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裡的杜府送來年禮,杜大少奶奶帶着人正清點着,忽有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先是找到了杜大少奶奶的奶孃,二人咬了下耳朵,然後奶孃才走過來與杜大少奶奶道:“姑娘,杜二少爺回府了,還帶了個生人,二門上的丫鬟多瞧了兩眼,就被杜二少爺訓斥了!”
直起腰,杜大少奶奶伸手揉着後腰,問,“是個怎麼樣的人?”
奶孃把小丫鬟推到杜大少奶奶跟前,叫她說,小丫鬟是杜大少奶奶陪房家的小女兒,怯怯的看了奶孃一眼,纔開口回答杜大少奶奶的話,“那人長得很高,橫眉豎眼的滿臉橫肉,偏杜二少爺還跟他有說有笑。”
“大少爺沒回來?”杜大少奶奶不關心小叔子帶什麼人回來,她只關心丈夫的行蹤。
奶孃問小丫鬟,小丫鬟搖搖頭,“沒看到人哪!”
“那你們就沒個人問杜二少爺一聲?”奶孃生氣的質問小丫鬟,邊問還邊用手在小丫鬟的臂上用力一擰,小丫鬟吃痛哀叫一聲,杜大少奶奶聞聲看她一眼,隨即轉頭不滿的看奶孃一眼,奶孃卻毫無所覺,兀自衝着小丫鬟罵罵咧咧的。
旁邊的一些杜家的丫鬟及婆子紛紛轉過頭來看,看到大少奶奶的奶孃對個小丫鬟出手這麼重,不禁皺起眉頭來。
杜大少奶奶的貼身大丫鬟眼尖見了,暗暗提醒大少奶奶,她方蹙着眉頭喝止奶孃,奶孃聽到了,仍是往小丫鬟的手臂上狠擰一把才放過她,杜大少奶奶雖不覺得那小丫鬟重要,但對奶孃的作爲卻甚感不滿。
她纔剛嫁過來不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她自己的奶孃卻在下人面前給自己沒臉?
將京裡送的年禮一一清點收妥後,回到房裡,杜大少奶奶由大丫鬟彩玉侍候去洗漱。再回到房中坐下時,另一名大丫鬟玉霞俏笑倩兮奉上溫熱的茶盞,邊道:“大少奶奶,奴婢方纔去大少爺書房問過了。翠玉和翠喜兩個都不知道大少爺去那了。”
“你們沒去問方奶孃?”方奶孃是杜雲啓的奶孃,成親前,杜雲啓的院子就是由她掌理的,不過大少奶奶進門,她就主動交權,跟着來廣陵之後,她更是主動跟杜雲啓要求,讓她歸家榮養。
“方奶孃的小媳婦纔給她添了孫子,大少爺還特地給送禮去呢!不過只見過那一回,就沒見過大少爺了。”
玉霞幾個心道。這方奶孃真是個聰明人。
不跟自家大少奶奶爭權奪利,話又說得漂亮,從頭到尾只說自己年紀大了,想兒女了,杜雲啓是個念舊的。勢必待奶兄更好,這不,方奶孃的兩個兒子便管着杜家在廣陵的鋪子,她女兒出嫁,杜雲啓還讓妻子爲她添妝。
不過方奶孃雖說是榮養,杜雲啓還是在杜府的後巷幫她夫妻兩備了宅子,叫仍在杜雲啓身邊侍候的平嬤嬤非常的眼紅。一直以來她都讓方奶孃壓着,幾年前好不容易有個出頭的機會,被大少爺派去侍候二少爺,原想着趁此良機,把孫女、外孫女都弄進府來侍候,將來成了通房生個一兒半女再擡姨娘。自家可就享福啦!
很可惜事與願違,不過數日就被踢回來,兒女們都被打發去莊子上當差,只剩她一個孤零零的受盡排擠,方奶孃回家榮養。她還以爲自己出頭的日子到了。
這會兒聽大少奶奶主僕說起方奶孃,便忍不住跳過來說方奶孃的壞話,大少奶奶聽了直皺眉,索性打發她去做事,“玉霞你去二少爺那兒瞧瞧,問問是怎麼回事?”
杜雲尋讓他院裡的方嬤嬤安排從大夫那兒帶回來的人,還派了丫鬟倚紅和倚翠去侍候。
倚紅皺着眉頭想說什麼,卻被倚翠一把拉了出去,方嬤嬤沒說話徑自點了院裡的粗使婆子和丫鬟跟她去收拾房子,好讓人住下,倚翠笑着點了點倚紅的鼻子,“你在不高興什麼啊?”
“我們是少爺身邊侍候的丫鬟,怎麼好去侍候……”倚紅指着東廂氣得說不出話來。
“虧你還記得咱們是侍候少爺的丫鬟啊?少爺讓你去侍候人,你還有二話?”倚紅和倚翠是去年,杜雲啓請託丁老夫人和二夫人幫忙置下的丫鬟,還有兩個倚柳和倚珊,跟着去了京城,卻沒有回來,不知是被留在京裡的杜府,還是被打發了,她們兩不敢問。
倚翠十七歲,倚紅十六,她們兩以前曾在同一家侍候過,主人家離開廣陵城時,不想帶太多人上京免得打眼,就打發掉兒女身邊年歲較大的丫鬟們,因爲她們再用個兩年,也該發嫁了,爲省下筆添妝的,就將她們便宜發賣了。
原本二夫人嫂子想全部買下,後來知道杜家要買丫鬟、僕婦,便賣了個好,只留下一半,一半轉送到丁家來,丁老夫人便幫着給挑了幾個,其中倚紅四個就是侍候杜雲尋的。
倚翠原以爲日子安穩,跟着侍候的姑娘出閣,將來配個小廝或管事,爾後再回姑娘身邊當個管事媳婦,萬萬沒想到老爺卸下差事回京,太太要裁減人手,而她們便被髮賣出來了。
她們待在方家那幾日,她才從方家下人口中知道,原來她那前主人竟只是京裡一大官家的家生子,因貪墨被查出來丟了差事,只能變賣家產和下人,灰溜溜的回京去。
倚翠沉穩,雖然侍候的對象從將及笄的姑娘換成未及冠的少爺,她都保持平常心,但倚紅不同,倚翠看出來了,二少爺生得好,待下人客客氣氣的,很少讓她們做事,倚紅因此心動了!以爲二少爺待她不同,倚翠卻知道,二少爺的客氣是疏離,是沒將她們放在心上,更不信任她們,他不讓她們時時侍候,不是倚紅所想的什麼心疼、體貼,不是,是他不信任她們,所以不讓她們近身侍候。
倚紅卻會錯意,自以爲是起來。再這麼下去,倚翠沉着臉頗爲倚紅擔心,倚紅以爲倚翠在生氣,忙拉着倚翠的手撒嬌。倚翠暗暗嘆息,笑着安撫她兩句,兩個人慢慢的往東廂去。
範安柏和杜雲啓一前一後回到範家,才曉得杜雲尋回家去了。
“好好的,怎麼就回家去了?不是你家阿昭惹他生氣了吧?”
“去,胡說什麼!”範安柏讓人去問範總管,範總管親自過來回話,他們才曉得原來杜雲尋今日去了嚴府,從嚴府出來還去了醫館,然後就直接回杜府了。
“復常病了?”
“這就不知道了!”範總管搖頭。“不過聽說復常少爺從醫館帶了個人回府,聽來寶說,那人是大夫的侄孫,原在軍中供職,不過上個月底被人趕了回來。”來寶是跟在杜雲尋身邊的小廝。
範安柏挑高眉頭問:“好好的怎麼會去醫館。還帶個人回府?”大概就是因爲帶了那個人,所以杜雲尋纔回家去吧?
杜雲啓坐不住了,起身要回,範安柏讓人去跟範安陽說一聲,與他一起回去。
範安陽正在畫畫,小丫鬟來稟此事,她淡淡點了頭。就打發人走了,直到告一段落,讓墨香和丁香收拾東西,她抱起紅紅走到畫室外的明間坐下,“方纔是不是有人來說什麼?”
竹香笑嘻嘻的將那丫鬟說的事,再跟範安陽稟了一回。範安陽皺着眉頭道:“我聽小路說,單師兄家的侄兒、侄孫有些傲,不會是他們做了什麼吧?”
看着姑娘圓睜的眼兒,竹香道:“姑娘別急,等大少爺回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是。
不過這個點去杜家,不知道杜大少奶奶會不會留大哥用飯?杜雲啓那個粗線條的,肯定是隻記得他自個兒,“讓人通知廚房,給大少爺留飯,嗯,再備些醒酒湯好了!”
竹香笑着應下。
不多時,小路回來了,知道大哥和杜家兄弟都去了杜家,便讓人跟範安陽說一聲,他也跑去杜家了!
範安陽知道他連衣服都沒換就去杜家,忍不住罵了一句,賀璋家的幾個掩嘴直笑,範安陽着惱的轉頭瞪她們,賀璋家的道:“姑娘如今越來越有當家做主的樣兒了!”
哼!
範安陽不睬她們,徑去洗漱,吃過晚飯後,與墨香她們玩了沙包一會兒,就睡覺去,直到隔天起身,才曉得範安柏他們昨夜全歇在杜家了!
交代人給兩位少爺送乾淨的衣物過去替換,她才進畫室去。
直到晚間,範安柏他們回來,她才曉得杜雲尋前一天受傷了。
長青齋裡,範安陽指着杜雲尋的傷問:“你這樣明兒能去上課嗎?”幸好傷在腳,傷口處理及時,好好休養很快就能收口結痂。
“行,沒問題的。”
範安陽點點頭,讓廚房給他熬魚湯來。
“這時節魚不好買吧?”畢竟不是自己家,杜雲尋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好買,不過是鮮魚,魚乾還是有的,家裡今年醃了些魚,跟廚房交代一聲,是要給復常少爺用的。”範安陽萬分慶幸,嚴師姐教丁筱湘她們怎麼打理廚房時,自己也去蹭聽了會兒,回來後,便讓廚子買了不少魚回來醃曬。
範安嶽皺着鼻子說:“要吃鮮魚纔好收口吧?”
“都快過年了,鮮魚不好買,回頭我問問外祖母和二舅母,看看那兒能弄鮮魚來。”
杜雲啓連聲道謝,又自責怎麼沒早發現弟弟身體上的不適,又瞪範安柏,“不是說藥谷傳人很行嗎?他也幫復常把過脈,怎麼就沒發現呢?”
“我怎麼會知道?你是他大哥,你不也沒發現?”範安柏冷冷的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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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