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是一路被東陵拖回崑崙之境的。
一直到東陵帝君安排她住下的小別院,東陵帝君的臉色都是冷着的。
餘音也是耷拉着個臉一個字也不說。
兩人在院子裡站着,都不說話,就這麼站了良久。
到最後,餘音越發的覺得委屈,越想越難受,她是曾決定要守護在東陵的身邊,但是奈何人家都從不領情,餘音小心思轉的很好,以爲在東陵身邊耗着他,早晚有一天他會再次喜歡自己呢。可涉世不深的繞樑今次到過天界才曉得,哪裡有她想的這般簡單?
“我要回天池。”餘音小聲委委屈屈的說道。
“什麼!”東陵帝君正等着餘音開口呢,突然這丫頭就來了這麼一句話。一時間東陵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你就這麼想離開?”
餘音被東陵帝君大聲的話嚇了一激靈,“你兇我!我的東陵從不會兇我!你——”
突然下頜被一雙冰涼的大手給緊緊鉗住,餘音瞪大眼睛看着猛然靠近的東陵帝君。
“你的東陵?你留在這裡,不就是想在本君的身上尋到你的東陵的影子嗎?給本君說說,你覺得本君像他嗎?嗯?”東陵帝君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餘音,那雙恬靜的大眼睛裡對着自己滿是恐懼。東陵帝君的心裡一沉,她的眼裡,她的心裡,裝的都是那個東陵,那個自己並不記得的自己。而他,身爲崑崙一方之主,這些皮毛小事本該不應在意,可事實卻是,如今他亂了心。
手上突如其來的的溫熱水感驚醒了東陵帝君,他一個晃神兒,思緒回來,只見餘音哭了。
那個這些日子總是跟着自己,寸步不離的小姑娘,此刻正在無聲的落淚,哭的傷心,滿眼的委屈。
心臟深處突然就那麼抽痛了一下,東陵帝君下意識的鬆開手。
餘音立刻離他八丈遠,剛剛的東陵令她害怕。
東陵帝君在原地抿着嘴,雙手握了又握,依照着往日他的性子,這時也早就甩手走了。可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腿了。
“莫哭了。”東陵帝君終是走近餘音,語氣僵硬道。
“你說是去找你大哥的。”見餘音不理他,東陵帝君又是嘆氣的說道。自從見到那個白衣男人同餘音在一起有說有笑之後,他的情緒就一直不對勁。
餘音突然擡頭,眼睛紅紅的,仍有淚痕尚未乾涸,小臉兒顯得可憐兮兮的。東陵帝君終是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拂去淚痕。
“你,你同那天界的魁女是什麼關係?”儘管餘音被東陵帝君的怒氣嚇到了,但是她最關心最糾結的仍舊是那個在天池遇見的魁女。
東陵帝君正在擦拭淚痕的手一頓,細細的想着餘音這話。呵,怎麼有股子酸味?就這麼一下,東陵帝君覺得一直有些堵悶的心一下子敞亮了。
“本君同她能有什麼關係?”東陵帝君在心裡狠狠地記上了魁女一筆,也許若不是那個女人,小姑娘不會哭。
“可是,你,你看她都看呆了!”餘音哪裡信,她明明親眼看着東陵對那魁女看呆了眼。
東陵帝君皺起眉頭,“你當什麼人都能往本君身上貼呢?”
餘音倔強的看着東陵帝君。
“本君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最終還是東陵帝君敗下陣來,給這丫頭解釋道,“本君也不是看呆她,那時在想別的事情。”
餘音看着東陵帝君一提起魁女就一臉不耐的樣子,斟酌了良久,決定相信他。
“相信了?”東陵帝君覺得,自己在這丫頭面前真的是一點帝君的架子都沒有,變得都快不像自己了。
餘音點點頭,不好意思的說:“我一直以爲......所以我的心裡很難受,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酸酸的。”
東陵帝君聽了餘音的話,心裡竟是一陣詭異的狂喜。
“還走嗎?”儘管心裡歡喜,但是東陵帝君面上卻沒有變現出來,只是這樣問道。
餘音搖搖頭,老實的說:“不走,我說的是氣話,我可不想離開你。”
東陵帝君心裡很受用。一開始,只是把這個丫頭當做是解開心魔的引子,但是誰知寥寥數日,這丫頭已經能牽制住他的情緒了。理智上東陵帝君只覺應該制止,但是內心深處卻在不斷地叫囂着留下她留下他!
“東陵......”餘音躊躇半天,還是扯着東陵帝君的袖子小聲的叫道,“我並沒有將你當做是誰的替身,你是東陵,而我喜歡你,就這麼簡單。以前是你護我,現在換我來守你。”
東陵帝君眉間微挑,餘音這個傻姑娘,對情爲何物仍是一知半解,卻是對着自己許下了承諾。
突然間,東陵帝君萌生了想要了解自己另一部分的心。
自天界的事情過後,餘音同東陵帝君說的明明白白,自己就是要守在他身邊。而東陵帝君想要知道那段人間的經歷的心,也越發的強烈。
號鍾也曾派人來過幾次崑崙之境,但是都被東陵帝君給打發了回去,原話就是:‘本君慢待不了繞樑’。餘音在崑崙這裡呆的舒服,每日又有東陵帝君在身邊,也沒有要回去天池的意思。故而後來,號鍾見自家妹子無甚大礙,也就消停了。
這日一早,餘音就格外的興致高昂,因爲東陵昨日竟然對自己說要帶着自己去人間看一看。這下餘音可樂了,先前沒有回去人間,一是因着層出不窮的事情,二呢,也是因爲東陵已往,餘音不敢回去,睹物思人,怕心中更加的難過。而今,東陵歸來,餘音也滿是思念小娃娃夏至和綠笑的。
一大早就笑意盈盈的,顯得餘音的小臉上蠢蠢的,但是東陵帝君看了就是生出了些許歡喜。
“你很懷念?”東陵帝君一手揮開崑崙結界,帶着餘音踏雲而出。
餘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笑了。
東陵帝君挑眉,看着餘音在笑,明顯是在笑自己。
“你在人間是一位帝王,後宮佳麗三千,還有兩個兒子呢。”餘音一雙大眼睛泛着笑意的調侃道。
東陵帝君低頭,竟然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寓意不明的說:“佳麗三千?那你還不得鬧翻了天去?”
餘音一張臉羞的通紅,磕磕巴巴的說道:“哪,哪有!”
東陵帝君不再搭話,只是緊了緊抱着餘音的手臂,開始進入人間的結界之處。
夏都依舊是那般繁華,餘音被東陵帶着,立於之上,俯視着整個都城,不僅生出了些感概。
待到餘音感概完了,兩個人便直奔去了皇宮。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話說得其實也差不多少,只不過沒有那麼大的差距。餘音自回到九天之池,之後又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堪堪數月之久,而人間早已十年晃過。
在踏進束流宮的那一刻,餘音眼中淚水順流而下,難過,卻又不是難過,只是感慨萬千。一旁東陵帝君見她落淚,以爲是睹物思人,便默默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撫慰。
餘音轉過頭,“這裡是束流宮,當年我被你強行搶進宮裡來時,我就住在這裡。”
東陵帝君沒有太在意餘音的話,想也知道他不會強取豪奪,當年這丫頭住在這裡定是有其他的原因,多半是因着她的人身安全。
“當年你是怎麼同本君相遇的?”東陵帝君問道。
“我常年居於天池,好不容易大哥放心令我獨自一人出來了,可是卻迷了路,迷到了大荒之境,結果被人追殺。”餘音撇撇嘴說道,牆漆五魔奎她的心就一顫一顫的,她在五魔奎的手裡吃過太多的虧,受過太多的哭了,“後來我神識受傷嚴重,無法返回天池,這才被你留在宮中,後來你就喜歡上了我,喜歡的無法自拔。”餘音笑着說。
東陵帝君聽着這丫頭在嘴皮子上佔些個小便宜,也不甚在意。
“後來呢?”東陵帝君問道。
餘音皺了皺眉,東陵帝君以爲她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剛想要說算了,結果接聽那丫頭說:“後來太複雜了,連我都不清不楚的,我們先不要說了好不好,我想去見見至兒和綠笑。”
說完徑自跑了,東陵帝君跟上。
這宮裡來了兩個外人,本應是逃不出層層守衛的偵查的,奈何這兩人是神仙,那就另當別論了。
餘音拉着東陵帝君一路直奔夏至的天闌宮。
“人間過去這麼多年,也不知小夏至變成什麼樣兒了。”餘音站在天闌宮的大殿門口,突然就躊躇着不敢進去了。
東陵帝君看了一眼餘音,直接將她扯了進去。
殿內,侍女不見一個,只聽裡屋隱隱有所響動。
“恭喜皇兄今日又得美貌佳人。”一枚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卻半點笑意全無。
“你再和朕鬧也無濟於事,那是相臣之女,不得不的道理你都懂得。”緊接着的便是一聲低沉的男聲,無奈的說道,“這普天之下你生的相貌最好了,任誰也比不上你。行了,趕緊過來用膳。打小兒就不叫人省心,餓壞了身子還不是朕心疼!”
餘音在外間聽着,心想這少年許就是夏至,自稱‘朕’的男人便是夏昀了。
“至兒。”餘音一腳踏進裡屋,只見一個淺衣少年同一個龍袍男人坐在一起用膳。她低聲的喚了一聲。
仍是氣鼓鼓的少年突然一愣,一雙大大的貓眼兒凸自的望向餘音的方向,卻是隻有空蕩蕩的屋子,那聲似有似無的呼喚彷彿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仙凡自有因緣,你同他們的緣分也是因着沾了本君歷劫,如今緣分已斷了。最好不見。”餘音聽着東陵給自己這般講,泄了氣。
原是因緣已斷,想了挺久的了,本以爲今日能同故人一聚,沒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