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官清爆發出了這輩子最悽慘的吶喊,可他的母親,卻在他的眼前被金鎖貫穿,連同未出生的孩子一起。
“切。”黃袍尊者嘖了一聲,收回了射出的金鎖。清雪無言地在空中被甩扯了一圈,然後墜下了山崖。
“不要!”上官清瘋狂地吼叫着,兩隻腳連點數下,也跳出山崖追尋母親一起掉了下去。
黃袍大尊沒料到這一幕,反應慢了一拍沒能出手。他又看了眼被金鐘罩重新封印的萬青山莊,猶豫是追是留。
“楚......楚雲輕,我入魔,你殺我我無悔,但你爲何要殺我的雪兒......”
黃袍大尊轉過身來,發現是被金鎖貫穿了身子吊起來的上官鼎開口在說話。
“你的身體被已經被伏魔金鎖所貫穿,不要再說話了,我並不打算取你性命。”他淡淡地道。
“回答我!爲什麼要殺我雪兒,我們不是兄弟嗎?這一切真的是你布的局嗎,楚雲輕?!”上官鼎噴出一口血沫,強提起僅剩的一口氣瘋魔般問道。
楚雲輕不再看他,他面向萬青山莊,一張手——
瞬間,金鐘罩猛地縮小成一個點的大小,然後四散爆開,立時煙塵頓起。飄散後,原本繁華精美的萬青山莊已變成了一片遍地血河的廢墟殘垣。
“你!你在幹什麼!”上官鼎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雲輕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做出這等事情。
“之後的話,就用荒古妖血澆一遍玉峰山便能除去所有符文之力的痕跡了。雖然祭壇被毀了,但總可以再建。”楚雲輕不理他,自言自語道。
“楚雲輕,你轉過頭來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上官鼎瘋狂地吼叫着。他的動作牽動了穿透他身體的鎖鏈,引發數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閉嘴,你們這羣擾亂人族氣運的僞仙!”楚雲輕終於轉過頭來,但他的眼中卻是無比的淡漠。
“什麼?”上官鼎彷彿終於從楚雲輕的眼中得知了答案,一時竟然忘記了身上的痛苦。
“不需要我再說一遍了吧,上官鼎,”楚雲輕冰冷地像一尊鐵塊,“是的,你猜的沒錯,今天的一切,都是我佈下的局。只不過這羣荒妖太不中用,否則根本無須我親自出手。至於上官家,見證今天這一幕的人誰我也不會放過,清雪以及你的兒子,都必須死。”
這一刻,音若落地鐘聲。上官鼎的眼神變得空洞,徹底失去了意志與神采。
......
玉峰山下,一片遍地淤泥的沼澤地中。
一身泥血的清雪不省人事地躺倒在沼澤地上,上官清也摔落在她的旁邊。
剛纔落下的時候上官清用盡全力才抱住了母親,運功到吐血才勉強用風緩衝了墜落的力度。但兩人也因不小的衝擊波被震昏過去。
此時,上官清的眼皮咕嚕了兩下,隨即睜開眼來。
他重新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喚母親並掙扎着爬到她的身邊。
他的手是顫抖的,眼神也是顫抖的。他抱起母親的身體,根本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慘狀。
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上官清已然哭花了眼睛,哭得像一頭無助的幼獸。
“媽,你醒來吧,看看清兒,哪怕一眼也好啊!”
金鎖造成的致命傷口在她的腹部,巨大的穿透傷加上本人從高處墜落,已是無力迴天。
“不要搖了,讓清雪安息吧。”一個老者的聲音突然迴響在崖底附近。
上官清頓時如夢驚醒,朝四周叫道:“是鶴仙伯嗎?快來救我的母親!”
很快,一隻捻着細腳踩地龐然大物從崖低的另一側走出了出來,正是鶴仙伯。
“鶴仙伯,你快救救我的母親!”上官清猛地向對方滾了下來,一頭磕在了泥地上。
但鶴仙伯只是悲傷地搖了搖頭,道:“我何嘗不想救她,但我已經真的束手無策了。”
“求您了,無論施展什麼方法,要什麼代價我都會付的!您不是守護我們上官家的仙尊嗎?我的母親可是族長的夫人啊,她不能死啊!”上官清像搗蒜似的磕着頭,不多時他的額頭已經滿是血跡。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就算是我們都在這裡自殺,你的母親也回不來了。”鶴仙伯道。
上官清的身體在聽到這番話的一瞬間猛地一顫,接着停止了。
良久,他低着頭突然說道:“爲什麼,你不在上官家有難的時候出手相救......爲什麼那個黃袍尊者出手的時候,你不來救我和我的母親......”
“我......”鶴仙伯的話哽住了,但上官清卻以頭搶地激動地嘶吼起來。
“說啊!爲什麼!爲什麼你不出手相救!”他猛地擡起頭顱,眼中充滿了彷彿要衝出眼球的血絲。
“我無法做到。”
“那要你還有什麼用!!”上官清瞬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兩排牙齒撞在一起磨擦着發出刺耳的聲音,雙手十指僵顫着好似要將不存在的東西抓得粉碎。
他的怒火熊熊燃燒在純黑色的瞳孔中,他死死地盯着鶴仙伯,彷彿將他也視爲了殺母仇人之一。
下一秒,上官清舉着拳頭衝到了鶴仙伯的面前,一拳浸透了全部的力量,憤怒地朝眼前的白毛錘了下去。
“砰”,拳擊正正當當地打在了鶴仙伯的胸前,但上官清自己卻因爲反衝力別彈了出去,摔倒地上。
“少主,不,主人。我可以理解你悲傷與痛苦,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不是楚雲輕的對手,我無法在他手上救下你和清雪。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帶你安全的離開。”
上官清艱難地從泥地上端起了上半身:“你說那個黃袍尊者,就是楚雲輕?那個楚家族長,誅妖盟盟主?”
“是的,他身上的氣味,我隔着上千米都聞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呵呵,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清突然喪失理智地大笑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彷彿在事件最好笑的笑話。但他的眼淚卻如瀑布一樣瘋狂地傾瀉出來,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好似痛苦地想要自殺。
“主人,快走吧。楚雲輕就要來了,那時我們都走不掉了。”鶴仙伯急切地呼喊着。
但上官清好像沒有聽清鶴仙伯說的話,仍然抱着肚子,又哭又笑着。
“主人!不要再沉浸在悲傷中了,就算是要爲你父母報仇,也得有命才行啊!”
聽聞此言,上官清癡傻似的動作終於停下了。他顫抖着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倏忽間,鶴仙伯眼中的上官清好似變了一個人,他動作利落地抱起母親的屍首,步伐輕快地跨過數米距離飛上了鶴仙伯的背。遠處的風呼聲逐漸近了,鶴仙伯知道,留給他逃跑的時間不多了。
“快!”上官清大力地拍打着鶴仙伯的白毛脖頸,鶴仙伯也調轉方向,振翅沖天!
......
急風流雲快過歲月阡陌,不知不覺,上官清已經抱着鶴仙伯的脖頸睡着了。
鶴仙伯飛了整整三天三夜,這期間他規避着楚家的眼線,甚至規避着知曉了玉峰山妖災的其他誅妖盟勢力,一直在雲上揹着上官清全速飛行着。
飛過上官家的領地,飛過誅妖盟腹地,最後飛出了五席勢力的領地。
而上官清,也終於在高空飛行中醒了。
“我......”
“你睡了三天三夜。我們已經逃出了誅妖盟五席的管轄範圍,差不多可以說是安全了。”鶴仙伯道。
母親!上官清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不過還好,母親的身體與他昏迷時一模一樣,沒有因爲三天三夜的放置而遭到破壞。
她可是元嬰真人啊,除非元嬰被一擊破滅否則是不會輕易死去的。楚雲輕你也太惡毒了......是嗎,就是因爲你曾是父親的兄弟,背後捅起刀來纔將斬草除根貫徹得如此徹底嗎?
可是,我活下來了!楚雲輕!
上官清看着母親,表情卻猙獰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沉默的一分鐘內想象了一萬種將楚雲輕殘忍殺死的方法,如影片一般在大腦裡連續播放。
“主人,我們找到一個風水寶地,將你母親葬了吧。”鶴仙伯有些悲傷地道。
在上官鼎出生的時候他就在上官家的聖地鎮守了,他更是邊看邊指點上官鼎在聖地清修長大的。他可以叫上官鼎主人,也可以叫他鼎兒,甚至於上官鼎與清雪之間上百年的戀情與婚姻,他也十分的清楚明瞭。
他和這一家人有感情,上官清因無力而痛苦,因被背叛有仇恨,他又何嘗不是呢?
“我知道,我會葬我的母親的,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鶴仙伯問道。
“選一個東南沿海的地方,將我放下來。你可以降落在深山老林裡,但務必不能讓任何人發覺,之後無論你化人還是怎麼樣,反正馬上離開我。”
鶴仙伯道:“爲什麼不讓我保護你,你現在只有先天境界,而且不曾見過外界的生活。無論是城市還是荒郊,其險惡都是在聖地清修的你無法想象的。”
“這是命令,”上官清冷冷地道,“我的仇人是陰謀篡奪誅妖盟首席之位還背叛上官家屠我家人的楚氏,他們的勢力與實力在中州都是一等一的強大,如果我還需要你的保護才能苟活下來,那麼恐怕這輩子都復仇不得,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去死。”
“你怎麼能這麼想,你還有你的命運與責任......”
“滾他媽的命運與責任,我是人仙沒錯,但楚氏既然有膽子毀滅上官仙家獨自稱尊,想必已經有了獨自戰勝羅睺的方法吧。我很想拭目以待呢。”上官清歪着脣角刻毒地笑道。
鶴仙伯心裡一涼,但他還是硬着頭皮道:“楚家是背叛了上官家,但是羅睺是人類的大敵。五千年前中州正魔兩道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羅睺率領妖軍掀起戰爭,正魔兩道也同仇敵愾共御外敵。他們之間也有着不可調和的血海深仇,但......”
“好了,別給我廢話了!”上官清漠然地打斷鶴仙伯的話,“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認爲,楚嬅是不是間諜。”
鶴仙伯猶豫了良久後回答道:“我不確定,但情報應該是從她那邊流出的不錯。”
“你還真‘客觀’呢,我聽得都想吐了,”上官清面露陰霾,“反正楚雲輕一家,我是殺定了!”
他的話語中透露着刻骨的殺意,強如鶴仙伯也爲之一顫。明明是那麼要好的一對璧人,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明明只是五歲的小姑娘,爲什麼要做這般恐怖的事情。
楚嬅,上官清,本應該牽手成爲未來對抗天妖羅睺的人類智與力的巔峰,但現在,是絕對沒有可能了吧。
中州的未來,究竟會是怎樣的......
鶴仙伯如此想道,然而他背上的上官清已經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大夢三千,歲月一瓢。這一閉眼,上官清的意識終於脫離了無比真實的愛恨情仇的幻夢,回到了聖德塚第二關的石室中。
他睜開了眼睛,眼中沒有一絲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