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啓的婚事底定,令湖州地界不少夫人、姑娘們扼腕,然也知杜雲啓有父母雙全,祖父爲相,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私定終身,他的婚事由杜相做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訂的誰家姑娘?”
“高尚書府的嫡長孫女。”賀璋家的見範安陽一臉疑惑,忙補充道:“高尚書原是戶部侍郎,今年七月升的官,原戶部何尚書因病故去,享年七十一歲。”七十一歲亡故,不算年輕了!
“高尚書的嫡長孫女,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聽聞是個才女,棋琴出衆,因父外任,自小隨祖母長大,打十二歲起就幫着高尚書夫人打理家務。”
聽起來條件甚好,“我記得你上次說過,五皇子年紀不小了,怎麼他還沒議親?”
賀璋家的把紅紅抱開,“五皇子的婚事,可由不得皇帝做主,楊妃孃家巴不得再嫁個女兒進宮,太后也想,但如此一來便顯得榮寵太過。”
皇上本就看楊家不順眼,想要壓制楊家,宮裡已有太后和楊妃,太后和楊家期望楊家能再出個皇后,誕下太子,皇帝是一國之君,太后又不是他親孃,他敬她,不過是因禮法之故,皇后有子,楊妃的五皇子想當太子?懸得咧!只是五皇子的婚事未決,他底下的弟妹們婚事也就被耽擱了!
蘭妃,也就是範安陽的表姑,姑祖母的女兒,膝下的六皇子如今十七歲了,婚事未定。梅妃的七皇子也十七歲,蘭妃急不急?梅妃急不急?自然是急的,縱然太子之位與她們的兒子無緣,但訂了親纔好出宮開府。否則一直待在宮裡住着,總是不好。
出宮開府,想做什麼才方便啊!範安陽覺得太后和楊妃纔是傻子,想要皇帝立五皇子爲太子。她們兩卻處處護得死緊,讓五皇子有什麼表現的機會?當皇帝是傻子啊?沒有判斷力,只能被她們耍着玩啊?
不會是五皇子有什麼不足之處,怕被人發現,她們兩才這般護得緊實?五皇子若有不妥,楊妃的另外兩個兒子八皇子和十二皇子可沒有佔長之份,想要奪得太子之位,可比五皇子艱難許多,而且八皇子和十二皇子聽說嬌得很。有太后當靠山。楊妃所出的兒女在宮中儼然是霸王。四公主雖才七歲,卻是嬌縱出了名的。
聽聞她曾與蘭妃的二公主搶皇上所賜之伽藍夜明珠,不果。怒而推倒二公主,致二公主額角留疤。皇帝震怒欲嚴懲,楊妃啼泣相阻,太后怒斥皇帝,責罵蘭妃養女不教,不友愛姐妹。
照她看來,嫁入皇室,實非幸事,幸而自己不在其列,範安陽忽地想起一事,“我大燕朝可有男子幾歲不娶是違律的法?”
“沒有。”賀璋家的想了下才搖頭回答,“姑娘怎地想起此事?”
還能有什麼啊?怕她哥不成親,在不自覺中違了法唄!“改天得跟我哥說一聲,有好的姑娘,儘早成親吧!不然這些公主們及長要嫁人,萬一被她們看中,挑了去當駙馬,那前程不就完了?”
賀璋家的聞言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臉紅,“不會的,老太爺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還是提醒一聲的好。”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她大哥長得好,又有才,難說不會被相中給挑去當駙馬。
“姑娘放心,大少爺是皇上要用的人才,怎捨得尚公主。”皇帝再怎麼疼女兒,也捨不得女兒嫁入平頭百姓家,因此擇婿往往是權貴家的次子、三子,公主出降不是去給婆家作牛作馬的,當宗婦,要累的事可多了,皇帝怎捨得女兒爲旁人家辛苦勞累?範安柏的妻子便是範氏宗婦,皇帝捨得女兒,也捨不得範安柏。
同理,杜雲啓亦然。只範安陽她們不知,範太傅他們都明白範安柏他們南下,是皇帝授意,令他們拉攏江南的讀書人,杜相爲長孫訂這門親,說來也算是皇帝牽的線。
但這門親事卻令杜老夫人和杜夫人十分不悅,杜夫人當晚就在丈夫枕邊喃喃抱怨,“翁爹怎麼就這樣訂下此事,事先都沒跟相公商議嗎?”
“你懂什麼?”杜志朗冷哼,雖然對父親未與自己商議長子婚事也略有不快,不過不快歸不快,不代表他就樂意聽老婆抱怨他父親,而且這門親事是皇帝的意思。
“妾身不懂,只是爲相公抱屈。”小萬氏柔柔軟軟的偎在杜志朗的懷裡道。杜志朗沒作聲,有很多事,他說再多小萬氏也聽不懂,讓他頗懷念許氏,許氏出身世家,許多事情他只消提個頭,她便已領悟,小萬氏則不然,她聽不懂的事,他說再多也無益,倒是嬌纏着要他事事順她,若有不順,就使小性子,新進門時,讓他大感新奇,許氏是個溫婉懂事的,妾室們也是順服的,幾曾有人敢對他使小性子?
但日子一長,一個主母總使小性子,對家宅穩定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內事不決就只能報到他這兒來,忙於公事之餘還得爲妻子分憂解勞,對杜志朗而言絕對不是美妙的經驗,逼得他最後只得甩手不理,卻不知就因他這態度,讓小萬氏坐大,生生將杜雲瑤害死,害杜雲尋差點溺死,更視吃爲畏途,庶子女被養廢。
小萬氏一宿未眠,天色未明就着燈火侍候丈夫上朝,轉回房正想補眠,就聽到院外的騷動,“去看看怎麼回事。
丫鬟領命而去不久即迴轉,“夫人,是四夫人和五夫人在鬧騰。”
揉着生疼的額角,小萬氏不耐煩的問:“吵什麼?”
“兩位夫人吵着要老夫人做主,給幾位少爺訂親。”
訂親?小萬氏恍悟,笑裡帶着鄙夷。是看着杜雲啓的婚事眼紅吧?尚書府的嫡長孫女,在京中素有才女之稱,曾幫着高尚書夫人理家務呢!小萬氏擺手讓丫鬟退下,使人把喜嬤嬤找來。
“也不知她們在羨慕什麼。這樣門第的媳婦進門,我這婆母不得被她壓了一頭?”小萬氏與喜嬤嬤抱怨。
喜嬤嬤心疼的看着她,“夫人寬心,大少爺去求學。還不知幾時能學成返家呢!這門親就算訂了,沒進門都不算落定。”
“你說的是。”小萬氏探手撫向小腹,“我這小日子又過了近半個月,你說……”
“您看是不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喜嬤嬤覺得這是大喜事,小萬氏卻另有考慮,“我總覺得姑母不是很樂見我有孕……”
喜嬤嬤一凜,自己怎麼會忘了夫人的交代,得防着老夫人呢?汗涔涔的思前想後,“夫人您想多了。”
是嗎?小萬氏淡道。“過兩日我要去上香。你回去跟我娘說一聲。”
“是。”喜嬤嬤抖着聲應諾。
不幾日,小萬氏確認自己又有了身孕,隔天。喜嬤嬤被尋了個由頭,打發到莊子上去了。
消息傳到廣陵。杜雲啓打發管事送些藥材及布匹回京便將此事丟到腦後去了,杜雲尋卻是找了範家兄弟策馬狂奔了一下午,末了,範安柏讓人備置酒席,把杜雲啓請來,狠狠的灌了他們兄弟一肚子酒,將兩個爛醉的傢伙安置在客院,他自己則帶着範安嶽去庫房掏東西。
“大哥這是要做什麼?”範安嶽還不知杜夫人有孕,只覺得大哥把復常表哥他們灌醉了好奇怪,再見大哥有酒了卻不好好睡覺,反拉着自己來庫房掏東西,掏的還是阿膠、桂圓、人蔘等物,四表姐纔要訂婚而己好吧!而且要送的禮不是早早備下了,這大半夜的,發什麼瘋啊?
“這是給你復常表哥的繼母備的禮,她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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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安嶽立時皺了臉。“哥啊!那女人心腸惡毒的很,她有孕,咱們還給她送禮?”不送毒藥給她就算好得了!
“你懂什麼?咱們送這個禮,看的不是杜夫人小萬氏,而是看在杜相和表舅的份上送的,更是給子守和復常兄弟做臉。”
“不懂。”範安嶽討厭人就是討厭到底,呃,他姐阿昭例外,之前他是很討厭她,覺得她老壓自己一頭,襯得他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屁孩,但她變笨了之後,就不再壓着讓他喘不過氣,而且說起來,阿昭會變笨也是他害的,不是自己去招惹楊十一郎,他也不會拿阿昭出氣。“哥,子守表哥訂了親,接着就輪到你了吧?”
“那得看祖父怎麼說。”範安柏笑着讓管事將方纔挑的東西收拾好送進京,“對了!先慢着送出去,我們再挑幾樣給祖父、和父親、母親的禮。”
管事微笑頜首,只先讓小丫鬟將方纔挑的藥材、布匹拿出去以紅紙包裝,又讓人備下箱籠,準備盛裝給自家老太爺、老爺夫人的禮。
挑了幾樣料子和擺飾,還有湖州的特產數樣,範安嶽看着庫房的木架問:“要不要挑些繡莊的東西給娘?”
“也好。不過庫裡收的幾幅,我覺得都不好,不如明兒去了東陵之後,讓阿昭幫着從新繡好的擺設挑吧?”
範安嶽大表同意,一夜無話,隔天一早,兄弟二人和宿醉未醉的杜氏兄弟一起往東陵賀丁筱湘文定。
金水鎮離東陵比廣陵近,王進菀早早就和母親來到丁家,丁文芙還是住在老夫人院裡的廂房,王進菀自然是住東跨院和範安陽作伴。
方夫人帶着兒女來到,在老夫人這裡聽聞兩位表小姐就住在東跨院,神色略微妙,二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且有太多事等着她決定,是以也沒發現自家嫂子的臉色不對,交代了女兒招呼兩個表妹,自己陪着嫂子回客院去。
方荃早聽聞姑母家裡,已逝的老太爺生前在東跨院費了不少心思,在外頭瞧着就覺漂亮,可惜都無緣入內瞧個仔細,如今聽到丁家兩位姑太太的女兒就住在裡頭,不禁大感好奇。
“咱們能進去看看嗎?”方荃是庶女,說起話來有種怯生生的嬌態。
丁筱真與她接觸過幾次,卻是不怎麼喜歡她,不過來者是客,不好當面給人難堪,“那兒如今是兩位表妹住着,要進去,禮貌上得跟表妹們說一聲。”
方荃討好的對她一笑,方琤想明白住在東跨院裡的,有範安柏的傻子妹妹,便笑着對丁筱真道:“好姐姐,我們坐了一天的車,好不好先帶我們去安置?”
“是我們失禮了,走吧!我們先安頓下來,王家表妹也是今日纔到,今兒不好去叨擾,明日再去吧!”丁筱真笑嘻嘻挽着方琤,丁筱妍跟在其後,見方荃還站在原地看着東跨院的月洞門,不禁嘲諷的笑了下,轉身走人不理會方荃。
方荃的丫鬟見大小姐不等方荃就走,不禁惱得跺腳,“大小姐怎麼也不喚您一道兒走呢?”
方荃收回視線,咬着下脣一副委屈的輕斥丫鬟,然後舉步跟上丁筱真姐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