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樑意之圓滿唱完馬稷後,就找到餘班主,說:“我既然替了周先生的活兒,那麼久該領周先生的戲份錢。”
餘班主一聽心中還覺得不爽,這小子才上臺不滿一年,就開始貪錢?這可了得。
夜裡餘班主親自找到了周冠霖說了此事,誰知周冠霖聽後哈哈大笑,說是那些錢,樑意之已經原封不動的親自送還給了周冠霖。
餘班主頓時瞭然,這小子是要清楚明白的表露自己對師父的忠心。
尋兒聞之點點頭:“是個聰明的,那就勞煩餘班主請意之兄過來與我一敘可好?”
餘班主恭敬的應下,退出房間去尋來了樑意之。
樑意之被餘班主拉到尋兒所在的門前,餘班主壓低聲音說道:“昨天來的那位公子你可還記得?”
樑意之點點頭,那公子舉止並非一般人家,樑意之便留心記了一下。
餘班主嘴角掛笑,道:“好小子,別說班主不向着你,我這就送你一段前程。”說着,餘班主就敲響了房門。
尋兒低沉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進來。”
餘班主推着剛卸了妝的樑意之進了房間,道:“尋爺,人我給您帶來了。”
尋兒頷首:“勞煩班主,我想單獨與意之兄談一談。”
餘班主識相的退下,還順便帶上了門。
尋兒攤手示意樑意之落座。樑意之雖然不清楚緣由,但也知道尋兒沒有惡意,於是聽他後言。
尋兒斟了杯茶才道:“可識字?”
樑意之緩緩搖頭。
尋兒又問:“可懂武?”
樑意之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武生雖然看起來身板強壯,但無非都是花架子,談不上是什麼真功夫。
尋兒將茶杯往樑意之的方向推一寸:“那你可想識字,學武,懂謀略?”
樑意之聞言皺眉,難道這就是餘班主說的前程?可爲什麼會看上自己,樑意之思忖良久後才問:“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殺人放火,打家劫舍,擄掠……”尋兒說了這裡頓了頓,看樑意之眼中漸起嫌惡,尋兒笑道:“以上我們皆不會做,無論如何,我們是好人。現在世道不公,奸人橫行,我們只不過求一線生機。”
樑意之半信半疑:“你與那昨日的公子一看就非平凡人家,你們還需要求生機?”
“生機也有不同的解釋。別的我不敢保證,甚至跟了主子還有可能喪命,但更有可能一步登天。你敢賭嗎?”尋兒直視樑意之的雙眸,他不信樑意之是那種安於現狀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憑着一腔執念走到今日。
樑意之聞言陷入沉思,許久未言語。
尋兒又解釋道:“我和主子都從不會強迫人。昨天救下餘家班也是意外爲之,餘班主苦苦相求,主子也需要擴展產業,纔出手相助。”
樑意之還是沉默。尋兒喝完了一杯茶,也不催他,只道:“今若不願,那我們就當交個朋友。若你想好了,就來富貴樓找我。”
放下這句話尋兒就離開了梨園,放樑意之坐在桌前細細思量着未來的選擇。
人一生遇到的選擇會有很多,每一個選擇走的都是不同的路,遇見的都是不一樣的人,有時候選擇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比如說現在的樑意之,選了這條路他會得到什麼?放棄這條路他又會失去什麼?他到底會是亡命賭徒,還是安於現狀的小男人,沒人知道,尋兒和百里沙都在等。
與樑意之談過之後,尋兒又按着餘班主說的情況調查了一下,樑意之的父母都是疾病暴斃,原先也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任何污點。尋兒得了消息後,第一時間彙報給了百里沙。
百里沙晚上就把這個事隨口與牧秋語提了一句,沒想到卻引起了牧秋語極大的興趣:“我覺得你們應該爭取一下。樑意之這人是個可造之才,我一直都覺得你身邊只有尋兒是一個很大的空洞,如果現在樑意之願意幫你,那覺得會讓你的力量多的不止一星半點。”
百里沙聞言笑道:“你就這麼看不起咱們尋兒啊?怎麼說也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人。再說了,我身邊怎麼會只有尋兒,不還是有你嘛。”說着百里沙就衝牧秋語曖昧的眨眨眼。
牧秋語嗔他一眼:“行了,給你說正事呢,樑意之還是努力一下吧,畢竟現在鳳啓宮這事兒也很難辦。你看能不能趁着四國對鳳啓宮焦頭爛額之際好好利用一下。”
百里沙點點頭,記在心裡,又道:“你也多多注意宮裡的情況。我看那個剛進宮的莫羨可不是好對付的。”
牧秋語不以爲然:“那天在皇后宮裡見了一面,看上去是個爽快的姑娘,這一直在行宮,還沒冊封,說是等立秋回宮後才舉行冊封。”
百里沙替牧秋語削了一塊蘋果,道:“婕妤的冊封禮也簡單,你操這個心幹嘛?”
牧秋語解釋道:“百里公子,你的消息網該更新了吧。莫羨前幾天侍寢後已經被赫連鴻軒晉封爲正六品修容了。”
“什麼?”百里沙咋咋舌:“沒想到這個莫羨還挺討赫連鴻軒喜歡的。”百里沙略帶酸意的說出這句,尷尬的氣氛就在殿中蔓延開。
前幾日百里沙還以爲莫羨像牧秋語的事擔心許久,今天又說到赫連鴻軒這麼喜歡莫羨,百里沙心裡還是有些彆扭,他總覺得赫連鴻軒對牧秋語別有用心。
牧秋語自然聽出了百里沙話裡的醋意,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安慰。只好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誒!那個百里沙,你看我寫的這幅字可好?”
百里沙漫不經心的拿起來一看,卻見那宣紙上寫的是一首請詩:“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百里沙邊看邊輕聲吟誦出來,牧秋語一聽只覺得全不對了味道,竟一把奪過宣紙來。
百里沙手中的東西被奪走,下意識的擡頭,正對上牧秋語閃爍的目光,百里沙心中一顫,兩人對視良久,百里沙輕聲開口:“秋語,我……”
卻被牧秋語突然打斷:“你什麼你,我要睡覺了,你快走吧,有事明日再說。”說着牧秋語就把百里沙推向窗口。
百里沙不敢大動作的掙扎,只好順着她被推出了秋月閣。牧秋語順勢關上窗戶,背部倚靠在窗邊,心裡撲通撲通的跳着。
百里沙見她害羞的模樣,心中只覺得十分可愛,站在黑夜中,望着那抹倩影呆了許久,在心中暗道:“秋語,再等等,等我……”暗暗發誓之後,百里沙離開了那處,回到了自己宮殿。
再看殿中的牧秋語,心神未定的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上了牀,盯着牀頂的紗幔發呆。
不知道爲什麼,她知道百里沙想說什麼,但是她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迴應這份感情,他們兩個現在都是寄人籬下的狀態,除了互相扶持又還能給彼此什麼呢?
退一萬步來講,如果有一天赫連鴻軒後悔了,不想放過她了,那她現在與百里沙之間的情愫再濃厚一些,日後豈不是害了百里沙?牧秋語心中也是萬分糾結,她現在有資格談“愛”這個字嗎?
百里沙自然不會想到這麼多,他與牧秋語走過了這麼多日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百里沙已經可以非常確定自己的心意,此生不變的心意。
爲此,百里沙決定一定要告訴牧秋語自己的心意,以牧秋語意想不到的方式。
這一夜牧秋語都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還要迎接客人。這客人正是赫連鴻軒的新寵莫羨莫修容。
牧秋語之前在皇后宮裡見的時候對莫羨也只有個率真可愛的印象,今日不知莫羨爲了什麼到訪,也是仔細接待。
莫羨穿一件雅紫色齊腰襦裙,上穿蜀繡繡球月牙白小褂,手裡還搖着蒲扇,蓮步輕移,行雲流水如一陣清風入殿。牧秋語觀之都覺得心曠神怡,也怪不得赫連鴻軒偏愛於她。
莫羨規矩行禮:“妾身參見御國公主。”
牧秋語虛扶一把:“行宮之中不必多禮,莫修容快請入座吧。”
莫羨從善如流,起身落座。牧秋語又命墨書上茶,才問道:“不知今日修容前來所爲何事?”
莫羨笑着從身後的宮女手中接過一個盒子,遞給墨書,道:“妾身才將將入宮,很多規矩還不知很清楚,又懷有身孕,妾身也不敢勞傷神教導,於是乾脆各宮都走走串串,與各位姐妹都問好一聲。妾身早就聽說公主威名,今日才斗膽前來拜會,也不知夠不夠資格。”
牧秋語聞言曉得了莫羨就是來表一下友好之心,也就應道:“修容哪裡的話,這後宮中和睦皇上和皇后也能省下不少心,修容來與本宮解悶,本宮自然是開心的。”
莫羨又笑嘻嘻的道:“這盒子裡放的是妾身自己做的家鄉糕點,只是那日宴會看公主對烹飪糕點十分擅長很是羨慕,妾身只是略懂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公主的眼。”
牧秋語打開墨書方纔呈上來的盒子,只見裡面放着四個動物包子,兩個兔子,兩個小豬,好生可愛,觀之可親,牧秋語訝道:“好可愛,修容好一雙巧手,能將着動物刻畫的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