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甄平樂只要一想到周嬤嬤很快就要離開,他就算很清楚他很害怕周嬤嬤,他也不是很喜歡周嬤嬤,但依然會覺得心裡難受。
就像是一直有一個嚴厲的長輩,從小對他步步逼近,雖然一直對他不好,總是冷言冷語,但是因爲這個長輩說的話都是正確的,都不是胡言亂語,都是有根有據的大道理,他就算覺得這個長輩對他不好,對他有偏見,甚至不喜歡他,也因爲長輩說話做事很厲害,很有本事,心裡還是覺得長輩高高在上,看不起他都是應該的,因爲是他讓別人看低了,不能怪到別人身上。
甄平安希望在最後的日子可以多陪陪周嬤嬤,就算情況不會好轉,他和周嬤嬤不會不計前嫌,但是甄平安只想做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而不是非得要周嬤嬤也迴應他什麼。他現在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他在懂事之後,就很認真的在看待每一個人,其中,周嬤嬤讓甄平安覺得尤其的慚愧,因爲他非常明白,如果不是周嬤嬤,如果不是周嬤嬤把一切事情都攬了下來,擋在了姐姐和他的前面,那麼他早就死了,纔不會長這麼大。周嬤嬤不管是因爲好心,還是不想讓姐姐傷心,願意保護他,甄平安都覺得周嬤嬤是他的大恩人。有時候看事情不能只看過程,也要看一看結果,這麼多年了,如果周嬤嬤心裡真的一點他的位置都沒有,他那麼的愛闖禍,就算姐姐總是替他受罪,可是姐姐那時候也只是一個小孩子,不可能每次他都能全身而退,而沒有周嬤嬤的幫助。
其實周嬤嬤也很在乎他的吧,不管是因爲任何原因,就算是責怪,就算是討厭,周嬤嬤也不想他吃虧,那是一種保護犢子的霸道,就算欺負也只能是自己,而不能是別人誰都可以對他下手。
這麼一想,心裡那麼多年的怨尤反而不重要了,只要周嬤嬤還活着,他都希望可以讓周嬤嬤知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埋怨她,反而長大之後,甄平安最感謝的人除了姐姐,就只有周嬤嬤,只有一個周嬤嬤,任何人都不會再像周嬤嬤,那麼矛盾又那麼痛苦的愛着他,他何其有幸,不是嗎?
周嬤嬤恍然的回過頭,看見甄平安放大的笑臉出現在眼前,周嬤嬤往後退了一步,因爲表情還沒有調整好,周嬤嬤的臉色可以說得上是冷若冰霜,“你在這裡幹什麼?爲什麼不去陪着你姐姐?”
面對周嬤嬤的質問,甄平樂以往都會戰戰兢兢的說“是”,然後一溜煙的逃走了。可是今天,甄平安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勇氣,不但沒有可憐兮兮的躲開,反而有力的大手攙扶着周嬤嬤,一邊向前走,一邊繼續笑道:“姐姐好端端的,有那麼多人陪她,纔不需要我呢。”
像是和母親撒嬌一樣的話,周嬤嬤腳步一頓,恍恍惚惚的被甄平安攙扶着往前走,她感覺全身的重量都託付在了張平安的身上,走路好像也不是那麼困難了,說話做事也沒有那麼吃力,可週嬤嬤永遠都是周嬤嬤,聽到對甄平安無禮的一句話,周嬤嬤立即道:“不能對你姐姐這麼放肆,不管她做什麼,一定都是爲了你好。”
要是放在以前,就算甄平安臉上的表情可以不變,心裡也會抱怨,周嬤嬤還是最喜歡姐姐,而總是說他的不好。可是現在,事情反過來看之後,甄平安反而覺得,周嬤嬤可以一直這麼支持姐姐,姐姐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忠心耿耿的爲她着想,不是很好嗎?他以前爲什麼會抱怨,爲什麼會想不開,都是因爲他心思狹小,自私自利,只考慮到了自己,而如果爲別人也想一想,很多事情都是那麼的簡單。
“我知道,姐姐最愛我,不管以後姐姐是不是會成爲別家的人,姐姐也只會對我一個人這麼寵愛,我也最愛姐姐,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永遠都會把姐姐放在第一位,周嬤嬤,您放心,我說到做到。”就算小時候的小平安對很多人都產生了抱怨,但是不管是不是嫉妒或者是害怕,他永遠都最愛他的姐姐。因爲嫉妒所以更加不平衡,卻還是認爲姐姐值得每個人真心對待;因爲害怕擔心會失去姐姐,卻還是最想和姐姐在一起,最好永遠都不要分開。
他的心思很簡單,也很乾脆,那就是,他們是姐弟兩,不管是傷害還是依偎,總之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吧。一輩子就算會有很多的矛盾,會有很多的誤會,會受傷也會痛苦,但是,那也永遠都不要分開,互相糾纏着走完一輩子,就算痛苦也要糾纏不休的一起走下去,他們是彼此的唯一,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血脈近親,只有他們是獨一無二的兩姐弟,是最親密的兩個人。
有什麼理由可以讓至親放手?沒有。
周嬤嬤非常的震驚,沒想到甄平安會跟她說出這樣的話,如同談心一樣,甄平安把他自己的內心告訴了周嬤嬤,那麼,周嬤嬤是不是也應該把她的內心也告訴他?
“小世子……”頓了一下,周嬤嬤又道:“平安,你長大了,也懂事了,周嬤嬤對你很放心,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犯糊塗了,你不用想要忘記,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談起,那些都是你的小時候,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那些都是證明你存在過的回憶,你只要記得,周嬤嬤現在真的很滿意你,對你的改變很欣慰,也很看好你的未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周嬤嬤從來沒有一瞬間想過要丟下你,從來就不是我自願想放棄你,只是有時候非要做選擇的話,周嬤嬤還是會選擇你姐姐,而不是你,你明白嗎?”
“我知道。”甄平安有些哽咽,說話都帶着顫音。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想把過去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