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菀送走白芷,小心的將門關上,一轉身就看到坐在牀上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的範安陽,她驚呼一聲,“阿昭你起來了!”
範安陽漫應一聲,偏着頭望着王進菀,似在問她你在幹什麼,王進菀也不過是個孩子,面對一雙明亮無垢的眼,感覺似乎被看透了,訕訕的問了幾句話,範安陽看得出來她在心虛,可心虛什麼?難道是怕自己發現她和白芷的秘密?
墨香聽到聲音,揉揉眼醒了,見兩位小姐都起身,慌張的起身,“姑娘醒了怎不叫我?”她張望了下,沒看到王進菀的丫鬟。
“她出去玩了!阿昭想不想出去玩?”
範安陽點點頭,墨香忙着打水侍候她們洗漱,待範安陽她們收拾好要出門,王進菀的丫鬟滿兒正巧回來,“滿兒,你留下來收拾東西吧!你跟我們去外頭逛。”王進菀點了自家的丫鬟留下,讓墨香跟着她們出門。
滿兒有些錯愕,心裡微有點氣,不過倒沒有說什麼,只乖乖低頭收拾,只是不巧被範安陽看到了她眼裡的不服氣,不服氣什麼?她出去玩,墨香一個人要侍候自己,還要侍候王進菀,她回來了,難道什麼都不用做,又要跟着她們出去玩?
出了門,王進菀才低聲對範安陽道:“滿兒是我哥奶孃的女兒,向來氣性大。”
一個丫鬟氣性大?墨香聞言心有不安,拉住範安陽,“姑娘。要不您和表小姐等等我們,我回去幫她收拾,很快的,您二位等一會兒就好。”
“不用了!我只是跟你家姑娘說一下。爲何那丫頭那副死樣。”範安陽主僕不解。
王進菀拉着她們兩走了一段路後,才說:“那死丫頭想去我哥房裡侍候,可我娘和她娘都不肯。”
說是講給範安陽主僕聽,但其實真正訴說的對象是墨香,範安陽又聽不懂。王進菀頓了下接着說:“大哥的奶孃是我孃的陪嫁丫鬟,情份自不一般。那死丫頭就以爲若是去了我哥那兒侍候,將來就能當我哥的房裡人。”
墨香暗道,怪不得那丫頭敢自己溜出去玩,大姨太太看起來就是個聰明的,怎麼可能會讓個這樣身份的丫頭成爲兒子的通房,她娘還是王家大少爺的奶孃呢!若是滿兒成爲王大少爺的通房,將來王家大少奶奶進門可爲難了!
範安陽則在心裡比較,是親孃是丈夫奶孃的通房丫鬟難搞,還是表妹難搞?不對,她好像也算是王家大表哥的表妹……呵呵呵。心不在焉的由着王進菀拉着走,直到耳邊聽到杜雲尋等人的聲音,她纔回過神。
原來王進菀拖着她,來到後山的碑林,杜雲啓和範安柏正在拓碑,杜雲尋和範安嶽兩個坐在旁邊的杌子上。杜雲尋偶爾開口提醒他哥,下手別太重,輕點兒,範安嶽卻是目不轉睛,看着他們二人的動作,兩個小廝負責拉紙,一個小廝研墨,王進菀看了下,便覺無趣。
“範大表哥,我哥他們呢?”王進菀左看右看。就是沒看到王進順他們。
杜雲尋朝範安陽招手,“阿昭來了,過來看你哥拓碑。”
範安陽走過去,怎麼覺得這個表哥又瘦了?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杜雲尋笑了下。“白白在你那兒乖不?”
“乖。”兩個人一問一答,王進菀見沒人答她,不免急了。“我哥他們呢?他們去那了?”
“他們不在這兒,你看不到嗎?”範安嶽轉頭問她。
“所以我問你們,我哥他們呢?”
範安嶽送她一對大白眼,“他們又沒跟我們說他們要去那,我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他們去那了?”
範安陽抿着嘴不敢笑出聲,一邊心想,王進菀怎麼得罪了小路的?
杜雲尋見範安嶽跟王進菀瞎纏,便笑着對範安陽道:“小路在吃醋。”
吃醋?吃什麼醋?
杜雲尋覺得這個小表妹的眼睛表情真豐富,“小路去找你的時候,你總沒空。”
王進菀和範安陽同住正房東跨院,王進菀喜歡跟範安陽玩,範安嶽每次來,都會看到王進菀,以前也見過庶姐們跟在範安陽身邊,可是範安陽待王進菀的態度和待範安蘭她們不一樣,王進菀有時心細如髮,有時又粗線條的讓人想揍她,範安嶽想跟範安陽話,她就跟在一旁插嘴,總把範安嶽氣個半死。
“這樣也生氣?”範安陽無言的看範安嶽一眼,他還在跟王進菀鬥嘴,出京後範安嶽長得很快,短短時日他已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相信再過段日子,他們兩站在一起,跟人說他們是雙生子都不會有人信了!因爲高矮差太多了。
王進菀雖已十幾歲,但她的身形嬌小,站在範安嶽身邊,還真像同齡的孩子,不過這兩個孩子正像兇敵對峙一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王家兄弟和丁家兄弟都到那兒去了?
範安陽正好奇着,就聽到杜雲啓和範安柏道:“幸好有這件事把他們引開,再讓他們繼續問下去,我怕是忍不住要翻臉了!”頓了下又道:“蘇六夫人那位表兄也真敢,敢用這種招數忽悠蘇家。”
範安柏淡笑:“有什麼不敢的,他是商人,不怕名聲被敗壞,倒是沒想到楊十一郎遠在西北,還能去勾搭小姑娘。”
他們將拓了碑文的紙交給小廝們去料理,去井邊洗手,範安柏見弟弟和表妹還在鬥嘴,傾耳細聽,聽到他們的對話頓無力,杜雲啓則笑着重拾中斷的話題。“不過蘇十郎也算因禍得福,蘇六夫人因爲自家表兄不厚道,對這侄子就心雜歉意,日後不免多照拂他幾分。他和丁四表妹自幼相識,兩家都是知根柢的,又是知府家的嫡次女,這門親相比前一樁。可謂門當戶對許多。”
範安柏對蘇十郎和丁四表妹的婚事不感興趣,他比較煩惱的是,如何讓阿昭名正言順恢復正常。
可惜這事不能跟外人商量,唉!
“你是怎麼了?我看你近來心事重重的。”杜雲啓帶頭走回方纔拓碑的地方。
“還能煩什麼?繡莊就要開幕,幾個繡娘還給我鬧事。”他說的這事,杜雲啓也知道。本地找的繡娘與樂州、紀州找來的繡娘因細故吵了起來,硯月姑姑壓不住,掌櫃的是男的,說了她們幾句,當下是沒事了,可誰知隔天發現,幾幅快要繡好的繡畫被破壞了。
掌櫃的立刻派人去範府,範總管不管生意上的事,便讓人傳話給他,範安柏知這種事一開始不狠狠的罰。此後定然後患無窮,罰了所有繡娘月錢之外,還明令,再起紛爭,便將她們依仗的本事毀掉再把她們賣了。
杜雲啓道:“跟她們嘔氣不值當。”
範安柏笑笑,“我知道。那你呢?”
真是那壼不開提那壼。杜雲啓惱怒的瞪他一眼。“我已經讓管事送她們回去了,等我們回去,她們應該都已經離開了。”
“那就好。”
丁老夫人和蘇老夫人闢室密談近一個時辰,丁二夫人一直高懸的心,在看到她們神態輕鬆的連袂出屋時,總算能放回肚子裡了。
“回頭我就讓老六媳婦把十郎的庚帖給你送過去。”蘇老夫人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丁老夫人點頭,“看來咱們兩總算如願以償,要當親家啦”
兩位老人家帶頭笑開來,侍候的人心知這是敲定十郎少爺和丁家四姑娘的婚事了。都笑開懷,丁二夫人更是笑得有如一朵燦爛的太陽花,只有蘇六夫人面色有點訕然,蘇十郎不是親兒子,他的婚事託到她這兒來。正好遇上表嫂信裡提及女兒大了,不想她嫁在西北過苦日子,便起心將他們撮合,卻沒深思這門戶的問題。
後來出事,她是既羞又惱,暗怨表兄夫妻,既然攀上了富陽侯府,就該推了蘇家的親事,偏又捨不得,竟想推個庶女來頂替,害她在婆母面前丟臉。
蘇九娘悄悄的挽着母親的手,安慰的道:“祖母沒怪您,您只是提人選,最後決定婚事的又不是您,表舅家反悔,更是與您無關。”
蘇家人多口雜,私底下有人說得很難聽,蘇九娘略有所聞,只是讓人壓下來不許傳到母親耳裡,可六夫人是當家管事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可只能自己氣惱,又能如何?
蘇十一娘拉着丁筱湘說話,丁筱真姐妹圍坐在旁,看來和樂無比,看在丁筱明眼裡,實在很礙眼,忽又想到大姑母離開前說的話,她忙招來心腹,交代她回金水鎮一趟。
範安陽跟着王進菀過來時,丁筱明冷笑的瞪了範安陽一眼,招呼也不打一聲甩頭就走,看得丁老夫人皺起眉頭,蘇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瞧文荷家這小女兒是個有福的,天庭飽滿眉目開朗,尤其是丫頭的眼神很正,放心吧!肯定是個有後福的。”
“但願如親家所言,是個有後福的。”
兩家說定了蘇十郎和丁四姑娘的婚事,回程的馬車上,蘇三夫人身邊的一個媽媽面露憂色的問。“夫人啊!您真不管十少爺的婚事嗎?”
“管什麼?我出閣前,我娘就說了,各人有各人的福緣,我早說了不管那幾個孩子的事,就不會出爾反爾。”
“可是,您得爲小小姐和小少爺他們多想想。”容長臉有幾份姿色的媽媽苦口婆心的勸着。
三夫人是續絃,所出的孩子在家裡排行最小,這媽媽三番兩次攛掇着自己去管繼子女的事,讓她多關心那幾個孩子,好讓婆母看到她的仁善賢良。坐在另一邊的大丫鬟見自家夫人的神色不悅,忙制止那媽媽往下說,“老夫人最是英明,自是明白夫人的好,朱媽媽讓夫人好生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