顥山,南青洞,會客廳。
青藍牆壁,典雅陳設,此處房間的風格與傅臻魔的書房相差無幾,是另一扇石門後的小洞天。
房間中央是矩形的紅木茶几,兩長兩短的四張紅色沙發圍住茶几的四個邊。三三兩兩的人影坐在沙發之上,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玩手指,有的在調息冥想,還有的在擺弄茶几上的花瓶。
“喂,三哥,你說的那個新人究竟來不來,已經超了十分鐘了吧。”一個穿着白襯衫的魁梧男子退出冥想,看了看牆壁上的青銅掛鐘,問道。
“我對他說路上要是碰到了你們就要看他有沒有命走到這了,估計他是怕了,故意遲到吧。”
傅臻魔正在另一旁沏茶。滾燙的茶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小巧的紫砂茶杯中,淡黃色的水波一圈圈盪漾開來,透出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
“嘿,他就不怕遲到被打死?”魁梧的男子呵呵笑道。
“四弟,你難道不該多想想萬一到時候來的不是遲到新人,而是一羣除妖師該怎麼辦?”
插話的是一位帶黑框眼鏡的高瘦男子,面色透白陰鬱。他靈巧的手指翻過新一頁的《太白陰經》,漫不經心地道。
“二哥,你不信我的籌劃?”傅臻魔端來樹紋色的茶盤,將一杯杯精心烹製的茶水一一擺放在桌上,笑眯眯地道。
“我習慣多想一層。”被換作二哥的男人隨意回答。
“也是。”傅臻魔停了對話,坐到了上座。他看了一眼他的二哥,鷲妖,久釋風。這裡面的所有人,就屬他和他最相像了,無情、善於謀略,不過傅臻魔多是爲自己謀劃,目的性極強;鷲則是爲血妖衆的大局考慮,穩重保守。血妖衆的人類身份就是他幫忙籌備的。
想着,紅衣錦袍的傅臻魔眼珠轉到另一頭,當即神色一變:“咳,老五別弄了,等下花都給你弄死了。”
“怎麼會呢,多試煉幾次,纔好培育新品種吧。”老五轉動着圓鼓鼓的眼珠笑着。
他在這羣人中年齡稍長,五官奇特,因爲終日浸淫於毒藥毒蟲毒功的修煉中,整個人原先的氣質扭曲,變得有些陰沉。
傅臻魔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先停下吧,是他來了。”
一時間五雙眼睛齊齊看向門的方位。吱嘎聲過,一位穿着黑色連帽衫遮着面孔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抱歉,在下考慮欠妥,來晚了。”那人道。
“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蘇皓,不,蘇七。”傅臻魔對來者舉了舉茶杯。
“好的,請稍等。”
應罷,蘇皓擡起頭,被陰影遮蔽的面孔上兩道墨綠幽光洞射而出,整個房間頓時憑空冷上許多。他揚起袖子,露出他白皙的手掌與手腕。指甲顏色瞬息而變,墨綠色的法力之霧從掌心涌出, 浮在半尺的範圍內。其間有着若隱若現的血絲,宛如烏雲與血電的圖景。
最簡單明瞭的自我介紹,莫過於此。
“血精術?傅臻魔,你竟然擅自將功法傳給一個半妖外人!”幾人中最沉靜的久二哥面染五色,轉頭向傅臻魔厲聲道。
“他可不是完全的外人,他的身上有蝠血和人血的味道。”一直沉默着低頭看手指的最後一人終於開口,他一坐直頓時成爲了席間最高的人,比起老四的魁梧,他更適合高大這個詞。他看上去不善言辭,外表無甚特點,嗅覺卻是比警犬還要靈敏。
蘇皓被一語道破有些驚訝,不過他反應很快:“正是如此,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我排行第六。”那人如此道,十分冷淡,漠不關心。
這時,那眼睛男再次發聲了。
“夠了,你叫蘇皓是吧。既然你與蝠老三戰鬥後相識,又得到了血精術秘法,是不是該體現一下你的價值呢?我可不相信蝠老三會利用沒有價值的人。”他端詳着蘇皓,從頭到腳。彷彿想要看穿他的內在一般。
“哦,抱歉,我還有一樣東西沒拿出來。”蘇皓明白。說罷他從衣服裡取出一張白卡,那上面紋着燙金的九天鳳凰,正朝天起舞。
正是南棲會的身份卡。
“除妖師?難怪。”久釋風哼了一聲,嗤笑道。
“沒錯,而且是不打不相識、潛力不小、身負命案,差點惹禍上身的半妖除妖師。”傅臻魔補充道,“我們血妖衆保持五人之數已有十載,此番有個新人加入補充戰力不也是挺好的嗎。老大和老二資歷最老成立我們這個團隊至今足有五十年,後來的這些同伴也都是陸陸續續加入的。老六最遲,但與我們也有了十五年的手足感情。所以我覺着,他加入正是好時機。”
“是是,三哥你想的是挺不錯的,可我看這小子帽子也不摘,看樣子是對我們有所防備啊。”那魁梧的男人突然截了話頭,他拉了拉他戴有黑金色條紋狼蛛領帶的領口,拍腿起身。
“既然不願以真容相見,那就讓我蛛老四用拳頭測驗一下你的......外在吧。”他正色,踏步上前。
“老四,別再拳殺了一個預備役,老傅好不容易選的。”玩毒的蜈五陰測測地笑道,他瞥了傅臻魔一眼,可這位代理老大的三哥卻開始閉目養神起來,毫不在意這夥人的舉動。。
“他真這麼自信?”蜈五想着收回了眼神。
只是幾步路的時間,蘇皓便和蛛四對上了眼。他不言,手中的法力之霧凝聚不散。
“到底還是要打一場,該死的。”他心道。原來這就是傅臻魔說的“有沒有命”,真是作。
“前輩如此厲害,我又是剛剛修行,那麼就三招之內......”蘇皓到底還是開口,可他沒想到對面的男人竟然搶先一步奪了他的話。
“三招之內打贏我,就算你贏!”他大笑着赫然出拳!蘇皓彷彿能看見襯衫的手袖在一瞬間因緊繃而化作螺旋之狀,隨即,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夾帶着破風聲狠狠擊來。
絕不可力敵!
登!蘇皓旋身躍空倒立,黑色的長衣瀉出洪流般的綠霧。那拳頭追蹤而來,他便揮出灌滿法力的一掌。
掌**擊,力道貫穿了蘇皓的手掌,劇痛沿着胳膊延伸過來,慣性將他的姿勢於空中變形,讓他的下半身不可控制地撲向蛛四。而蘇皓正好借勢電光火石地飛踢過去,對方也是快速揮臂一擋。
一道血線突兀地射出,蛛四面色一變,就見着一條血蛇從手臂上蜿蜒下來。
“靴刃。”他眼神驟變,整個人化作下山猛虎,撲向即將落地的蘇皓。
“這傢伙!”
蘇皓心緊,腳尖剛落地,他便飛快地後退躲閃。那蛛四的虎擒擒了個空也不停歇,重腳一踏就衝到了蘇皓的面前。
四目相接,就是兇悍的四連拳如流星雨落砸在蘇皓的手臂上。蘇皓他吃了痛急忙後退,蛛四瞅準了是一記鞭腿斬向對方的腦門。
“呼!”疾風過頭,蘇皓以一個後仰退步堪堪躲開了這虎嘯般的一踢,勁風拍打在他臉上,叫頭頂的兜帽不得已地告退了。
映入衆妖眼簾的,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
“喝!”掐在蛛四反射性愣神的一剎那,蘇皓陡然轉化動作,揮舞着法霧就撞向對方。而蛛四瞧清了蘇皓的攻擊,小跨一步,提腰就是一記衝踢。
誰料蘇皓登時變招。輕盈的身軀輕輕一登便高高飛起,兩者擦肩而過,蘇皓一掌拍在蛛四的脖頸上,劃空遠逃。
“最後一個回合,願賭服輸!”蘇皓高聲叫嚷。
“想跑!”只聽蛛四大喝一聲,三步一跳,整個人像是踩了彈簧似的高飛而上,不給蘇皓呼吸的時間就追了上來。
他的速度更快!而他若是追上了,怕是要給上全部的力道攻殺這個外來者。
眼見着蛛四自下方追了上來,自己的躍空也到了失去動力的拋物線之頂。蘇皓他心思電轉,一股絕不認輸的勇氣噴涌出來。他快手一抓,旋風似的將一襲斗篷拽了下來,呼地扔向蛛四。
而他的本體周圍,迸發出一股墨綠色的氣流,讓他的軀體於凌空狀態毫不借力地右移兩尺。蛛四,下一秒就將位移到他的身側。
五指成刀,校準了指甲的位置,對着斗篷下天靈蓋的位置,怒劈而下!
不知爲何就成了這樣,變成了全力地反殺,連表情也陰沉如墨,雙眼都噴火如星。
“空移!好身法!”突然,一個男聲從後方傳來,猶如一根半路殺出的鋼針插入了即將順利密合的齒輪之隙。
蘇皓大驚失色,一息之已將不知名攪局者的祖宗十八代罵了一輪,但已毫無辦法。
因爲一隻強勁的右手從斗篷的遮蓋下探出,精準無誤地掐住了蘇皓落下的殺手。
“抓住你了,上西天吧!”強勢之力無可抵抗,蘇皓被猛地拽拉過去,蛛四一個回身甩就把他狠狠摜在地上。
劇痛襲來,蘇皓無法立刻起身。而蛛四早已落地,又撲了過來。
他就是想幹掉他,包括血妖衆的其他人。就連傅臻魔都一動不動,毫無出手之意。
那不就變成,自己再一次愚蠢地相信傅臻魔,在他獲得援軍時,毫無防備地投入狼窩送死嗎?
“滾開!——”絕望中,蘇皓聲嘶力竭地大吼,自我破壞地擡起右手,將全數法力,盡灌其內。閉眼一瞬,敵拳落。
“砰!”銳聲鳴,如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