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忠道無力地看了蘇皓一眼,才發覺這人和原來的那人不是同一個,頓時心如死灰。
“何方神聖,佈置地如此周密,難道就是爲了取老夫的性命的嗎?”他有氣無力地道
蘇皓輕笑一聲:“自然不是,本尊先設計了卓陽再設計了你,怎麼可能就此中斷呢?”
拐角外的夏騫心中腹誹:“其實你也設計了我......”
“你有什麼目的。”溫忠道見敵人不懷好意地修復了他的傷口,不情願地問道。
“嗯?這纔是識時務的人,”蘇皓自顧自地戴起手套,然後他緩緩道,“本尊要你替本尊從你們東海玉寒門的寶庫中偷取一物。”
“什麼?”
“天山雪玉膏。”這纔是正題。
溫忠道目露困難之色:“你這是要老夫背叛門會!”
“不然呢?”蘇皓嗤笑一聲,“難道卸磨殺驢馬上就要將你降職的門會有那麼好待嗎?”
這傢伙竟然什麼都知道。溫忠道望着兜帽下幽綠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老夫做不到,那是上面賜下的靈材,我沒有權限......”他小聲道,彷彿這樣說話對他來言是一種恥辱。
蘇皓早料到他會這麼說了,溫忠道,名忠道,第一反應就和別人不同;他立下赫赫功勞如今卻因爲這些年來修爲難進被新人擠兌,可就算那樣他還是忠心於只看價值的門會的。
於是蘇皓輕輕地報出一連串的地址:“M市X區X街X小區X幢......”
與他人而言這只不過是毫無感情的幾個符號,可聽在溫忠道耳中卻令其大驚失色,因爲這個地址正是他妻女的住所。
“你,你把她們怎麼樣了!”溫忠道謊了,張着手就抓向蘇皓的衣襬。
蘇皓自是踢開他的手:“本尊還未將她們怎麼樣,重點是她們還不知道你的選擇會對她們怎麼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溫忠道。”
想通了一切後,溫忠道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靠倒在石壁上,心如刀割,眼角溢淚。
他虛弱地說了一句:“卑鄙無恥......”
蘇皓聽完一愣,呵呵,原來自己也有被別人罵卑鄙無恥的一天,曾經在三大勢力的魔掌下不堪困苦拼死周旋的弱者,如今也自稱尊者,可以設計他人了麼?
蘇皓於心中冷笑一聲,三連環的設計看上去很厲害,可你們誰又知道,我也是被設計的一環;所有人的命脈,都掌握在那個不需要一點腦筋光靠金丹修爲就可得到一切的水妖手中。
不願失去黑鱗,不願失去一個本命法器,更不願失去包含着與朱餘聖一同練習武藝的回憶之物;以變得冷酷無情爲代價,只爲掙扎着抓住唯一的慰藉。
而且腳已經邁出去了,便不能收回。
蘇皓漠然地甩袍,轉身徑直地離開溫忠道。溫忠道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你不會是要去那裡吧!不要,回來,你回來!”
但蘇皓卻不會理睬他的哀嚎,他現在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就是要去殘害無辜者的冷血魔頭的氣質。
終於,溫忠道被打敗了。他一個頭磕在地上,喊道:“尊者!老夫答應了您了!”
蘇皓退後一步,冷嘲一聲:“哦?你不是對門會一片忠心,絕不與妖人爲伍的嗎?”
溫忠道紅着眼擡起頭,他的內心在劇烈地掙扎,是妻女還是信義......
“你老來得女,現在,她不過十二歲吧。”蘇皓在恰當的時候,加了一把火。這番話成了傾倒天秤的最後一根稻草。
溫忠道輕聲說道:“給老夫五天時間,老夫想辦法去取......”
“不!本尊明日就要!”蘇皓冷厲道。
溫忠道:“可是,明日太緊了,我真的......”
“沒有餘地!”蘇皓決不允許此人拖沓,因爲明日時間截止,蛇毒會爆發。
現在想想當初也有點意氣用事,水尊說三天就真的應了三天,辦事的可是自己,真是中邪了。
溫忠道眉頭緊鎖:“如果是明天硬要取的話,老夫也只能不擇手段了。那樣的話,除非尊者您替我偷來命魂石,否則我這一去便是送死,還不如就在這裡自殺!”
確實,如果溫忠道殉道自盡了,蘇皓也就沒有理由再以他的妻女來威逼他。況且蘇皓怎麼可能真的下手,全是擺出來嚇對方的。
“爲什麼要命魂石?”蘇皓問道。
“因爲命魂石中有我當年入會高就之時存入的一縷本源神識,如果我背叛門會之事敗露,無論我逃到天涯還是海角,他們都會通過命魂石找到我的位置,或者直接用咒毒之術殺死我;與其揹負污名而死,不如現在就自裁殉道!”
溫忠道的眼睛裡閃爍出奪目的光彩,此刻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忠於道,爲道死”是他自幼修行便有的理想,更是妻子愛上他的引線,他提出這個無理的請求,也許正是爲了促自己一把;比其敵人真的拿出了命魂石,他可能更希望自己就這樣殉道而亡。
他的信念是貨真價實的,決心也確確實實從心靈的窗戶傳遞到蘇皓那裡了。
“好,我的部下會替你取來命魂石,告訴本尊命魂石藏在何地,巡邏站崗的時間點是何時,你是門會高層,想必追查過手下的蹤跡吧。”
“......”
一刻鐘後,蘇皓帶着夏騫離開了溫忠道的宅邸。早晨巡邏檢查命魂石的第一波守衛是八點上班,也就是說,溫忠道要在八點前得手離開總部。
一路暢通無阻,溫忠道也無法使用陣圖殺死闖入他宅邸的兩名敵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去。他既生氣又頹廢,只能躺在地上暗暗絕望。
明早八點之後,他的名字,他曾經的信念,都會成爲他的恥辱。
尊者說事成之後會賜他神功,助他突破二十餘年來做夢都想突破的瓶頸,可是叛道之後,還要修爲有何用呢?
......
小巷子內,蘇皓夏騫一前一後的走着,突然蘇皓停下腳步,回頭注視夏騫。
“喂,夏騫,你在想什麼。”蘇皓問道。
夏騫不敢看蘇皓的眼睛,低下頭細聲道:“尊,尊者。我在想,可能以我目前的修爲施展隱匿神通,無法騙過命魂石列庫的所有陣法。”
蘇皓取出溫忠道給他的建築圖,展開看了一番。
命魂石列庫其實就在東海玉寒門總部大廈的三裡外,其內通道狹長,更設有無數機關陣法,幾乎無人能夠從中偷出東西,也就根除了一朝賣身又想要背叛門會的人的想法。傳言說命魂石列庫的圖紙,是上頭的天山派派下來的,絕對稱的上是不人道的手段。
“你現在能隱匿氣息多長時間。”
“十分鐘多一點。我是後天下品中間段的修爲。”夏騫低聲道,這修爲實在是太弱了。
“那如果可以讓你在短暫的時間內擁有後天上品的力量,你能堅持半個小時嗎?”蘇皓擡聲道。
“啊?”夏騫一時有些懵。
蘇皓隨即取出了兩個玉簡,閉眼以神識之筆在一個玉簡上刻下了一段文字,遞給夏騫。
“秘法......燃元術?什麼意思?”
“燃元術就是燃燒你的先天元氣,並讓你在短時間獲得巨大的能量,其代價就是先天元氣越少,你的壽命也會下降。如果你敢做,事成之後本尊自然會兌現承諾,賞你一本功法,讓你可以快速提升修爲,並且恢復壽數。”蘇皓清晰地解釋道,因爲就算夏騫笨到不知道先天元氣代表什麼,壽命的減少也絕對瞞不過本人,還是事先說清楚妥當些。
牽涉到壽命,夏騫有些退縮,他突然道:“這,如果我放棄的話,尊者您恐怕也得不到天山雪玉膏了吧。還有,尊者爲何那麼緊迫地要天山雪玉膏呢?”
“夏騫,不要自作聰明,本尊不需要一個擅自揣測上意的手下。本尊沒了你,取天山雪玉膏也不過多廢一番周折罷了。”
蘇皓這一提,夏騫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害怕地後退一步。
“是......尊者,夏騫會用秘術的,夏騫保證完成任務。”
“這纔是好孩子,”蘇皓笑道,“你與溫忠道不同,他是目標,而你是本尊的助力,就算都屬於利用,但只要你能完成任務,那麼對本尊而言,你便是不同的。”
夏騫聽完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但他的心中不知爲何感到些許喜悅——
“我是不同的......我一個竊取別人心情與財富的盜賊,也能對他人來說是不同的嗎?”
他恭敬地退下。雖然他知道尊者十有八九是爲了促他使用秘法,但哪怕有一兩分的可能性是真心話,那他夏騫也不枉被這樣利用一次。
誰會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夏騫退下後蘇皓也走了。局已經布完,剩下的就是等棋子們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務了。如果真的出現了紕漏,自己也許應該考量一下羅睺之力暴露和金丹蛇毒爆發哪種情況更嚴重一點。
夜已深了,蘇皓回到密林之中的洞穴閉目調息;與此同時夏騫也於命魂石列庫外展開了行動,他雙瞳中燃燒着盛大的血光,然後銀光一現,渾身被神通之力包裹;溫忠道的宅邸之內,他一筆一劃寫着計劃表:取用天山雪玉膏的理由,中途遇上某人時要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不是他這“第二”煉器師已經名存實亡,他何需爲權限之事絞盡腦汁呢?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神,朝霞東展,鐘錶的指針指向七時。
“交上答卷吧,夏騫。”
......
“我要尊者看到我的不同!”
......
“東海玉寒門,你也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