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別了

168 別了

蘇珉拉着齊宵出了左軍督都府,邊走邊道:“你和一起走一趟,有你在他不好不開口。”

“詹事府的事他若辭了便就辭了吧,等改日再給她謀個缺便是。”齊宵還是翻身上了馬隨着蘇珉往城外走,蘇珉沉聲道,“我道也無妨,他至多想清淨幾日,可大伯母在府中哭着鬧着,我只好走一趟。”

齊宵也知道蘇峪昨天下午去棲霞寺的事情,當時蓉卿也是提心吊膽的,她道:“三哥做事一向喜歡隨心所欲,要是他真一時來了興趣剃了度,可怎麼是好。”

他想到蓉卿的擔心,便應了蘇珉的求,兩人驅馬半個時辰終於到了棲霞寺。

棲霞寺在棲霞山腳下,近兩百年的歷史,樹木蔥蘢間透着厚重底蘊,兩人進了廟門一路由沙彌領路,終於在前殿衆多聽佛經的居士中尋到了蘇峪。

彼時他正帶着月姐兒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團上,聽的極其認真,月姐兒倒是有些昏昏欲睡的靠在他手臂上打着盹。

“你們來做什麼。”蘇峪牽着月姐兒跟着蘇珉出來,又斜着眼睛打量着兩人,忽然笑道,“你們不會以爲我要出家吧?”

蘇珉皺眉,沉聲道:“若非大伯母,我們纔不會跑這一趟。”一頓又道,“你好好的來棲霞寺做什麼,大家擔心你也是常理。”

蘇峪就去朝齊宵看去,意思是說你也是這麼想的。

齊宵低頭正看着月姐兒,覺察到他的視線悠悠的道:“我只擔心這百年古剎被你玷污了。”蘇峪聽着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指着齊宵道,“你可說不出這話來,是不是八妹和你說的?”

齊宵沒理他。

“月姐兒,跟四叔回家去。”蘇珉朝月姐兒招招手,月姐兒眼中露出笑意來想點頭,又害怕的去看父親,蘇峪低頭看她問道,“你想回去?”

月姐兒點點頭又搖搖頭,回道:“月姐兒只想和爹爹在一起。”

蘇峪朝蘇珉聳肩,就道:“放心,我還沒有到出家的地步,只是想帶着月姐兒來住些日子罷了,等月姐兒好些了我們就回去。”

“那你爲何又將官辭了?”蘇珉皺眉,蘇峪就擺着手道,“聖上正當壯年,我們守着詹事府整日裡無所事事的,實在是無趣,還不如辭了官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蘇珉眉頭皺的越發的緊,齊宵就問道:“你有何打算?”

“沒什麼打算。”蘇峪百無聊賴的道,“就想帶着月姐兒四處走走看看,女子見識多些將來亦不會似那些內宅婦人一般,整日裡雞毛蒜皮實在無趣。”一頓又看着齊宵,“八妹不就是如此。”

這一點齊宵到是認同,女子養在內宅和常在外走動,性格見識都是不能相比較的,只是月姐兒還小,他皺眉道:“即便如此,也該和大家說清楚。”微微一頓,又道,“更何況蘇三嫂還在府中。”

蘇峪一臉無所謂的擺着手:“往後她過她的,我過我的,想去是留不相干,你別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齊宵沒說話。

蘇珉就氣怒的道:“你既是如此,不如索性放人家離去,何必拖泥帶水的讓大家都跟着擔心你。”

“好了,好了,我的課還沒聽完呢,這裡的主持真是有趣,要不,你們也留下來聽一聽?”蘇峪向來對佛經有研究,當年他走遍古剎道觀,論經說道一向頭頭是道,蘇珉懶的理他,“隨你吧,若是大伯母要來我不攔她。”就和齊宵一起往外走。

蘇峪低頭朝月姐兒笑笑,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父女二人邊說邊笑的回了殿堂內。

晚上齊宵把蘇峪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蓉卿聽,蓉卿嘆道:“月姐兒才三歲即便是出去,也得稍微大些纔好吧。”

齊宵無奈的道:“勸不動。”

蓉卿託着下巴嘆氣,又道:“只要不出家隨他去吧,反正再有一年大伯父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有人收拾他。”

齊宵抿脣沒有說話。

隔了兩日蓉卿還是回了一趟永平侯府看望了大夫人,歐氏那邊靜悄悄的,聽二夫人說歐氏回過一趟歐府,抄家過後歐府已經從原來的宅子裡搬出去了,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個兩進的宅子裡,歐氏不過待了大半個時辰就回來了,不知道那邊什麼樣兒,不過瞧着也不會多好過。

大夫人對歐氏恨之入骨,但凡有一點事便過去將歐氏連祖宗都拉出來明裡暗裡的罵一頓,歐氏也不回嘴,開着院子門任由大夫人罵的爽快。

蘇容君送她出門,低聲道:“原先是說要和離,回去一趟後就再沒提過,大伯母的意思讓三哥把她休了,可這會兒休了她回去,歐家那副樣子她只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再說,鬧出去也有些不好看,免不了有人背地裡說我們家落井下石。”

這件事主要還是看蘇峪的意思,他的態度決定了歐氏的去留,很明顯蘇峪也並沒有非要歐氏離開的意思,她點頭道:“隨她們去吧,只要她不再惹出什麼事情來,就一切照舊唄。”

“也只能這樣了。”蘇容君也無奈,若無必要誰也不想把事兒弄的太僵,要不是歐氏觸了衆怒,也斷不會有這樣一面倒的事兒出來。

蓉卿上了馬車回去,和蘇容君道,“醫館那邊纔開始你也不要着急,注意身體纔是關鍵,錢的事有我和四哥呢,你不要有壓力。”

“我知道。”蘇容君笑着目送她離開。

蓉卿回到府裡剛下了馬車,就再儀門口見到了齊皓,他由王旁推着也不進去,蓉卿快走幾步行了禮問道,“四哥,您怎麼不進去,可是來找五爺的,他還沒有回來。”

“不是。”齊皓顯得有些着急,看着蓉卿帶着一絲哀求,“五弟妹,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蓉卿微怔看着他:“四哥見外了,您有事儘管說。”

“是閔潔。”齊皓說的又急又快,“方纔五福庵那邊傳話來,說她病重……”他有點說不下去,垂着頭雙手發顫,“想請你去一趟五福庵。”

蓉卿啊了一聲,問道:“怎麼生病了,可知道什麼病。”她對閔氏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只覺得她活的很明白,在什麼位置做什麼樣的事,不爭不搶不怨天尤人,是個通透的聰明人。

“我也不知道。”齊皓搖着頭,透着一絲絕望和無助,“方纔收到信時只說人已經不行了。”他望着蓉卿乞求道,“五弟妹,這事兒本與你無關,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個家裡除了蓉卿沒有人合適,更何況蓉卿與閔潔曾經見過一面。

“好。”蓉卿點了點頭,“四哥想讓我什麼時候去?”

齊皓一聽她願意走一趟,立刻激動的道:“現在就去,我陪你一起去。”蓉卿垂目想了想轉頭吩咐明蘭,“你着個婆子和國公爺還有蕉娘說一聲,再將我那件芙蓉色的素面褙子一同取來。”

明蘭點頭應是,蓉卿又看着齊皓:“四哥可還要準備什麼,用不用帶些東西過去?”

“不用了。”齊皓嘆着氣到,“她從來都不要我的東西。”

蓉卿點點頭沒有再說,過了一刻明蘭拿了包袱出來,蓉卿和齊皓一人一輛馬車趕去了神烈山,到了山腳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蓉卿在車上換了衣衫,隨意用了點心便下了車,齊皓坐在車外看着蓉卿:“……見着她,若是她真的……真的熬不下去了,幫我問問她,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話落,他眼角通紅壓抑着情緒。

蓉卿沉默的點點頭,轉頭帶着兩個丫頭幾個婆子往山上爬。

和上一次一樣,五福庵大門緊閉走動的人很少,即便是見到一兩個也是輕聲細語的說着話,整個庵內現在一片靜謐之中,只餘下四周傳來聲聲不斷的木魚聲,單調卻又令人起伏的心平和下來。

“夫人請。”這一次迎她的不是住持,而是一個相貌清秀的比丘,走路時腰背挺直,行止從容大方,蓉卿不由想到這裡出家人的身份,心裡暗歎,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在閔氏住的小院前停了下來,比丘回頭道,“住持師太在裡面,素竹師父不喜人多,夫人自己進去吧。”

“多謝。”蓉卿謝過將明蘭和明期留在外面,她沿着院中的小徑進了院子,和上次一樣院子裡被灑掃的一塵不染,但灰舊的磚瓦依舊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屋子裡有低低的說話聲傳了出來,蓉卿聽的並不真切,倒像是在誦經的聲。

臥室的門開着,蓉卿站在門口果然就瞧見主持師太正盤腿在蒲團上打坐,手裡託着木魚一下一下的敲着,閉着眼眸口中頌着經文,並未察覺她的到來。

蓉卿未出聲,安靜的進了房裡,閔氏躺在牀上,灰色洗的泛白的被子蓋在她身上,並未掛蚊帳一眼便能見她全貌,剃了度的她沒了青絲的纏繞乾淨的攏在裡面,彷彿感受到有人來了,閔氏睜開眼睛……

不似前一次見到時她眼神清冷,此時透着一絲迷茫和孤單,她看着蓉卿許久才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抱歉,不能招待您了。”沒有了清冷脫俗的孤傲,像是落入塵間染了無奈的老者。

“無妨的。”蓉卿在牀頭擺着的杌子上落座,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閔氏苦笑的搖搖頭,臉色蒼白,面頰下青色的經絡根根分明,她用力吸了口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紓解心口的窒悶:“沒什麼好不好的,人都有一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蓉卿想安慰她幾句,可是腦子裡轉過數句話還是嚥了下去,如閔氏這樣,一切都看的明白,根本不需要她安慰。

“大夫怎麼說?”房間裡很暗,蓉卿往前探了探身子,儘量壓低了高度,不令對方有壓迫感,閔氏虛弱的道:“都是病,並無區別。”

蓉卿抿脣沒有說話,看樣子她就是在等待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了。

閔氏把手從被子拿了出來,蓉卿看見了她的那雙手,枯瘦如柴手背上的皮膚皺巴巴的黏在一起,蓉卿心頭一酸問道:“你……要什麼?”閔氏苦笑,道,“麻煩你幫我把枕頭邊放的匣子拿來。”

蓉卿這纔看見她的枕頭邊放了一個書本長短的匣子,她拿了起來給閔氏,閔氏未接出聲道:“麻煩您幫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他!”蓉卿一愣,她彷彿像是解釋一樣,又道,“是以前的一些舊物,我原想帶走,可一想過往也只是一段回憶……給他留個念想或是見證吧。”

她是怕唐氏介意才和她解釋的嗎?蓉卿心酸的捧着匣子,一時間覺得有千金重,她說留個念想,不過一段回憶……看來這裡面裝着的大約是與她與齊皓的過往有關,或許也是她來這世上走一遭的見證。

“勞煩您轉告他,讓他好好活着,珍惜眼前人!”閔氏彷彿不願意將自己的醜陋展示在別人眼前,就一點一點將手移了進去,攏了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一切的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他無關,讓他不要內疚,人生在世誰留誰去佛祖早有安排,我這一生也是我的命該如此,我不怨任何人,也讓他不要心存愧疚。”

蓉卿點着頭:“好!”她想了想又道,“病情與心態有關,你……想開點。”

閔氏笑着搖搖頭:“我的身體我心裡清楚。”她頓了頓,又道,“上一次見到你,其實我很高興……”蓉卿不明白她的意思,閔氏又道,“我與齊宵早年相熟,他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常想他那樣的男子大約是不會爲哪個女子動心的,可是見到你,我便明白了,或許你就是佛祖派來拯救他的。”

蓉卿汗顏,搖頭道:“緣分的事說不清楚,我連自己都無法救贖,又哪裡有能力去救別人,不過仗着彼此歡喜過一日惜一日罷了。”

“你果然是伶俐的。”閔氏轉過眸子看着頭頂,灰濛濛的屋頂上幾縷光線射了下來,像是被桎梏後的希望,又或是度化的佛跡,“過一日惜一日……說的真好,可有多少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因爲彼此相愛就能義正言辭的索求,殊不知能在一起,彼此歡喜已是佛祖保佑。”

身後的木魚聲不歇,兩人沉默了下來,閔氏不知道在想什麼,視線飄忽不定,蓉卿亦是靜靜坐着,過了許久閔氏彷彿想起來蓉卿還在,轉頭過來,道:“我要去了,你回吧,不用再來了。”

儘管不熟,可見到一個人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着死亡,她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紅了,想到前一世她突然的離世,又幸運的重生,不知道閔氏會不會在另一個他們並不知道的地方和她一樣獲得新生。

“好!”蓉卿點頭,“四哥問,你可有心願未了。”雖覺不用問,閔氏這樣的人想必也沒有未完的心願了,可是這是齊皓的意思,她還是得問。

果然,閔氏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蓉卿站了起來,朝閔氏行禮輕聲道:“再見。”閔氏笑笑,蓉卿又轉身朝一直未睜開眼的主持師太行了禮,往外走時她回頭去看,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閔氏蒼白的面頰上,一汪晶瑩緩緩落下。

蓉卿快速的出了門,直到重見了天日她眼睛被日光一照眼淚便簌簌的落下來,心痛的難以自抑。

明蘭和明期迎了過來,見她在哭兩人都沒有說話,三個人沉默的往外走,放走了幾步身後的木魚聲便是一頓,不過一息的功夫又重新響了起來,誦經的聲穿過圍牆落在她們耳畔。

明蘭臉色大變,拉着蓉卿道:“奶奶,我們現在回去?”蓉卿回頭看看那扇灰撲撲的小院,點點頭,“走吧。”

三個人穿過後殿,出了殿門便朝前殿而去,院內有比丘穿着寬寬大大的灰袍垂着頭掃着地,地上灑了水她的袍子邊角沾了些許泥濘,蓉卿視線一滑而過朝前而去,那掃地的比丘募地擡起頭來朝蓉卿的背影看去……

明期拉着蓉卿的衣袖:“奶奶,方纔掃地的比丘看着好熟悉。”蓉卿擺擺手,“都是方外人,我們又怎麼會認識。”

明期動了動脣瓣想說什麼,明蘭朝她搖搖頭,奶奶說的對,在這裡誰也不認識誰!

三個人出了庵門下了山,齊皓依舊保持着方纔她離開時的姿勢,聽見蓉卿的腳步聲他立刻擡起頭來,蓉卿走過去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她給你的!”

齊皓伸出手顫抖的接過匣子,一點一點撫摸着上頭的紋路,過了許久他擡頭看着蓉卿,像是鼓足了勇氣問道:“她……怎麼樣了?”

蓉卿沒有回答,回頭去看樹木間露出瓦頂的五福庵,正在這時鐘聲沉沉的從庵廟中響了起來……

齊皓臉色驟白,壓着盒子他捂住臉嗚咽的哭了起來了。

閔氏的死靜悄悄的,沒有人知道她死了,因爲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惠帝的陳婕妤,閔閣老的女兒閔潔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

蓉卿想想苦笑也覺得無錯,閔潔也好閔婕妤也好確實早就死了,剛剛圓寂的不過是五福庵中的靜竹師太。

齊皓消沉着,連齊瑞信都驚動了,他來找蓉卿問起那日的事情,蓉卿也不瞞他大概的說了一遍:“……閔氏去的時候很安靜,讓四哥好好過日子,珍惜眼前人。”

“知道了。”齊瑞信沒有說話轉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當天晚上他回了大府裡,過了幾日唐氏來尋蓉卿,她才知道他陪着齊皓,父子兩人在茅廬住了下來誰也不見。

唐氏嘆着氣道:“閔氏這麼沒了我也覺得遺憾,可是四爺他……”她覺得很無力,“人死不能復生,就怕他傷了自己的身子。”

“有父親在,你別多想。”蓉卿安慰她,“四哥一向善良,況且他和閔氏確實曾經有過過往,感傷緬懷一番也實屬正常,您就讓他頹廢傷心幾日,只要能拋了過去重新振作,這樣也是好事。”

“我也不是吃醋。”唐氏紅了眼角,“閔氏也是可憐人,我從心裡心疼她,可是有的事情人力不可逆轉,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嗟嘆。”

“就是這個道理。”蓉卿點頭。

齊瑞信和齊皓父子兩人在茅廬裡住了三日,不知道兩人說過什麼聊過什麼,還是一起追憶過往的錯,反正齊皓出來後狀態果然好了很多,齊瑞信也重新回來,蓉卿見着他也是嚇了一大跳,齊瑞信精神矍鑠感覺連身體也好了許多。

她偷偷找銀冬,問道:“國公爺和世子爺住在茅廬裡,日常都做什麼,說什麼?”銀冬難得看到五奶奶這樣毫不掩飾的好奇心,就忍着笑道,“國公爺早上一壺茶,在院子裡伺弄花草,世子爺則是在院子裡看書,兩人說話並不多,倒是晚上常一起下棋到深夜,還有一夜喝了酒一直暢談到天亮,至於說了什麼,小人也不知道。”

蓉卿哦一聲,點頭道:“知道了。”晚上等齊宵回來和他說這件事,齊宵只挑了挑眉頭,道,“能說什麼,不過小時候的事情罷了。”齊瑞信能和齊皓聊的,大概也只有小時候一家四口在一起並不多的溫馨時光。

蓉卿本來存了極大的好奇心,被他一說頓時沒了興趣,嘟了嘴道:“原還想讓你去四哥那邊打探呢。”

齊宵捏了捏她的臉,笑問道:“你的心情好了?”她自五福庵回來後情緒也低迷了兩日,常常唉聲嘆氣的,還和他論生死,討論轉世輪迴的事情,蓉卿很少這樣,所以他着實擔心了兩天,今兒見她心情轉好,不由鬆了一口氣。

“閔氏的遺體已經入葬,就葬在神烈山上,你若是心裡念着,我陪你去看看她?”齊宵給蓉卿倒茶,蓉卿接過來捧在手裡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她並不希望我們去。”

齊宵點點頭,正要說話外頭就聽衛進道:“五爺,五奶奶,舅三爺來了,說是來跟你們辭行!”

“辭行?”蓉卿騰的一下站起來,打開了門問道,“什麼辭行,他人呢?”

衛進搖搖頭,回道:“他進來喝了半杯茶,很着急的樣子,說是就來和你們說一聲他要走了,快則一年慢則兩年就回。”一頓又道,“小人說要來給您們回話,可他說來不及了,見着你們又要勸個不停,他就走了。”

走了,走了,就這樣走了?蓉卿回頭去看齊宵,怒道:“這天都黑了,他要走也要明天吧,什麼事這麼着急,連幾句話都說不了。”她氣的來回的走,“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你彆着急。”齊宵拉着她,“讓衛進先去侯府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等他問清楚了你再回去也不遲。”

蓉卿想了想只得點頭,齊宵就吩咐衛進:“你速去看看,問清楚什麼事。”

衛進躬身應是飛快出了院子。

蓉卿心裡頭就像是着了火一樣難受,齊宵安慰她:“他以前就是這樣的性子,風風火火的想做什麼一刻都不能等,這麼幾年他一直壓抑着,連我們都忘了原來的蘇峪是什麼人。你現在生這麼大的氣沒有必要,他想自由自在的,就隨他去便是。”

蓉卿氣的不是蘇峪玩世不恭的要去浪跡天涯,而是覺得他連和自己說幾句話的時間都覺得是浪費,好歹她將他當朋友處了這麼多年,現在要走連一面都不見。

蕉娘見她在房裡暴躁的很,就以爲她和齊宵鬧彆扭了,不由藉着續茶進來,齊宵就朝她打眼色讓她勸勸,蕉娘就問道:“出了什麼事?”

蓉卿就跺着腳和蕉娘道:“是三哥,他走了!”蕉娘愕然,問道:“去哪裡了?”

“不知道。”蓉卿氣呼呼的,蕉娘就壓着她坐下,輕聲道,“你這像什麼樣子,三爺走了他也不是孩子,你當着五爺的面鬧脾氣,勸了還不聽!”

蓉卿瞪眼,蕉娘見她不服氣,又道:“五爺對你好,你也不能沒個數,三爺的事有一大家子人操心,他也不是小孩子,做事都有數,他若沒走你明日回去問問就是,他若走了你乾着急也沒用。”一頓又道,“我問你,五爺回來這會兒功夫你可問過他吃飯沒有?”

蓉卿被蕉娘說的啞口無言,齊宵在一邊端坐着偷看她,又覺得蕉娘說的有點過,他只是想讓蕉娘勸勸蓉卿,讓她彆着急,沒想到蕉娘反過來說了蓉卿一頓,動了動嘴他正要解釋,就見蓉卿臉色一轉笑眯眯的朝他看來,問道:“五爺,您用飯了沒有?”

齊宵憋不住笑了起來,擺着手和蕉娘道:“蕉娘,您別說她,我已經吃過了。”

蕉娘鬆了一口,朝齊宵點點頭:“那一會兒叫丫頭給您倒水梳洗。”又轉過頭揹着齊宵朝蓉卿打眼色。

蓉卿咬着嘴脣格外的委屈,這邊衛進終於回來了,蓉卿急着問道:“怎麼樣,人走了沒有,是一個人還是帶着月姐兒的?”

“人走了。”衛進回道,“帶着小姐沒一會兒從府裡離開的,說是出去轉轉三五日就回來。”侯府裡很平靜,倒是沒有什麼事,“小人見到侯爺了,也把三爺的話和侯爺說了,侯爺這會兒派人去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合着蘇峪根本沒和家裡人說他要出去個兩三年,只跑到她這裡來透個風聲還沒敢見她的面。

都一個多時辰了,蘇峪既動了心思走,定然不會叫蘇珉追上的。

第二日一早蓉卿回了侯府,大夫人正坐在肖玉磬房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苦:“他自小就聽話,讀書也比幾個哥哥好,我當將來不用愁他前程呢,誰知道他越長大越不懂事,好好的官辭了,好好的家不待,他這是想幹什麼啊。”

二夫人勸了一個早上了,這會兒實在是沒了詞,和戴氏,連氏,蔣氏以及肖玉磬一起枯陪着大夫人。

見蓉卿回來,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大伯母。”蓉卿只得勸大夫人,“三哥雖不是第一次出門,可他畢竟沒有帶月姐兒出去過,按我瞧着說不定過幾日他就受不住回來了。”帶孩子出門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要是回來,我非寫信告訴大老爺,把他的腿打折了。”大夫人真是又氣又想,說的咬牙切齒,但語氣卻是軟綿綿的。

蔣氏點着頭附和蓉卿:“八妹最瞭解三哥了,說不定過些日子他就回來了。”一頓遞了帕子給大夫人,“您寬寬心,現在外頭也太平的很,別他們玩的開心一點事沒有,您反而哭傷了身子。”

大夫人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淚,蓉卿見她情緒好點了,就問道:“……三嫂可知道三哥和月姐兒走了?”

“都鬧成這樣了,她又不聾不傻的。”大夫人說起歐氏又來了氣,“不行,我要尋了她出出氣,就是她攪合的,若不然老三也不會犯倔。”說完就出門了。

蓉卿看着她的背影,和二附熱對視一眼雙雙無奈。

幾個人在房裡說着話,就聽見後院雞飛狗跳的,連忙趕了過去,大夫人正抓了個丫頭斥問道:“好好的人會不見了?難道長翅膀飛了不成?”

那丫鬟瑟瑟發抖卻不開口。

“一定是歐家人使壞把她接走了,想要來倒打一耙訛我們。”大夫人說着就一副要去找歐家人理論的樣子,丫鬟聽着一驚忙搖着頭道,“不……不是,三奶奶不是被舅爺他們接走的。”

“那你說,她去哪裡了。”大夫人怒不可遏,一個兩個都這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若不說,我就將你拔光了擺在院子裡打,打到你說爲止。”

丫鬟被嚇着了,臉色發白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今天一早三奶奶聽說三爺帶着小姐走了,她就將自己關在房裡,過了一會兒奴婢去請她吃早飯,就見她在收拾東西,奴婢也沒有多想,誰知道一會兒三奶奶就不見了。”她說的有些不確定的樣子,“奴婢猜測,三奶奶大概是去找三爺和小姐了。”

蓉卿滿臉的愕然,歐氏去追蘇峪了?

歐氏的失蹤的事,對外只得說他們一家三口出門遊玩,自是不能說蘇峪帶着月姐兒走,歐氏跟着追去了。

蘇珉派了人去追,一個大海撈針沒方向的找,一個有意躲着無目的的逛,尋了十來日都沒有結果,大家也就不再沒了話,祈禱他們都能平平安安的纔好,只有大夫人那邊整日裡抹着眼淚,求着蘇珉去找人。

蘇珉也無奈,只得派了人各處去找,又求了各地的衙門幫着留意,大夫人這纔算是消停了一些。

蓉卿連着回了幾天的永平侯府,陪着大夫人說話,最後勸慰不管用,大家便提議一起打馬吊,蓉卿不會就坐在一邊幹陪着,大夫人好歹不哭了,一家子人都鬆了一口氣。

二夫人笑着留她吃飯:“七小姐要下午才能回來,你索性留在這裡吃了飯在回去。”

“國公爺還在家裡呢。”自從齊瑞信住過去,她就沒在家安穩待過幾天,二夫人就道,“讓人回去說一聲,你下午早點回去。”

蓉卿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她正有事和蘇容君說。

上了菜,二夫人夾着她最愛吃的麻辣雞粒,笑着道:“是岑姨娘親自做的,知道你愛吃,特意多做了些,一會兒給你帶點回去。”

蓉卿笑眯眯的點着頭,放夾了一筷子就突然沒了食慾,她皺着眉頭吃了半口強嚥了下去,就覺得不如以往燒的好吃。

二夫人奇怪的道:“可是味道不對?”蓉卿搖搖頭,道,“沒有沒有,很好吃。”勉強吃了一點。

下午回去她和蕉娘吵着要吃酸菜,蕉娘一時間哪裡能給她變出來,只得去老太君那邊討些過來。

抱着從老太君那邊要來的一缸子酸菜吃着飯,連吃兩碗,蕉娘看的直咋舌,就道:“這酸菜醃的酸的很,你少吃些,免得傷了胃。”

“怎麼會酸。”蓉卿笑着道,“我吃着覺得好的很。”說着話又夾了兩筷子。

蕉娘看着她吃的香噴噴的樣子便也捨不得說她,就道:“你若愛吃,今兒我也醃一些。”蓉卿點着頭道,“那您多醃點,能放的時間長些,到時候還能包餃子。”

“是!”蕉娘看着她滿臉的無奈。

歐家的人聽到歐氏和蘇峪出去的消息已經五月初了,歐鳴捧着書看的優哉遊哉,聽到歐氏離開的消息只是一笑,歐澤通看他的樣子就憋着氣,道:“你妹妹不見了,你想想辦法啊。”

“他們一家人出去玩,您就別擔心了。”歐鳴笑道,“再說蘇家的人再怎麼樣也沒有膽子把她怎麼樣,斷不會有事的。”

不是歐鳴的女兒,歐鳴當然不會關心,歐澤通氣的不行可是又沒有辦法,歐鳴就放了書嘆着氣道:“您彆着急,今晚我就寫信給公主讓她派人去找。”歐家的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這會兒只有公主最合適。

“求公主可以?”歐澤通不確定的看着他,歐鳴很仔細,“當然。”

歐澤通鬆了一口氣,等着他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