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離開正院後,便招人詢問三少爺去向,知他往門廳去後,卻只招來一個丫鬟,讓她去看看情況,自己倒是往外走,出了二門就看到他的小廝和人蹲在牆角不知在幹麼,走近一瞧,才知他們在擲骰子。
他提腳一踢,小廝手氣正順,背後被人踼了一腳,整個人往前一撲,那大碗和骰子全翻了,幾個人氣惱的跳起來,想找人算賬,卻看到二少爺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兒。
兩個同伴撇下嘴角,朝二少爺的小廝呶呶嘴,示意他上去和自家主子說說好話。
“你們好啊!正事不幹圍在這兒賭起來了?”姜德嗤笑一聲,他的小廝臉色發白,另兩個找了藉口溜之大吉,還順道把賭資給捲走了,小廝欲哭無淚望着他們跑遠,怯怯的回望二少爺,不知自己會被怎麼處置。
姜德卻沒跟他囉唆賭博的事,拉着他往外走,“你記得繡莊的方虎子?”
“記得。”就是這爛賭鬼教自己沾賭的啊!怎麼忘得了!那傢伙還欠他三兩賭債沒還呢!
小廝痘瘡滿臉,這會因氣憤那痘瘡更紅了,姜德想了下便明白了,當下一曬,他這小廝順子隨他在姜家繡莊出入,方虎子好賭,他曾跟掌櫃的提過這事,掌櫃的卻因方虎子是他妹妹的獨子,跟他求情留用。
“他來了,還帶着個孩子。”
“嘎?”方虎子有孩子?不是吧?他那德性有人肯嫁?還給他生了孩子?順子滿臉不敢置信,姜德拍了他後腦勺一記,“我猜那應該就是如意繡莊那管事媳婦的孩子。”
“二少爺。不能吧?方虎子有膽子綁人威脅,叫人去替他偷東西?他又不會繡花,偷了那繡樣沒用啊!”更甭說還幫人帶孩子,方虎子要不是他舅照應着,連自個兒都照顧不了!
姜德瞪他,“你管他這麼多幹麼?叫你小心盯着,你照辦就是。”
“是。”順子見主子動怒了,趕緊乖順的哈腰應道。姜德吩咐幾句後,便讓順子先去門邊守着,順子正要走,卻聽二少爺在身後又問:“安子可有消息傳回來?”
順子黯然搖頭。“沒哪!二少爺,您說大少爺和安子究竟上那兒去了?”
上那兒去都比留在這個家裡好。
姜德沒說話,擺手讓他走,又找來幾個管事吩咐了一番。打算回房,就看到祖母身邊的大丫鬟候在他屋外。
“祖母讓你來的?”
“是,老太太想問,大少爺……”
姜德搖頭,“不知道。”
大丫鬟嘆口氣,“奴婢知道了,二少爺您小心。”
姜德點點頭。看着大丫鬟不見人影了,才提腳進屋。
銀裝素裹的京城,富陽侯二房正院,世子夫人鄭氏嘴角微勾,看來心情很好的看着僕婦們手裡拿着的繡件。
“好,都好,做工好,寓意也好。”世子夫人端起翠玉蓮盞,湯匙輕動,喝了一口甜沁軟綿的蓮子紅棗燕窩湯後。朝身邊的大丫鬟頜首示意,大丫鬟肅手應諾,上前說了世子夫人給的賞,站在僕婦們身後的繡娘們聞言欣喜若狂,紛紛跪禮謝賞,世子夫人眸笑嘴也翹,大丫鬟讓管事媳婦領她們下去,回過頭看到主子高興。便上前湊趣道:“真是巧了!夫人正缺人手,世子就給您送來幾個繡娘。”
“可真是巧了!”
“纔不是巧,是世子和夫人心有靈犀……”幾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哄得世子夫人笑容更深,門口丫鬟來報。“夫人,延喜姑娘使人探延福姑娘。”
世子夫人臉上笑意微斂,讓人進來,門簾響動,一個丫鬟笑吟吟的進屋來,“見過世子夫人。”丫鬟恭謹的福了一福,“我家姑娘怕延福姑娘病中寂寥,使涼秋給延福姑娘送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兒,來給延福姑娘解悶。”
“原來是涼秋啊!延喜丫頭真是有心了!你回去幫我跟她道聲謝,延福那丫頭才服了藥歇下,這些東西我就替她收了!”
涼秋笑臉微頓,畢竟年輕,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大丫鬟接走她手中的提籃,她纔回過神的有點訕訕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後離去,臨出院門,正好看到方纔領了賞隨管事媳婦出院門的繡娘們,拉住一個小丫鬟問了幾句,惹有所思的看着繡娘們遠去後,才轉身離開。
涼秋回到大房,先去見了大夫人,大夫人魏氏正和心腹嬤嬤在對帳,幾個人對得焦頭爛額,見涼秋進來,大夫人立時丟開賬冊,問:“如何?”
“奴婢看過了,都是有年紀的繡娘,夫人放心吧!”
“放心?我怎麼放得下心啊!老二沒事打南邊弄一堆女人進府,誰知道他想幹麼?”
涼秋低頭不語,大夫人兀自生悶氣,好一會兒,才朝她擺手,讓她退下,涼秋退下後,大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才道:“這蹄子老往二房跑,不會被迷花眼吧?”
“哼!她敢!”話雖這麼說,但大夫人還是不放心,“回頭尋個由頭把她換下來,省得帶壞了喜兒。”旁邊侍候的丫鬟、嬤嬤紛紛寬慰她,大夫人重重的嘆口氣,“喜兒不小了,宮裡一直沒有消息出來,也不知太后和娘娘打算如何?”
金秋宴後,太后就病了,皇帝和皇后紛往侍疾,任誰也無心在這時說皇子們的婚事,大夫人推開一摞放在榻上的賬冊,跌坐在榻上,自丈夫丟了世子之位後,她就算想打探宮中消息也不方便了!想到之前女兒吵着要嫁六皇子,大夫人就覺得頭痛不已。
大夫人的心腹嬤嬤見她撫額苦惱,忙遣了人,親去沏茶。端到大夫人手裡才問:“夫人可是在擔心姑娘的婚事?”
“你說我能不擔心嗎?蘭妃可是皇后的人,她怎麼可能讓喜兒嫁給六皇子?”太后也不可能讓喜兒嫁六皇子,蘭妃可是範太傅的親外甥女!偏偏女兒就是被六皇子迷住了,心心念念要嫁他。
“喜兒姑娘還小,再大一點就好了!”心腹嬤嬤有點心虛的說,楊延喜的脾氣她如何不曉,那就是個被寵壞的姑娘啊!“太后那兒怎麼說?”
“根本探不到消息,你說。太后好好的怎麼會病了呢?”大夫人百思不解,心腹嬤嬤心道,太后年紀不小了,就算尊貴,也還是吃五穀雜糧的,如何不病,又不是仙人百病不侵。
心腹嬤嬤若有所思的問:“夫人。您說這金秋宴是宮裡的娘娘們想相看各家貴女,是爲了給皇子們擇妃。”
大夫人原本一團爛泥似的腦子忽地清明過來,是了!金秋宴後太后就病,再想到辦金秋宴的目的,大夫人覺得太后這病說不得是裝的,爲的就是要逼皇帝順她的意,只是她想幹麼呢?
若是之前。她能肯定太后是爲了五皇子的婚事,至於對象自是非女兒莫屬,可現如今,她不敢如是想了!但太后爲了這事要裝病,那就表示皇帝不同意她所提的人選?
富陽侯和兩個兒子也在爲太后的病憂,“父親,咱們的人都沒送消息出來嗎?”大老爺楊元富重病才愈,身虛體弱,委在椅中神情頹然,完全不復此前身爲世子時的風采。
反觀世子楊元貴。卻與未封世子之前沒什麼兩樣,只是眼裡透着精明更甚以往,富陽侯坐在上首,看着兩個兒子截然不同的模樣,心裡嘆息不已,長子是他手把手教養的,卻因孫子行差踏錯,遭皇帝怒斥失了世子之位。之後便一心想尋範家晦氣,甚至不管不顧的帶人夜襲……
次子從樂州回來後,親向自己請罪,他能怪次子出手嗎?不能!老二爲的是整個家族。爲整個楊家着想,做他身爲世子該做,不得不說,他對長子失望透了!
“太后之前跟您或母親透過口風嗎?”世子打破沉默問道。
富陽侯搖頭,倒是楊元富似想到什麼,“金秋宴之前,太后曾召襄城侯夫人、大妹和德惠進宮。”
此言一出,富陽侯瞠大眼望着次子,世子也驚訝的回望,心底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太后不會改了主意,要擡舉襄城侯一家,把朱德惠嫁五皇子爲妻吧?
金秋宴辦完了,年也將近,京裡原有不少人家盼着宮裡賜婚旨意,可等來等去,等來太后病了的消息,知內情者心照不宣,帝后每日親往慈和宮侍疾,蘭妃等嬪妃也不例外,朝臣們想問太后病得如何,太醫院卻是三緘其口。
範太傅捋着美髯對幕僚道:“太后這一招怕是不管用了!”
“讓她作吧!待把陛下的耐心耗盡,楊家的恩寵也到頭了!”
“這次沒人再把長青他們扯進來了吧?”
“應該沒有。”一幕僚若有所思道:“楊妃似有意爲五皇子擇楊家以外的女子爲妻。”
範太傅笑,“她想歸想,也得看太后、富陽侯肯不肯。”權勢最是醉人,太后想楊家永遠富貴權勢滔天,卻忘了,這天下是楚家的,不是楊家的。
“太傅,大少爺的婚事,您心裡可得有盤算。”幕僚提醒着。
“我心裡有數。”範太傅含笑謝過,待送走幕客,大老爺便過來了,範太傅見了他怒極反笑,“你好啊!長進了!你以爲媳婦忘了阿昭,就能逼她把那個逆女記到她名下當嫡女,你當我死了不成?”
範大老爺被老父揭了底,面紅耳赤的別過頭去,“兒子……只是心疼……文荷她……父親,安蘭還小,若因庶出的身份,耽誤了前途……”
範太傅嗤笑,“這周姨娘還真是心大。”範安蘭因是庶出,無緣出席金秋宴,兒子就想要妻子把範安蘭記在名下爲嫡女,想的是什麼?真當旁人是傻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