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爲魔族說話！”即便父神發怒，即便自己害怕的瑟瑟發抖，可婼雪還是想說，“我是在陳述事實！這是魔族入侵其他兩界的根源，若是師父不能救他們於水火，又何來的什麼三界平等？您又怎麼稱得上是三界衆生之父！”
“你！”父神大怒，自他開天闢地以來還沒人敢如此忤逆他的意思，真是寵的過了頭，才讓這個小徒弟生出敢質疑自己的心！
右手高高揚起，卻在看到她閉上眼睛，咬緊嘴脣的時候又頓住了，她明明是這樣怕自己，卻寧願捱打也不肯撒開拉着自己衣角的雙手……
“哎！”終於，婼雪的堅持，讓父神深深嘆了口氣，“婼雪，並非是我不願意救他們，而是我根本就救不了他們。”
父神告訴婼雪，當初他開天闢地，並非是有意創出三界，仙靈，凡間，魔界，那都是天地自然形成，上面的生靈也都是因着天地運轉而孕育而生，也並非他刻意所爲。
“從三界剛剛形成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魔族的情況，也曾試圖救過他們，但只要我滋潤了魔界的土地，人間，仙界必然會發生一場重大災難，當時我還以爲只是巧合，等人間差點就要成爲第二個魔界時，我才醒悟，原來造成魔界貧瘠的並非是紅蓮業火，而是孽障！人間，仙界如此美麗，而這美麗背後卻是以魔族乾涸枯萎爲代價的！我可以改變魔族的情況，讓他們變成另一個人間，甚至另一個仙界，但是，現在的人間或者仙界就會變成另一個魔界！三界並非無章而生，從仙靈到凡人再到魔族，都是按照孽障的輕重來劃分，這是天之道，也是生之道，我即便爲神也無法改變。”
婼雪不懂，她完全聽不明白師父在說什麼。
“這世上從沒有絕對的壞人，也不存在絕對的好人，凡事都有兩面，好的，令天地昇華，遍佈霞光，壞的則被天地吸收，孽障越積越多，天地卻無處將它消化，便要在三界中的一界吐露出來，它要那一族的人爲整個三界揹負懲罰，以血淚，以苦難，承受和消化這些孽障，這樣才能繼續維持三界的正常運轉，魔界就是揹負這懲罰的那一界。”
“三界的罪孽，卻要魔界去揹負？”婼雪難以置信，“這對魔界不公平！”
“這世上本也沒有什麼公平！”父神
說，“你所看到的美好，日出紅霞，日落彩雲，星辰運轉，山川河流，那都是基於魔族的苦難，沒有他們受苦，凡仙兩界就根本不會有今日的繁榮！”
“你既然明知道他們受苦全是爲了我們！那你爲什麼還要仙界去鎮壓逃出魔界的魔軍！”婼雪哭了，“他們爲我們吃了那麼多的苦，難道我們不該好好對待他們嗎？爲什麼還要殺他們？”
“這就是他們的命！他們生來就是爲了其餘兩界還債的，若是讓他們逃出來，魔界無人，誰爲兩界還債！到時候怕是整個三界都會淪爲地獄！”
“要是其他兩族知道他們爲我們所受的苦，我相信他們也會願意替魔族去受苦的！”
“婼雪你當贖罪是吃兩天苦，受兩天罪而已嗎？那是需要用淚，用血，用命去償還的！不經歷刻骨銘心的折磨，沒有見識到絕望的恐怖，不曾有過心如死灰，又怎麼能消世間之罪！”父神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厲。
婼雪望着他，居然有些認不得眼前這個人，這真的是自己心目中那位仁愛的師父嗎？爲什麼他會這樣絕情？將魔族的痛苦說的這般輕飄？
“凡人，仙靈，許是不能去承受那份痛苦，那師父您呢？”她乾澀開口，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能生出這樣大的膽子，“您爲什麼不跟魔族同擔那一份罪？若不是您開創這三界，他們也不必如此吧？”
父神一愣，他難以置信的望着婼雪：“你居然怪我創這世界？若非我，你又從何而來？”
“可如果我知道我幸福快樂的代價是魔族的痛苦和死亡，我寧願我從未來過這世上！”婼雪的回答如此堅定，她的眼睛金光閃閃，比之繁星都要閃耀，當初父神就是因爲這雙眼睛才決定收這個孩子爲徒，將她帶到九重天上的，可誰曾想，現在，她居然怪自己創造了她！
以父神的尊貴，他本可以用絕對的強勢讓她對自己低頭認錯，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她畢竟是他最愛的弟子……
“世間萬千繁華，卻只有一個婼雪。”他低頭，目光淡然，“你可以爲魔族死，那是你的選擇，我不會阻止你，但是這世間萬千繁華卻不能因着魔族而消亡。”
她在哭，眼淚順着眼角不住淌下，可是她沒有發出一記聲響，一雙美麗的眼睛也至始至終都
盯着父神，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父神知道她在問：“你爲什麼不與魔族同受孽障之苦？”
可這個答案連父神自己都不知道，也或許，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拯救魔族，所以也沒臉去見那些人吧？
猛地一轉身，婼雪手中的衣角終成碎片，從父神的衣衫上脫離。
“師父！”眼見父神快步離去，婼雪大聲叫他，“師父！你不能這樣不顧魔族！你不能這樣絕情啊，師父！”
父神沒有回頭。
“師父，你說過一切皆有輪迴，你這樣不顧魔族是會遭報應的！”
長久到連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幾歲的父神，第一次因爲一個人的話而呆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第一次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這天地狹小，侷促，便以手化劍劈開這世界，三界運應而生，生命也因着天地而開始繁衍，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很滿意，也理所應當的享受着這些低微生命的奉承跪拜。但他萬萬沒想到，今天，婼雪居然會用他教給她的道理反過來警告他！
“青華。”出了大殿，他遇到青華，這個因着自己實在太過繁忙，而特意從腦中分離出來，幫助自己管理三界的兒子。
“父神。”青華與所有低微生命不同，他性格冷漠，做事雷厲風行，從不因自己的好惡而去判斷一個人，一件事，十足十的冷麪判官，父神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這樣的青華，可這樣的青華卻完全勝任管理三界秩序的工作。也因着他無情，沒有牽掛，不會動搖，所以不管什麼樣的問題，只要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那必然是最清晰，最正確的答案。
“你說這世上是不是有人能逃出輪迴報應？”平時都是父神教他道理，今天他卻反問青華。
“不能。”青華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你覺得這世上有什麼是可以永恆的嗎？”他又問青華。
“沒有。”
“真的一樣都沒有嗎？”他提示他，希望青華可以意識到面前的自己是如此與衆不同，他是父神，是創世之神，也許他可以跳出輪迴，可以永恆不朽。
“沒有。”可青華卻依舊道，“世間一切，有生便必定有死，沒有人能逃出輪迴，更無法逃脫死亡，這是天地之道，亦是生死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