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結良緣 097 決定
蓉卿回到府中,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她越想越覺得蹊蹺。
若那兩人是華靜芝派來報信的,那爲什麼鬼鬼祟祟的不直接上門來找她,還和小丫頭側面打聽?
還有,不直接來家裡,反而去鋪子裡?
蓉卿蹙了眉頭,喊明蘭過來:“你去外院看看齊公子回來了沒有。”
明蘭應是而去,一會兒回來稟道:“沒有!”蓉卿哦了一聲,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齊宵晚上回來的很晚,蓉卿已經睡了,第二天蓉卿讓明蘭去時,他又出了門,蓉卿只能收了心思和蕉娘準備臘月二十三掃塵的事情,和去年一樣幾乎是全府出動,有時候府裡的下人就能覺出便利來,家裡沒有長輩,年輕的公子小姐沒什麼規矩,連帶着他們也輕鬆許多,只要把事情做好做穩當,當值的時候不要偷懶,其餘的時間她們或在房裡歇着,或出去走動走動,八小姐都不會強求。
房裡在收拾,蓉卿就避開去了花房,拿着鏟子鬆土,又押了花肥進花盆裡,明蘭就笑着過來回道:“小姐,齊公子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蓉卿回頭問道:“他人呢,是在外院還是進來了。”
明蘭笑着回頭去看,蓉卿就看見齊宵立在花房後面,她擦了手出門,問道:“怎麼連着兩日都不見你?”
“嗯。”齊宵微微笑着,頷首道,“你找我有事?”
蓉卿就指了花房門口她用來曬太陽的兩個半大不小的竹椅,椅子上搭着佔絨毯子,蓉卿先落座就急着問他道:“就是想問問你,那天跟着我們的兩個人是什麼人,是不是靜芝派來報信的?”
齊宵的目光閃了閃,眼簾微垂又很快的恢復的淡然,回道:“不是。”他淡淡的道,“人雖是江南來的,但卻是常州府的人,來京中投奔親戚的,找錯了地方,一場誤會罷了。”
一場誤會?蓉卿狐疑的看着齊宵,她可是聽青竹說,那兩個人問她百文衣庫是不是蘇八小姐的鋪子。
又怎麼會變成認錯人了呢,若是認錯了也不該打聽這裡是不是蘇八小姐的鋪子吧?
還有,既然來投奔親戚,就更不該躲躲藏藏的纔是。
齊宵沒有和她說實話。
蓉卿皺着眉頭正要再問,齊宵就直接轉了話題,問道:“今天家裡除塵,能不能讓他們將我存的那些書也翻出來曬曬?”、
分明就是不想和她說,算了,齊宵不和她說想必應該有他不說的原因,蓉卿也就不再強求,順着他的話題去聊。
齊宵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真怕蓉卿再繼續問下去,他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
兩個人坐了一會兒,簡王府有人來請齊宵,他就和蓉卿告辭出了門,蓉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發怔,齊宵與她在一起時,但凡她問的事情,他都會如實相告,唯獨這一次,他支支吾吾明顯有所隱瞞。
難道真是華靜芝出了什麼事,所以瞞着他故意不說?
蓉卿越想越覺得害怕,忙喊了木椿,把事情經過和他說了一說,又讓青竹把那兩人的相貌穿着說了一遍,叮囑道:“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兩個人。”木椿應是而去,蓉卿又給華靜芝寫了一封信。
木椿出去找了幾天,也沒有找到青竹所說的那兩個人,蓉卿就只能等等華靜芝來信了。
轉眼到了小年,不用祭祖大家也就湊在一起隨便吃了個飯,灤縣的回禮來了,蓉卿親自去二門迎的,隨車的婆子是廖老太太的貼身媽媽,見蓉卿親自過來迎她,她激動的給蓉卿磕頭道:“奴婢魏姚氏給八小姐請安。”
蓉卿看了眼明蘭,明蘭將她扶起來,蓉卿笑着道:“祖父和祖母身體可好?”她覺得有些奇怪,這眼見就要過年了,怎麼這個時候送回禮來了。
“大人和老太太身體都好的很。”魏姚氏恭恭敬敬的回道,“小姐的節禮一到,老太太就吩咐人給您準備回禮,只是年底大爺回來了,家裡有點事耽誤了,就拖到了今天。”又回頭指着隨着來的車,“這裡都是小姐去時愛吃愛玩的,老太太就每樣備了一點,給您送來了。”
蓉卿心中溫暖,笑着請魏姚氏進去,笑道:“還有幾日就要過年了,魏媽媽就在我這裡過年吧,等開年路上好走點你再回去。”一頓又道,“正好也和我說說,祖父和祖母的事情。”
“八小姐擡愛,奴婢心中感激,本也想厚着臉皮子在您這裡賴上幾日,只是快過年了,府裡的事情也多,大人又不在家,奴婢今兒就要往回趕,索性也沒有幾日的路程,奴婢這個年就在路上湊合了無妨。”
蓉卿聽着微愣,問道:“廖大人出去視察了?”魏媽媽就點了點頭,嘆氣道,“一場戰,灤縣也錯過了春播,捱到秋天才種了麥子下去,但今年雪又特別的大,大人就怕將麥苗凍死了,日日帶着人去視察,就怕明年又是一個饑荒年!”
蓉卿嘆了口氣,又問了魏媽媽許多廖大人夫婦的事情,見魏媽媽去意已決,就讓蕉娘陪魏媽媽下去吃飯,安頓了隨車的下人,正好蘇珉從外面回來,蓉卿就介紹魏媽媽給蘇珉,蘇珉目光微頓,點了點頭道:“廖大人愛民如子,受災的幾個縣府中,只有灤縣恢復的最快,就連王爺也讚賞不已。”
魏媽媽聽着又是道謝,蘇珉就讓平洲拿了一副字畫出來交給魏媽媽:“偶爾得的,我是粗人也不懂欣賞,還請媽媽帶回去給大人。”
蓉卿掃了一眼,好像是徐長風的畫,她記得周氏的嫁妝裡也有一副,蘇容君說徐長風因是半道學畫,晚年才顯出聲名,不到六十歲又猝然離世了,所留畫作存在今世的也不過十來幅罷了,如今蘇珉拿出來贈給廖大人,看得出他對廖大人是真的讚賞崇敬的。
雖不是嫡親的外家,但蓉卿也希望蘇珉能和廖大人來往,將來有孩子也多一個親戚走動。
更何況,廖大人的爲人,也值得相交。
魏媽媽激動的捧了畫在手裡,謝了又謝,蓉卿讓蕉娘包了許多幹貨,又從鋪子拿了綢緞,妝花等布料,還帶了十幾套下人們穿的衣服讓魏媽媽一起帶回去,魏媽媽顯得很激動,跟着車走到側門和蓉卿行了禮才跳上了車出了門。
“四哥。”蓉卿和蘇珉往回走,問道,“廖大人年年政績得”優“,卻十幾年沒有遷升,是因爲朝中無人的緣故,還是有別的原因?”蘇珉嘆了口氣道,“他性子太過剛正,若非在王爺番地爲官,只怕早就……”說着微頓,回頭看着蓉卿,道,“不過,廖大人這兩年好了許多,也知道了變通,王爺還打算保他做山東參政。”
“我雖覺得廖大人適合做地方父母官,但若他能升遷那是再好不過。”說起來,廖大人也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若是身體好,再效力朝廷二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蘇珉笑着點了點頭,回頭問蓉卿道:“你前幾天讓木椿去打聽什麼了,我怎麼瞧着那小子鬼鬼祟祟的。”
蓉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那天的事和後來齊宵有意瞞他的事情說了一遍:“……我就是怕靜芝姐出了事,他怕我擔心故意瞞着我。”
蘇珉眉梢微揚,露出若有所思的的樣子。
等晚上和齊宵碰上,他就隨口問了一句:“……那兩個人是不是從應天來的?”齊宵面色微沉,點頭道,“是祖母房裡的人。”
“老太君怎麼會讓人來打聽蓉卿?”蘇珉不解的看着齊宵,隨即一愣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你是不是試探家裡的人了?”
齊宵也不避諱,直言回道:“暗示了一點。”後面的話兩個人都不用再說,蘇珉不用問也知道涼國公府態度是什麼,要不然他也不會瞞着蓉卿了。
蘇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也是你們的緣分。”齊宵眉頭一擰,眉宇見就有一股戾氣若隱若現,蘇珉換了話題,“王爺今天請我去書房……”兩人說起軍中的事情來,齊宵也就沒有再提。
轉眼到了過年,蓉卿依舊請了牛順河夫妻到府裡來過年,他們一對兒女也進了府裡,兩個孩子大的男孩今年八歲,小的女孩才五歲,正都是上房揭瓦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牛嫂子怕他們兩個人亂來,就緊跟在後頭,一時間家裡頭彷彿多了十幾個人,鬧哄哄的好不熱鬧。
蓉卿也覺得高興,讓明蘭帶着兩個孩子去廚房裡找糖吃,她和牛嫂子在房裡說話:“……兩個人孩子可啓蒙了?”
“我們窮人家,以後能識幾個字就好了,還談什麼啓蒙。”牛嫂子說的唏噓,又道,“將來當家的把手藝傳給他,他能有個買賣營生不會餓死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別的事情,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的話,讓蓉卿心裡一動,她記得三個鋪子裡夥計,好些都是成了家的,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至少有兩三個,都是些北平城裡的百姓,出來混口飯吃,也常常辭職跳動,哪裡有錢往哪裡去,不講究工種只看錢多少。
“也是,不管做什麼,先填飽肚子纔是大事。”蓉卿贊同的點點頭,和牛嫂子又說了點別的事情,外面就聽到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了起來,蓉卿笑着道,“大概是有人家開始吃年夜飯了。”話落,蕉娘已經在外頭喊道,“小姐,飯菜擺好了。”
蓉卿就和牛嫂子一起移去了廣廳裡,裡面開了兩桌,大家就熱熱鬧鬧的坐了下來,木椿帶着牛家兄妹放了鞭炮,蕉娘蹲在牆角給周氏燒了紙錢,大家這才動了筷子開始吃飯。
“這是什麼?”蘇珉就指了兩個桌上擺着的銅鍋,“怎麼以前沒有瞧見過?”
蓉卿就抿脣輕笑起來,牛順河接了話,笑道:“小姐說要吃火鍋,小人就想起來曾經在家裡吃過的鍋,就照着樣子做了兩個鍋,端過來正合了小姐的意……”一頓又道,“四少爺和齊公子可以在裡面涮羊清請菜吃,旁邊還有幾樣的醬料。”
蘇珉覺得新奇,笑着道:“我去了山東這麼多次,到是沒有見過。”就很有興趣的試了試,又和齊宵道,“你也嚐嚐。”
齊宵隔着桌子看了眼蓉卿,抿脣輕笑。
吃了飯,木椿擡了煙火出來,帶着兩個孩子放了煙火,蓉卿看着天空中火樹銀花絢麗多姿,恍然想起來前年中秋節齊宵帶着她放煙火的場景,腦中的畫面一晃,耳邊就聽到齊宵含笑的聲音道:“新年快樂!”
蓉卿愕然的看着他,就瞧見齊宵手裡拿了個薄薄的封紅,她不解道:“幹什麼?”一頓問道,“給我的壓歲錢?”
“是啊。”齊宵遞給她,“過了今年到十月你就要及笄了,成大人了。”他輕笑着道,“往後就要換你給別人壓歲錢了。去年我不在,今年我來給你。”
蓉卿哈哈笑了起來,不客氣的接過了紅包,笑着道:“那就多謝了。”齊宵也看着她輕笑。
和去年一樣,大家湊在一起守歲,半夜廚房又做了一頓餃子,除了兩個孩子,大家都鬧騰到早上才散,蕉娘幫蓉卿拆髮髻,有些感慨的道:“小姐過了年可就十五了。”
蓉卿不以爲然的嗯了一聲,蕉娘卻是興嘆的收了話頭,服侍蓉卿歇下。
年初二的時候,蓉卿又和蘇珉以及齊宵一起,去王府拜年,世子府的小公子已經會走路了,大名蓉卿沒有打聽,乳名叫做東哥,剛剛會走路滿地的亂跑,一雙眼睛像極了趙均瑞,幸好性子像楊氏多一些,很愛笑。
簡王妃疼愛的很,一直要抱在手裡,東哥卻是不肯,扭着屁股要下地走路,楊氏在一邊陪着笑,和蓉卿道:“現在他身邊不跟着四五個婆子,我都不放心。”蓉卿笑着接了話,“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吧,很好奇,也是最可愛的時候。”
說起自己的孩子,楊氏眼裡都是慈愛,又和蓉卿說了許多趣事,蓉卿笑呵呵的聽着,楊氏恍然想起來,蓉卿還是未成家的小姑娘,和她說這麼多孩子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合適,就轉了話題:“你給我寫的信,我給世子爺看過了。”她有些抱歉的看着蓉卿,“到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話趕話說起來,我就提到你,世子爺說要看看信,我就拿了出來,你不會怪我吧。”
楊氏能和她坦白說,蓉卿已經是很驚訝,哪裡敢說責怪,就笑道:“四哥回家也和我說了,當時蓉卿也是欠考慮了,給您添亂了。”
“你啊。”楊氏笑着道,“你來北平兩年咱們認識也有兩年了,怎麼說起話來還是這樣生分,我若是覺得你給我添麻煩了,當初就不會給你回信,相反的,我倒是覺得你考慮的周到,若是當時不將那些人安置了,北平府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給父王供長生祠。”
經過那事後,很多百姓都給簡王爺供了長生祠。
“那是王爺愛民如子,將北平治理的好,百姓愛戴他。”蓉卿滿頭冷汗,順勢想換個話題,正巧看見趙玉敏從門口進來,她話語一頓就低頭去吃茶,楊氏瞧見一愣,只當蓉卿是見着趙玉敏尷尬,她笑着朝趙玉敏招招手,“怎麼沒有出去玩?你大哥送你是馬駒,騎的可好。”
蓉卿只得起身朝趙玉敏行禮。
“挺好的。”趙玉敏撇了蓉卿一眼,冷冷的道,“免禮。”蓉卿直起身,趙玉敏就打量了蓉卿一眼,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接了軍中成衣的單子?”
蓉卿一愣,趙玉敏怎麼會突然和她說這個事?
她去年在齊宵的引薦下,接了簡王府一千套麻布短葛的單子,定的是今年三月中旬交貨,時間還算充裕,所以蓉卿吩咐鮑掌櫃開了年再開始讓繡娘們動工,免得耽誤了鋪子裡的生意。
這些事也不是秘密,趙玉敏知道也正常,只是她突然和她說起來,就有些奇怪了。
“你不用驚訝。”趙玉敏不屑的道,“我只是奇怪,你竟還開鋪子做生意了,膽子也不小,連軍中的衣服都敢接。”也不含褒貶,只是簡單的提一提罷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蓉卿笑笑沒有說話。
楊氏怕她們再說幾句,趙玉敏又會發脾氣,就笑着拉着趙玉敏去看東哥,又讓身邊的婆子招呼蓉卿,趙玉敏也不推辭,就和楊氏去和東哥玩。
蓉卿輕輕笑了笑,趙玉敏過了年也有十四了,或許她也意識到,如今朝中局勢對於簡王府來說很是不利,她再想求聖上賜婚,那更加不可能,所以在言行上,就沒有以前那樣針鋒相對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楊氏又轉了回來,指了指外面,“自從生了孩子,我就極怕冷,這些日子一直待在暖閣裡,都沒有出來走動,今兒天氣好,我們去花園裡走走吧。”
蓉卿點頭笑道:“好啊。”話落,就和楊氏去了王府的花園。
王府花園似乎左右兩半,她們常來的這邊是南面,從正院往北去,中間有一道圍牆將兩邊隔開,但通了如意門,蓉卿暗暗好奇卻有不好去打聽北面是用來做什麼的,爲什麼要隔開,只得和楊氏在園子裡亂逛。
雖是冬天,但也不見枯葉零落,衰敗凋零之氣,入眼所見都是些四季常青的草木,鬱鬱蔥蔥的,有的枝頭上還綴着雪花,景色很美……楊氏笑着道:“聽說王府在京都的宅子比這裡還要大,裡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甚是好看。”說着一頓又道,“如今小叔一個人住在那邊,也不知道年是怎麼過的。”
蓉卿也想起來趙鈞逸,算算時間他去京城也有一年多了。
兩個人說着話,蓉卿就覺得空氣中有股若言若想的臭味,她四處看了看,並未見不妥之處,楊氏見她有異,就問道:“怎麼了?”蓉卿笑着道,“沒事!”
楊氏沒有再問,兩個人在後花園的湖邊停了下來,是上次蓉卿和趙玉敏釣魚的那個湖,蓉卿放眼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冬天水位的關係,這會兒湖的面積要比上一次來時小了許多。
“世子妃我們回去吧,這裡風大。”楊氏身邊的丫頭拿了大氅給楊氏披上,楊氏走了一刻鼻尖上已經有細汗,蓉卿也怕她走的太累,也道,“是啊,我們回去吧。”
楊氏也就沒有堅持,和蓉卿又走了回去。
下午蓉卿和齊宵以及蘇珉一起告辭回去,蓉卿剛進府,蕉娘就拿了封信出來給蓉卿:“說是蘇州來的。”
華靜芝這麼快就回信了。
蓉卿趕忙拆開,這才知道華靜芝還沒有收到她的信,這封信是她回自己的上一封信,她細細看了一遍,信中華靜芝說的都是蘇州的事情,大多是關於鋪子的,沒有半點不適的地方,算算時間,若那兩個人真的是華靜芝派來報信的,那就該早這封信出門纔是,可華靜芝在信中卻是隻字未提。
難道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或者說,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她派來報信。
蓉卿想到那兩個人遮遮掩掩的態度,以及齊宵回來後的支支吾吾。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到,那兩個人莫非是齊家派來打聽她的人。
一時間,蓉卿渾身冰冷!
齊宵和齊家的人提過她了?不可能,齊宵不是這種什麼事都沒有定,就貿貿然大張旗鼓說事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什麼親近的人暗示了,齊家覺出不對,就派人偷偷到北平來打聽,又不敢讓齊宵察覺,就偷偷去鋪子裡打聽。
她嘆了口氣,要真是這樣,那齊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真有意爲齊宵張羅婚事,就該正經八百的和齊宵提,或是派個嬤嬤過來,怎麼也不會做出這種鬼鬼祟祟偷偷打聽的事情。
這還不是擺明了不同意,瞧不上她們蘇家。
難怪齊宵不願意和她說,是怕她多心吧!
她不由嘲諷的笑笑,想到已經啓程去嶺南的蘇茂源,他和遼王的事情在京中傳的紛紛揚揚的,就連蘇峪信中都帶着自嘲提過一兩句,不知是誰竟是傳出蘇茂源在永平府還有個院子,院子裡藏了許多的幼童。
雖沒了證據,也不過人云亦云,但卻足以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樣的蘇氏,連她也覺得心虛。
收了華靜芝的信,蓉卿也沒了回信的心情,一個人轉去了花房裡待了半天……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她將家裡的丫頭婆子都放出去逛花燈去,自己和蕉娘兩個人守在房裡,蕉娘做針線,她則提了筆練字。
蕉娘幾次擡頭看她,欲言又止,蓉卿就笑着道:“我把您當娘,您有什麼話不能和我說。”蕉娘就放了針線,回道,“要不然,小姐也出去看花燈吧。”
“不要!”蓉卿收了筆,“人擠人的有什麼可看的。”話落將字提起來,笑着道,“等明年咱們家的對聯,就由我來寫吧。”
蕉娘看着她故作笑顏的樣子,心裡泛酸,低下去做針線也不說話。
蓉卿將紙揪成了糰子丟在一邊,又鋪開一張再寫,蕉娘歇了一刻忍不住問道:“齊公子呢,怎麼今兒一天沒有見着他。”
“好像是世子爺請他一起去逛廟會了吧。”她說完,蕉娘就皺了眉頭,世子爺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去逛廟會,肯定是世子妃想去,世子妃去那毓敏郡主就肯定在了,齊公子去,難免就要和毓敏郡主見面,她含了怨道,“家裡冷冷清清的,小姐就不該放了幾個丫頭出去瘋。”
蓉卿輕笑,放了筆挽了蕉娘貼着她的臉就道:“我知道您心裡難受,可這大過年的,大家難得高興一回,難不成把人圈在家裡,您心裡就舒服了,指不定她們嘰嘰喳喳在你耳邊吵,您又嫌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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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娘嘆氣,擡頭看着蓉卿,八小姐隨着年紀的增長,容貌越發的妍麗,就連她每天見面的人,偶爾看過去還忍不住被驚豔,她想起周氏當年的美名,八小姐和周氏的美不同,周氏是端莊瑰秀的美,而八小姐卻是乖巧俏麗的樣子,笑起來兩個梨渦能讓人的心都融化了,可安靜待着時,卻又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成熟韻致,恬淡優美的,讓人心裡也跟着沉靜下來。
這樣的容貌學識和涵養,放在哪裡不是人見人愛搶着回家做媳婦的,可是現在呢……
“蕉娘。”蓉卿靠在蕉孃的懷裡,輕聲道,“蕉娘,您想不想回常州府去看看,等四哥成親了,我們的生意也上了軌道,我陪您回去看看可好。”
“小姐!”蕉娘淚睫於盈,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蓉卿就笑着幫她擦了眼淚,低聲道,“就當我們沒有這個緣分吧,我不想將來有人因爲我,而笑話他!趁着現在彼此情不深,早做了斷的好。”
蕉娘長長的嘆了口氣,點頭道:“好,舅爺若是看見您,定是會很高興的。”
蓉卿輕笑,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門外齊宵在喊:“蓉卿。”蓉卿微愣,扯了扯的袖子搖了搖頭,蕉娘頓了頓開口回道,“齊公子,小姐睡了。”
蓉卿脣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外面很安靜,過了一刻齊宵纔開口道:“知道了。”語氣裡有着難掩的失落,一會兒就聽到沉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蓉卿掀開了簾子,外面已經沒了齊宵的身影,但門口卻有一盞蓮花燈,光線或暗或明。
她笑着搖搖頭,將燈提了進來,蕉娘問道:“是齊公子送來的?”蓉卿應是,將燈擺在桌上,她趴在桌上看着燈,手指無意的撥動着燈頭細索,目光悠遠,蕉娘看着發怔,慌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藉着倒水出了門。
不一會兒,幾個丫頭嘻嘻哈哈哈進了門,一人手裡提了一盞燈進來,明期邊挑簾子邊邀功似的喊道:“小姐,我給你買蓮花燈,可好看了。”話落人走了進來,隨即一頓,嘟了嘴道,“您怎麼已經有了?”
蓉卿轉頭去看,就瞧見明期手裡有一盞一模一樣的蓮花燈,明期走過來比了比:“早知道我就不買了。”蓉卿聽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走,我們把燈掛在屋檐下去。”
幾個人就鬧着將燈一溜兒的掛在了屋檐下。
第二日一早,齊宵又來找蓉卿,依舊是撲了個空,他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內院,又被簡王府的侍衛請去,蓉卿這才從房裡出來,又讓明蘭將鮑掌櫃請來,商量道:“看看哪裡有宅子租,最好能有個兩進大小的。”鮑掌櫃聽着微愣,也不問爲什麼,一口應道,“好!”
過了七八日的功夫,鮑掌櫃在槐樹衚衕找了個三進的宅子,蓉卿就和蕉娘去看了,三間正院子,每個院子都帶着兩間耳房和一間抱廈,院子裡種了些不知名的雜花,沒有人打理顯得有些亂蓬蓬的感覺,牆頭的磚屋頂的瓦也都有些老久,除此之外別的都算不錯,租金一年二百兩的銀子,雖不便宜,但他們現在也能負擔的起,就沒有多猶豫,打算和蘇珉商量後定下來。
至於家裡的下人,多出來的那些就看他們的意思,要是想離開她也不打算押着人家的賣身契,若是想留下就去鋪子裡幫忙,家裡人少又不用打理院子,留個七八個人也足夠用了。
晚上蘇珉回來,蓉卿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說了一遍,蘇珉和蕉孃的反應一樣,驚訝的道:“這不是搬走不搬走的事情,齊宵那邊你打算如何說?”
蓉卿垂了眼眸,回道:“四哥去和他說吧。”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蘇珉嘆了口氣:“你既是想好了,我也不干涉你,齊宵那邊我去說,他若是不同意,你再和他解釋吧。”說完,起身出了門,蓉卿面無表情的送蘇珉出去,待他背影消息,她依舊怔怔的站在門口發着呆。
家裡的人都知道了蓉卿要搬走的事情,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知道蓉卿要怎麼處置他們……
明蘭幾人則是心疼蓉卿,她要搬走,那就意味着和齊公子的事情就沒有可能了,齊公子和小姐真的很般配,兩個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就這樣沒有緣由的斷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畢竟是主子的事情,也只能暗暗難過和不捨。
第二日鮑掌櫃來接蓉卿去籤租約,蓉卿收拾妥當出門,就瞧見齊宵束手站在院子門口,臉色沉冷目光中隱隱含着痛意……
明蘭朝鮑掌櫃幾個打了眼色,將院子裡丫頭婆子都帶了出去。
院子裡安靜下來,蓉卿在院門口停了下來。
她暗暗嘆了口氣,她也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可是不趁着現在大家有個選擇,將來只會更加難辦。
“蓉卿。”齊宵握着拳頭,步子邁的極大,不等蓉卿看清,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擁進懷裡,彷彿要將她嵌進身體裡一般,緊緊摟着,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蓉卿先是一怔,繼而拿手去推他,推了幾次他像座大山一樣撼不動,她只得垂着手任由他抱着,心裡不由控制,也有什麼一點一點的自裡面往外滲,涼絲絲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蓉卿。”齊宵聲音的低低的,彷彿第一次見面時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時說話的語氣,“你沒試過,怎知道不行!”再多的困難,再多的阻礙,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一定能邁過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嗆得蓉卿鼻頭髮酸。
“我們試試好不好?”齊宵聲音急迫,手臂上的力氣也極大,好像害怕他一鬆手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樣,蓉卿悶着聲音,低聲道,“試試?若是徒勞呢。”
齊宵想也不想,語氣堅定的回道:“天涯海角,我隨你去!”
蓉卿一怔,眼淚就再忍不住的落了下來,過了許久她搖着頭道:“齊宵,我很自私,我只想過安穩的日子,我知道或許你我堅持,到最後能在一起,可是那個過程我即便想一想,就覺得暗黑的看不到盡頭,我不確定我有沒有勇氣等到光明來臨,所以,不如早點斷了,省的彼此到最後互怨互厭。”
“有我在,我在你身邊。”他低頭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讓你委屈,我想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齊宵娶的是蘇家八小姐,我要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迎你進門,給你我能給你一切。”一頓又道,“若你沒有把握,你就只要站在原地不動,我來找你。”
蓉卿眼淚簌簌的落下來,卻依舊搖了搖頭道:“算了,我要的很簡單,你給的我也受不起!”說完,繞開齊宵,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齊宵彷彿失了魂一樣,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再動。
蓉卿將房子定了下來,花了兩天的功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帶着蕉娘就搬了過去,府裡的小廝就放去了鋪子裡,她房裡的丫頭婆子跟着去了新的宅子裡,有幾個婆子求了恩典放了出去!
齊宵沒有再出現,就連蘇珉也沒有見到他,趙均瑞還派人來問過兩次,卻沒有一個人見過齊宵。
蓉卿不做聲,沉默的和明蘭收拾好房間,又陪着蕉娘做菜,竟還特意買了一本花樣子回來,仔仔細細的學着繡花。
蘇珉每天回來都唉聲嘆氣的,蓉卿只當沒看見,和他說說笑笑。
寫了信回永平問蔣氏的懷孕的事情,蔣氏給她回信說,她每天都在院子散步,能吃能睡精神極好,肚子裡的寶寶也乖巧的很,希望蓉卿得空能回來住幾日。
還說起太夫人,精神不太好,脾氣也比以前暴躁了許多,整日讓二夫人在他面前立規矩,還說若是蘇茂源回不來,二夫人和柳姨娘以及岑姨娘都去嶺南給他陪葬。
蓉卿看了也就是笑笑,太夫人一生算計,卻沒有真正看過長遠,如今家裡就靠二夫人打點支撐,她竟還當着孫媳的面,讓她下不了臺。
“花都沒有帶來。”明蘭想起花房裡的花就很不捨,“沒有人打理,也不知道會不會枯掉。”說完,撇了蓉卿一眼,見蓉卿沒有說話,她膽子大了起來,咕噥道,“聽平洲說齊公子比以前更靜了,有時候一天都不開口說話,便是開口也是簡單的幾個字,他沒事都不敢近身。”
蓉卿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說話,明蘭就歪頭看她,見她好像沒有聽見似的,不由嘆了口氣。
“小姐。”蕉娘從外面進來,笑着道,“華姑奶奶來信了。”蓉卿放了手裡的針線,笑着接過信拆開去看,隨即笑了起來,她和蕉娘道,“靜芝姐的百文衣庫開張了,說是開張當天就買了幾十套出去,生意比她想的還要好,她也請了幾個夥計在蘇州城裡挨家挨戶的跑,竟然被她跑了幾個單子下來。”
蘇州華氏和臨安侯原是姻親,聽華靜芝說在前朝說起蘇州華氏無人不知,就連先帝當初打到蘇州城來,第一個提起的也是他們家,不過運氣不好,先帝當時一時興起,扮作了乞丐去華府門口討水喝,下人見他是乞丐說話卻還居高臨下沒個乞丐樣子,就狠狠的羞辱了一通,將先帝趕了出去。
先帝當時沒有說什麼,等天下大定他登基爲帝后,華氏正巧有子孫參加了春闈,他就用硃筆勾出了華氏的名字,在旁邊批註了句:“無才無德,難堪大任。”自然,華氏名落孫山,自此以後華氏的人就不敢再去科考,漸漸沒落了下來。
但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能入仕華氏的人就開始走商途,這十幾年華氏在蘇州的生意也算是漸漸做出了點名頭,不過在高門大戶眼中,卻成了不入流的商賈。
是以,華靜芝做生意其實並不容易,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已是不凡,如今能被她跑出幾單大生意,蓉卿更是替她高興。
“我記得她生辰快到了。”蓉卿笑着道,“將她的生辰禮一起送過去吧。”說着要開庫房去看看裡面有沒有合適的東西做禮物。
她有事情做,而且還興致勃勃的,蕉娘當然不會拂了她的面子,陪着她一起去庫房找東西。
和蕉娘兩個人在庫房裡翻了半天,蓉卿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她扶着蕉娘出來,笑着道:“我們要多存點錢將孃的嫁妝贖回來,要不然想騰挪個上得檯面的東西,還真是不容易。”
蕉娘也笑着應是,蓉卿就開始算計着去通州再開一家分店。
大家在房裡有說有笑的議論着,木椿匆匆進了門,隔着簾子他聲音顫抖的道:“小……小姐,北平布政使曾大人帶兵將簡王府包圍了!”蓉卿聽着騰的一下站起來,掀開簾子看着木椿就問道,“什麼罪名?!”
木椿就結結巴巴的道:“謀……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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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啥捏,不知道說啥……不過你可以來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