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專門選擇了傍晚去。這行幹久了,不知不覺地就和黑夜親近了。
“你好,這麼晚打擾您,實在很抱歉。請問有吃的喝的東西嗎?”佐佐木非常有禮貌地問道。
納康諾一聽這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來的。人家千里迢迢來救災,他這個本地人,起碼得有感恩之心,立即回道:
“有有有,您稍坐會兒,我去給你煮碗熱面!”
“不必那麼麻煩。有茶的話來點兒茶!”佐佐木回,他一向推崇巨龍國的茶道。
納康諾拿出了他出售的最好的茶葉,給佐佐木泡上了。
“我聽說你遇到一個預知地震的人了?”茶未適口,佐佐木漫不經心地問。
納康諾搬了一個凳子坐下,就開始講起他遇到未創奇趕往鹽井壩的前後經過。
佐佐木聽完,聽起來這是很平常的一段經歷。只不過最大得疑問,這個人怎麼那麼清楚地震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地震局也不會這麼準吧?
“他應該救到該救的人了吧?”佐佐木又問了一句。
“應該是的。當天我去小學找孩子的時候,見他跟兩個人說話,其中一個人是小學的教師。”
“既然要去學校救人,爲什麼要在隧道口就跳車?”佐佐木揭開杯蓋,一縷清香,撲鼻而來。
“嗯?你說得也是。我沒有想過,從來也沒有人這樣問我,你是第一個。”納康諾回答。
“哦,哈哈哈,我也是隨便問問。今天太感謝你的茶。我得走了。”佐佐木不想讓人覺得他與常人不一樣。或者說做間諜的人更喜歡做個不起眼的人。於是他趕緊離開。
納康諾朝着遠去的背影,“哎哎”了兩聲,納悶着茶都沒有喝,怎麼突然就急衝衝地走了。
在電視塔賓館,羅曼雖然費了一番口舌,但還是沒有能徹底說服羅偉相信他沒有肝癌的診斷。
羅偉清晰地記得年前確診肝癌的報告單,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當時自己痛徹心扉、絕望的心情,至今都記憶猶新。怎麼過了一個春節就沒了呢?戲弄人嘛!
羅曼真想把未創奇超能力的事情給羅偉講述出來,這樣羅偉可能就相信了。但是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未創奇在旁邊說:
“羅叔叔,明天我們帶着你去楚登市腫瘤醫院檢查一下。那是我國數一數二的醫院,那檢查結果肯定權威。怎麼樣?”
羅偉望着未創奇,點點頭。他這才睡下,心思已經在腫瘤醫院了。
未創奇和羅曼出了羅偉的房間。羅曼挽着未創奇的手,問:
“我爸爸的肝……是你弄的?”
未創奇點點頭。
羅曼挽得更緊了,她說:
“你救了我爸的命,也救了我的命。這份恩情,下輩子也還不完。”
未創奇很想掙脫羅曼的手,他不僅感知到這個女人的所思所想,而且一旦接觸她,這個美人立馬就變成了碳水化合物和微量元素組成的複雜規律運行的有機體。
羅曼又繼續說:
“能不能把我變成給你一樣,只有七八歲,我想這輩子報答你。”
未創奇笑笑,他心裡想着也許有這個可能。
“我會讓你跟我一起的!”未創奇安慰地說。
回到套房,羅曼累着了,她挨着未創奇的胳膊睡着了。
未創奇卻沒有睡去。他想着羅偉康復的事情,又想着羅曼說的返老還童的事。突然他心裡又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
“哎,真是的,春節怎麼沒有給爸媽看看身體。”
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羅偉患病時的心情,那種等着訣別自己的至親的感受,如刀割剜肉,未創奇至今感嘆不已。或許每個父母都是這樣的吧。他又感到內疚,這麼久了,沒有給爸媽打個電話。
此時此刻,半夜三更,想必爸媽已經睡了。
羅偉幾乎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熬到了6點,他立馬起牀,就給羅曼撥去了電話。
羅曼瞭解她爸爸,心頭的石頭沒有落地,那肯定是坐立不安。
於是三人急衝衝地到了腫瘤醫院。經過一番辦卡、等醫生、繳費、抽血、核磁共振、等報告、再找醫生之後,醫生明確地告訴羅偉:
“肝臟很健康,身體各項指標也正常。你跟健康。你老人家不要疑神疑鬼的了。”
羅偉這下終於相信了,他的肝臟沒有問題,癌症的確沒了。雖然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暫時不用去面對死亡,至親分離,他說不出的喜出望外,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從醫生診斷室出來,與羅偉欣喜輕鬆的心情形成強烈對比的便是那些被癌症折磨的人。
由於未創奇特殊的能力,他的耳朵一直都縈繞着哭聲抽泣和長吁短嘆。從那些聲音裡,他嗅到了絕望和死亡。
即便是在白天,在那些陰暗之處,他都能看見遊離的陰魂、地府來的招魂使者。
在一個角落裡,一個小女孩兒哭嚷着向每一個路過的人問:
“叔叔阿姨,我的爸爸媽媽回家給我拿衣服去了。他們來了嗎?”
旁邊三三兩兩的護工都飽含淚水,相互說:
“真可憐啊!”
“就在這一兩天……”
“我受不了這個了,等送走了她,我以後再也不幹護工。”
一位護士走過來,給小女孩兒打上了點滴。她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從兜裡拿出一塊棒棒糖,勉強笑着,說:
“桃桃,不哭不哭,姐姐給你拿糖了。吃了糖,好好睡一覺,爸爸就來了好嗎?”
那個叫“桃桃”的小女孩兒果真停止了抽泣,把糖含在嘴裡,乖乖地躺下。
護士含着眼淚,默默地走開了。
未創奇在不遠處,他不僅看見了被病痛折磨的桃桃,還看見了地府來的小鬼,也虎視眈眈地看着桃桃。
未創奇靠了牆,把手放在了牆上。他的感知眨眼間就跑遍了桃桃的全身。
桃桃患有腎母細胞瘤,很遺憾已經到了晚期。現在的醫療技術已經無法挽救這個小生命了。
更讓人悲痛的是,他的爸爸媽媽因爲負擔不了鉅額的醫療費用,把他丟在了醫院。爸爸臨走時,對她說:
“桃桃,爸爸回家給你拿新衣服,你就在這裡等着,爸爸很快就回來。”
桃桃忍受着病痛,雖然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她非常害怕,她也不想讓爸爸媽媽離開,可是隻有4歲的她,還是堅定地說:
“好的,爸爸。”
如今,她的身體狀況,非常危險,可能熬不過今天晚上。
未創奇收回了手,他看見那個小鬼,正得意洋洋,似乎它把桃桃的鮮花般的生命拽在了它的手裡。
羅曼看着未創奇停駐不前,輕聲地喊了他一聲,示意他該走了。
未創奇提腳的那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像極了桃桃的爸爸。
也就在那一刻,未創奇做了一個決定。他指了指已經睡着桃桃,朝羅曼說:
“我要救她。”
羅曼這才注意到在角落裡牀上的小女孩兒。她一眼看過去,不禁吃了一驚。
小女孩兒枯瘦如柴,頭頂也是光溜溜的,沒有一絲頭髮。眼睛陷入眼眶,顴骨突出。乍一看去,與一個怪胎無異。
捫心自問,她心裡不太願意未創奇去救這麼一個陌生人。更何況,這個女孩兒能救活嗎?
“你有把握嗎?”羅曼問。
未創奇點點頭。
“需要我做什麼?”羅曼又問。
“帶着叔叔回去,等着我就是。”未創奇回答。
羅曼看着未創奇堅定的神情,轉身拉着羅偉,依依不捨又不得不走,很快他們的背影就消失在醫院的人流裡。
未創奇走近了桃桃,她銜着糖,糖的甜味分擔了一部分身體的疼痛。
“叔叔,我的爸爸媽媽來了嗎?”桃桃看到未創奇,用稚嫩的聲音問到。
這份天真無邪已經讓未創奇無法自拔。
三個中年阿姨,確切地說她們是這所醫院的護工,走了過來。其中一位正是護理桃桃的阿姨。她警惕地問:
“小夥子,你要幹什麼?”
“我要救她。”未創奇看了這位阿姨一眼回答。她雖然對未創奇防備有加,但是她是一位善良的人,無私照顧桃桃多日。
“你別瞎說了,你憑什麼救她。這麼大的醫院都沒有辦法,你來救。你拿什麼救?”
另外的護工開始不耐煩。她們憎恨此時在這個孩子身上開這種戲弄的玩笑。
“你搗什麼亂!走開走開走開。否則我叫保安了。”護工又警告未創奇道。
未創奇沒有進一步理論,他甚至後悔跟這三個阿姨說了這麼多。此刻一分一秒的時間,對桃桃來說那是何其珍貴。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心裡默唸道:
“退下。”
三個阿姨突然像是冒犯了不可侵犯的神明,一下子埋着頭向後退了很遠。
同時,他又默唸道:
“不要打擾我!”
一下子,來來往往的人,都彷彿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還有人。
未創奇緩緩地靠近桃桃,她因爲忍受疼痛,額頭上滲出了汗。
“桃桃,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叔叔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好!”桃桃滿心歡喜地答應了。說完後,乖乖地閉上眼睛。
未創奇又看了看地府的小鬼,它正不慌不忙地盯着這個可愛的小生命。
未創奇伸出了手,握住了桃桃的手。他心裡默唸道:
“你就死了心吧!你帶不走這個生命的!”說完他開始發力拯救桃桃了。
未創奇的感知就像洪水猛獸,瞬間就席捲了桃桃的身體。
桃桃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骨髓,繼而引發全身巨大的疼痛。她的身體極度虛弱,生命的火焰,就像狂風暴雨中蠟燭,隨時會熄滅。
未創奇照着拯救羅偉方法,試圖提高病人的新陳代謝,分解癌細胞,生長新細胞的方式挽救桃桃。
只是桃桃太虛弱了,她的身體條件無法承受這樣高速運轉的方式。
未創奇急了,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想到,既然癌細胞可以轉移,那就轉移出來。
可是,又能把癌細胞轉移到哪裡?桃桃的病情,容不得他多想了。於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癌細胞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決心已下,未創奇便不管不顧,開始施展他的超能力,把桃桃身上的癌細胞一點一點地轉移到他自己的身上。
這樣的轉移絲毫不危及桃桃的生命,而且非常快速。
病牀上的桃桃,沒有了病痛的困擾,深深地睡去了。
未創奇確信她已經沒有任何地疾病了,只是身體虛弱,需要極速地補充營養,休息調養。
那個地府的小鬼,它滿以爲今夜就能拿走桃桃的生命。可是突然來的這個人竟有如此能耐,從它的手中奪走了即將到手的戰利品。
它仔細看着未創奇,原本以爲這個人患了癌症,可以拿走他的生命,只是需要時間等待。
可是很快,它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未創奇的生命力就想巨大的火球,烤得它不敢近前。
未創奇轉移癌細胞到自己身上以後。身體立馬就不適起來,到後來全身都巨痛起來,痛得他天昏地暗、死去活來,幾乎站立不穩。
他發着高燒,頭昏腦脹,走路東倒西歪,猶如醉漢一般。
晃晃之中,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正組建強大的防疫系統,與史無前例的病毒細胞進行全身的戰鬥。
未創奇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