡頭就肯定穩當的?”
蘇十七點頭。“妹妹說的是。”
兩姐妹互相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不約而同的想,怪道祖母讓她們要好好的跟這位表妹親近。
不多時,就有管事媳婦來請示,是否要開宴了!
杜大少奶奶含笑點頭,領頭往宴席處去,用過午宴,因來客都是小姑娘,杜大少奶奶自己不喜聽戲。因此就沒有準備戲臺,倒是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和琴、棋等物,讓衆嬌客喜歡什麼就玩什麼。
圍在長案旁作畫的幾個小姑娘。畫了幾筆後,像似想到什麼似的,揚聲問,“一會兒可要請杜二少奶奶給大家的畫作點評啊!”
“聽說二少奶奶是嚴大畫師的關門弟子之一?”一容長臉的姑娘揚着眉問。
蘇家姐妹知道範安陽對這些姑娘不熟,悄悄的爲她科普着,“那是柯大畫師的徒孫。她想拜入柯大畫師門下,可是連人家的考題都沒過。後來她家託了關係,讓她拜在柯大畫師弟子門下。”
柯大畫師?
“當朝有四大畫師,你師父嚴池是其一,柯大畫師是其二,一位已經作古,還有一位是尤大畫師。”
“南靖伯大少爺的師父?”範安陽問。
“你認得他?”蘇十八訝異問道。
範安陽點點頭回道:“他之前帶着南靖伯府的兩位少爺在師父家小住,順道延醫爲南靖伯府的大少爺醫腿。”
“啊!對了,你聽過南靖伯和平遼將軍兩家的親事吧?”
“不是退婚了嗎?”蘇十八問。
蘇十七沒好氣的看妹妹一眼,“不是說這個啦!是南靖伯請立世子了!”
“咦?”坐在旁邊一桌的小姑娘探頭過來問。“幾時的事啊?”
“昨兒早朝的事,你沒聽說?”蘇十七不解的看着對方,那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訕笑了一下,“我爹不用,不用上朝,嘿嘿,所以消息不怎麼靈通。”
範安陽記得這姑娘似乎是大少奶奶堂妹帶來的親戚,對方好像只是八、九品文官家的姑娘。
蘇十七湊過去跟那小姑娘嘰嘰喳喳說起八卦來,蘇十八和範安陽對視一笑,大少奶奶坐在上頭看着,眸裡說不清是什麼情緒,藍媽媽消失了好一陣子之後,再度出現時,神色複雜的看着範安陽好半晌,見範安陽直直的迎視她,才略狼狽的別過頭去。
大少奶奶的情緒卻在她來了之後,開始高亢起來,不論是說話的神情或語氣,都讓人覺得她興致很高,似乎在爲什麼事高興着。
墨香也悄悄的回來了。
蘇十七邊和那小官女兒說話,邊打量着散開來玩樂的姑娘們,“咦?好像有好幾個姑娘不見了?”她疑道。
那小官女兒便有些爲難的提醒她,“興許是去更衣了吧!”
“哦,說的也是。”
蘇十八靠着範安陽的肩頭,“我說啊!只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摸到不該客人去的地方去了!”
範安陽聞言笑了下,沒說話。
有兩個姑娘坐到琴桌前鬥琴,行雲流水的琴音響起,顯然這兩位都是行家,一會兒激亢一會兒低婉,範安陽雖不擅音律,但多少還是略通一些,蘇十八顯然也是個高手,她聽了一會兒,就嗤笑一聲,對範安陽咬耳朵,“也不知這兩位在鬥什麼?我不是說你家這春日宴不好,而是與會的都是小姑娘,看熱鬧還成,若要看門道,那還差了一大截呢!”
範安陽想了下,往大少奶奶望去,方纔還笑逐顏開的大少奶奶竟面沉如水,一雙眼死死的盯着那兩位鬥琴的姑娘不放。
蘇十八順着範安陽的眼光望去,恍然大悟,“哎,我倒忘了,她們兩與你大嫂有嫌隙呢!”
“我家大嫂也擅琴?”
“琴棋皆精,我記得杜大少爺曾是梅州棋會的狀元?”
“嗯。”範安陽輕搖頭,“我倒是從不知大嫂原來琴棋皆精啊!她們跟大嫂有什麼嫌隙?”她已經把蘇家姐妹當度娘來使用了!
蘇十八道:“鬥琴的那兩個,穿月白比甲的是高家二夫人孃家侄女,嫩黃臘梅小襖的是高三夫人的外甥女,高家老祖宗有一年作壽,高二夫人爲了讓她侄女出彩,就慫恿老祖宗拿她壓箱底的鳳尾琴作彩頭,請那天去拜壽的小姑娘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才藝。”
範安陽見她輕咳,忙倒了杯茶給她,她謝過一口飲盡,才又道:“按說不過是圖個熱鬧,讓老人家開心嘛!不過她們仨兒不知爲何鬧了起來,聽說最後那把鳳尾琴在爭執間,被她們仨兒摔壞了!這樑子就此結下,二夫人原是想親上作親,要讓兒子娶侄女的,因爲這事,她孃家嫂子怕閨女兒進門會被大姑子欺負,悔了這門親事。”
“那三夫人的外甥女?”不會也是想親上加親的吧?
蘇十八看出範安陽的想法,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那倒沒有,不過她家似有意要跟杜府作親。”
然而杜相看上了養在高家老祖宗跟前的高明亭,高三夫人的姐姐一家盤算落空。
範安陽有點爲大少奶奶感到悲哀了!她辦這個春日宴,應該是想給自己添堵的,可是反砸了她自己的腳!“我記得剛回京時,高家曾有意要從親戚家挑陪媵。”
“瞧這個架勢,那兩位說不定就在人選之列。”
高家要給出嫁的大姑奶奶挑陪媵的事,在京裡誰不知道,只不過明面上沒人捅破而已,雖是高家的女眷們自己搞出來的,但杜相父子多少也受了影響,越過已進門數年的長孫媳,將當家大權交到初進門的次孫媳手上,多少也是杜相在對高家表達不滿之意。
範安陽起身去更衣,出了宴客廳,墨香便悄聲稟道:“藍媽媽讓那個玉露跟邱員外郎家的庶女不知說了什麼,那位邱姑娘便喜孜孜的跟着玉露去了前院。”
“然後呢,露也去了前院?”
“玉露倒是沒去,在二門上把邱姑娘交給大少奶奶一個陪房,那陪房領她去了二少爺在前院的住處。”
今日客多,杜雲尋未成親前的住處也被用來讓客人小憩。
範安陽示意她往下說,墨香抿着嘴冷笑道:“那邱姑娘進了院子,不多時就有人引了二少爺過去。”
“二少爺過去了?”範安陽覺得心口上堵得難受。
墨香點頭,“二少爺是過去了,不過許貴在院門口喊了二少爺一聲,二少爺轉頭就走,領二少爺過去的小廝沒攔住,正跳腳呢!大少爺的小廝就領着人,送了位喝高了的少爺進去。”
“是那家的少爺?”可別送錯人啊!
“是高家三房的少爺,這位爺年少才高,很得高尚書器重,聽說高尚書有意爲他訂方相家的曾孫女爲妻。”墨香見範安陽投來疑惑的眼光,忙爲她解釋:“方相是梅妃的父親。”
皇帝會樂見高尚書與兩位相爺結親嗎?範安陽壓下這個疑惑,問:“那位邱姑娘現在在哪?”
“還在前院。”
範安陽頜首,更衣後重回宴客廳,她冷冷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大少奶奶看到了,朝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範安陽面無表情的別過頭去,大少奶奶見了,滿心得意啊!那嘴角翹得老高,完全壓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