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蘇皓再醒來時,窗外已經灑進來了溫暖的陽光,眼前被木色的天花板取代。視界中的任何物體都是模糊的,隱隱約約能看到多個人影在房間裡忙碌着,從他們的聲音中感受到的情緒有些焦急。蘇皓恍然明白,自己是暈倒了。
一個小巧的臉蛋忽然湊近了自己,和在耳邊嗡嗡聲中的關切之語讓蘇皓第一反應過來這是小楚。
很快,“醒了醒了”的呼喊聲環繞在房間裡,藍洛兒的身影也進入了蘇皓的眼中。他走近,一隻手搭在蘇皓的肩膀上,溫和的靈力注入蘇皓的身體,逐漸地,蘇皓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回清晰的模樣。
雖然頭腦還是發暈,但蘇皓已經能正常的聽聲音,說話了。
“我是怎麼了?”蘇皓第一時間問道。
藍洛兒輕輕道:“你太累了,之前你都沒告訴我和小楚,你是強行打斷修煉衝出房間之後才與嚴豐對戰的,後遺症直到晚宴的最後才爆發。也怪我,明明想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卻因爲晚宴太高興給忘了。”
小楚站在牀邊,小小雙手緊緊地握拳,臉上盡是自責之意。
“唉,你們沒必要自責的,是我這個病號讓你們費心了,不好意思。”蘇皓苦笑道。雖然他這麼說,但那個時候確實是如此。他的意識沉入內府靈海,腦子還在水朧月遺留下來的法寶就是太乙珠的現實中混亂着。他嘗試與太乙珠進行進一步的溝通,嘗試感知解析太乙陰流勁,那個時候他做着這樣的修煉。
而後來他隱隱聽到了外界的混亂聲,小楚的喊叫聲,還有陌生的狂笑聲,意識到小楚可能遇到了危險。所以他不顧反噬強行將神識抽出太乙珠,太乙珠果然迸發出了一股波紋狀的反噬之力,遍及靈海,流經百骸,雖然沒有立刻爆發,但讓蘇皓心中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所以他纔會在小楚即將被嚴豐帶走的時候姍姍來遲英雄救美,所以他纔會在自己有優勢的情況下大招盡出甚至不惜搏命。若是鬼影替身慢了一步,或許他就會中了不知來歷的魂咒。幸虧嚴豐並沒有那麼強大,對方敗退了,可自己體內的反噬之力還在。
不過說到底,一切都是他的選擇,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任一個在自己重傷時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的嬌弱的女孩子遇到危險,更不可能怪她自己的內傷是她害的。
“唉,你現在少說話,多喝熱水。你病得不輕,之前墜落重傷昏迷時候的傷又復發了。”藍洛兒道。
蘇皓聽聞感到奇怪,一下秒他面色一變,因爲他發現,他竟然不能內視了!
這對於修士來說用本能便可以做到的事情,他現在竟然做不到了。換言之,他現在身上一點修爲都沒有,連神識都無法動用。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小楚看到蘇皓面色大變的模樣,連忙上前幾步問道。蘇皓強穩着心神,將目光投向小楚有些發紅的眼睛。
蘇皓看得真切,小楚還在自責,他心有不忍,說道:“哈,沒什麼的,休養幾天就好了。之前墜落的時候不也受了重傷嗎?我恢復力強,真的沒事。”
小楚面帶擔憂,目光中透着不信。這時藍洛兒發話了:“小楚,你去準備一些粥吧,蘇兄生病剛醒,需要補充一些能量。”
說完,他扶着小楚的肩膀,將她溫柔地送出了房間,順便讓其他醫生助手也退出房間。做完這一切後,他與蘇皓四目相對,蘇皓的眼神也變得認真。
“藍兄,我也不瞞你了,我現在使不出任何修爲,連神識也用不了。”
藍洛兒點了點頭:“我猜到了,不過你的症狀可能比我想的還要嚴重。修士若是因凡人生病的原因生病,那就代表他已經虛弱到了修爲無法護體的程度。你現在就是如此,所以什麼也不要想,安安心心和凡人一樣養病吧,身體恢復了,才能逐漸取回修爲。”
蘇皓苦澀一笑:“讓你費心了。”又是修爲的失去,但這一次和墜落昏迷不同。那個時候體內靈氣枯竭,但是修爲的根基還在,身體能從天地間緩緩汲取靈氣轉化入體,恢復力也很強。但現在蘇皓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經沒有那麼強的恢復力了,修爲什麼時候恢復都是個未知數,和小楚說的只是單純地希望她安心罷了。
這個時候,蘇皓情不自禁地想起血精術高速再生肉身的妙用。腦中跳出了再一次修煉它的想法,但隨即又被他壓下。
蘇皓目光瞥向牀側,藍洛兒交代完他後並沒有離開,而是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藍兄,你沒有要忙的事情嗎?任務呢,交的如何了?”
藍洛兒露出一絲微笑:“沒有,現在有空,就在這個房間坐着應該不會打擾到你休息吧。至於任務,多虧了你,完成的很完美。父親什麼也沒說,也沒問我你的事情。”
“這樣啊......”蘇皓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現在我也無所事事了,有個問題想向你求解。”
“什麼呢?”
“是關於嚴家嚴豐的。昨天我和他戰鬥,他明明被我的攻擊術法刺穿,卻沒有流血,體內冒出了大量的靈體,還有詭異的再生能力。他不是人類除妖師嗎,爲什麼會這樣?小楚跟我說嚴豐的招數是魂咒,這又是什麼?”
藍洛兒愣了一下,他沒第一時間回答蘇皓的問題,反而驚奇道:“你把他傷了?傷到什麼程度?”
蘇皓乖乖地道:“放在普通的修行者身上,應該是致命傷了吧。”
藍洛兒登時目露精光:“蘇以雲,你果然厲害。你問了我我當然要告訴你,這其實在我們勢力的高層間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嚴家是除妖世家,但他們的修行方式與正常除妖師有着天壤之別,他們是‘異類’。”
“異類?”蘇皓咀嚼了一下這個字眼。
“是的,”藍洛兒乾脆站了起來,邊踱步邊道,“他們嚴家有一件祖傳的至寶和一脈修煉的功法。那至寶名叫‘海魂盅’,那功法名叫‘法寶煉人功’。海魂盅是一件專門收集海獸魂魄的成長性法寶,魂魄凝聚於盅內,魂力沉澱融入,收集的海獸魂越多,法寶的靈性與威能就越強,破損了還能以消耗更多的魂力修補,放在古修真界時期絕對是一件能引來血雨腥風的至寶,可惜很早以前受了毀滅性的重創,花費了太多魂力去修補,導致品階跌落至金丹級,而今天地靈氣枯竭,強者甚少,嚴家幾乎永遠也不可能將法寶重晉到元嬰級,如此海魂盅再也失去了曾經的威風,變成了大多時候只能供着的玩意兒......”
“再說‘法寶煉人功’,此功嚴格上來說屬於邪功,是用秘術將法寶分離出一份子法寶,與人體融合,並以修爲溫養,最終達到人體具備法寶性能,子法寶也越來越強的結果。但是稍有不慎就會毀了母法寶,人體融合失敗則會導致融合者立即身死。就算前兩者都成功,在修行過程中也不可大意。讓物與靈肉真正融合充滿了危機,沒修到大成,隨時有可能反噬自身。”
藍洛兒說完停頓了一下,而以蘇皓之聰慧,豈能不瞬間明白其中的道理。
“嚴豐修行了法寶煉人功,煉的寶就是傳家的海魂盅。”
藍洛兒道:“沒錯,而且海魂盅在法寶煉人功的第一階段還有一個別的法寶不具備的優勢,那就是可以自我修補。子母分離,一般法寶都會元氣大傷甚至降低品階,但是海魂盅不怕,嚴家可以通過不斷狩獵海魂,讓海魂盅保持在金丹級品階,如此大量生產法寶煉人功修士。不過他們也怕觸及誅妖盟的律例,不是嫡系,靈根天賦不強的,是沒有資格修行此術的。可一旦修行成功,那就是一個移動的海魂盅修士,可以借用海獸魂的魂力施展高殺傷力的魂咒,還能消耗魂魄或魂力,再生自我!”
這麼一來,嚴豐身上發生的一切,全都說的通了。饒是蘇皓,也不得不佩服創造出此修行之法的嚴家祖先。
“既強化了當前靈根水平的家族修士實力上限,又打造出了不怕傷不怕死的人類之軀。創造出此法的嚴家祖先真是敢想敢賭的鬼才。”蘇皓讚歎道。
藍洛兒則說:“是啊,嚴家就是因爲如此纔沒有二度沒落,與我們鯨幫還有他們墨家在盟約海港三足鼎立,我們這些有海族血統的天賦修士,有時候還要畏懼他們那能直接傷害靈魂的魂咒。”
蘇皓嗯嗯地念着,眼神閃爍,彷彿在思考着什麼。
“不過嘛,也沒什麼好羨慕嫉妒的。這是他們等價交換得來的強大,那些嫡系的孩子幾乎只要一被檢測出靈根品質就要修煉法寶煉人功,哪怕一歲兩歲,甚至剛出生,都要在家族長輩的幫助下融入子海魂盅。有些承受不住就死了,他們甚至沒有拒絕的權力,真的很可憐。”
藍洛兒唏噓地感嘆道,不過這一句恰恰成了蘇皓腦中劃破夜幕的驚雷閃電,使他豁然開朗。
沒有修爲的純人類,也可以修煉法寶煉人功!
法寶、法寶的特性、人體具備法寶的特性、零門檻、修爲喪失......
無數個碎片在蘇皓的腦中飛速地集合成型,最終凝聚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我是羅睺之子,我得罪了嚴家,一旦身份被發現就會萬劫不復。我不能沒有修爲!這次失去修爲宛如天賜的契機,與其坐着等待未知數的修爲恢復,不如藉此機會嘗試新的道路。
蘇皓的雙眸驀然爆發出利劍般的精光,雖然是病體,但他堅韌的意志與決心從他心靈的窗戶迸發出來,讓他頓時散發出強者的氣質。
“藍洛兒,我想修煉法寶煉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