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妃娘娘的名號,頃刻間傳遍宮闈,誰都想知道這突然間冒出來的榆妃娘娘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只不過桑榆並不想見任何人,只將自己藏在這梅園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獨自坐在亭子裡,聽着風掠過樹梢的聲音,安安靜靜的聽着自己的心跳聲,想着宮外的李朔此刻該是怎樣的忍耐。
好在李勳還算守信用,答應了的事情,真當沒有反悔。
這些日子真的沒有再來梅園找她的麻煩,桑榆也樂得自在。
外頭只知有個榆妃娘娘,卻不知這榆妃娘娘就是當初的沐桑榆,此後險些成了晉王府的側妃。
可惜,終是沒名沒分。
御書房內。
李勳的臉上這幾日皆是笑容滿面,袁成上前行禮,卻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皇上,晉王殿下又來了……”
自從沐桑榆被留在了宮裡,皇帝下旨即將冊封榆妃,李朔便日日都入宮。
左不過……
“讓他回去吧!都是要大婚的人了,總是入宮算什麼事兒?”李勳說得大度,可心裡頭卻很清楚,這李朔不過是爲了沐桑榆而來。
袁成行了禮,“那奴才去回了殿下。”
李勳點頭,便匆匆打發了李朔回去。
如此一來,李勳更覺得心裡痛快。
瞧着桌案上擺着的玉牒寶冊,想着沐桑榆此後生生世世都必須留在宮裡,哪怕心裡沒有他,也必須跟他在一起。指尖輕輕撫過寶冊,想着從此以後她將冠上自己的姓氏,成爲他命裡的一部分,失而復得的感覺真好!
外頭,卓太后面色微白的闖了進來,“皇帝!”
李勳鬆了手,深吸一口氣衝着卓太后行了禮,“兒臣叩見母后。”
卓太后鎮定了心緒,“皇帝,你這件事辦得太不地道,這晉王府的女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收入宮中?沐桑榆與李朔,本是兩情相悅,你如此這般……不怕傷了臣子的心?”
“母后說的哪裡話,這沐桑榆不是被晉王府趕出去了嗎?如今,何來的沐桑榆?”李勳意味深長的笑着,轉而長袖輕拂,這袁成便將玉牒寶冊遞了上來。
“這是作甚?”卓太后音色輕顫。
看樣子,李勳果真是瘋了!
“朕這後宮,如今也沒個管事的人,所以冊封之事理該母后做主。”李勳不緊不慢的說着,“母后也希望朕爲皇室開枝散葉吧?總不至於像永定侯那樣,如今也沒個動靜。”
這是拿卓家來威脅??
卓太后冷了臉,“你爲何非沐桑榆不可呢?天下女子何其多,妃選入宮的更是不計其數,何必……”
“母后。”李勳淡淡然的打斷她的話,“有些東西,是世所無雙的。”
卓太后一愣,李勳已經將東西塞進了她手裡,“就勞煩母后,將朕這榆妃留在宮中,朕謝過母后。”
張了張嘴,卓太后不知該說什麼,低眉看着懷中抱着的東西,只覺得如同燙手的山芋一般,拿不得丟不得。
從御書房出來,卓太后沒敢去梅園,直接回了向陽宮。
“太后娘娘,已然沒有迴旋的餘地了。”長安低低的說。
卓太后又何嘗不知,只這沐桑榆不是別人,是她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眼見着女兒不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讓她這個當娘,心裡怎麼能好受??
“長安啊,哀家總覺得對不住她,連最後的幸福都未能幫她爭取,你說哀家……怎麼就這麼失敗呢?”卓太后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不行,哀家要送她出宮。”
“太后娘娘?”長安急忙攔住卓太后,“太后娘娘,您糊塗了呀?”
卓太后一愣,“此話何解?”
“那晉王殿下是什麼人,太后娘娘全忘了?”長安低啞着嗓子提醒。
晉王李朔??
李朔是什麼人?
統領三軍,執掌兵權的常勝將軍。生殺在握,刀頭舔血。
這樣的鐵血男兒,爲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兄弟霸佔?
正所謂人間三恨:殺父之仇,喪子之痛,奪妻之恨!
何況,還是兄佔弟媳,如此違揹人倫大逆不道之舉,李朔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忍受???
憑着李朔的性子,理該不顧一切的領兵圍城,理該闖宮把桑榆帶走纔是,而不是眼睜睜看着李勳與沐桑榆成親,自己與沐雨珊完婚。
李勳處於興奮之中,難免當局者迷。
可長安跟着卓太后多年,心思敏銳,更是旁觀者清。
卓太后覺得自己老了,老得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滿腦子都是自家閨女的喜怒哀樂。年輕的時候忙着爾虞我詐,爭權奪勢。
老了,只想着兒女繞膝,盡享天倫。
可是,還來得及嗎?
但願還來得及!
當沐桑榆穿着錦衣華服,滿頭金釵玉墜的進了向陽宮,卓太后疼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按捺住心中的痛楚,卓太后端着那寶冊,瞧着跪在跟前的沐桑榆,哽咽着嗓子問了一句,“你可會後悔?”
桑榆平靜的擡頭看她,輕輕搖了搖頭。
起身接過玉牒寶冊,桑榆斂眸蹙眉,“總要走這一遭的。”
李勳雖然立她爲榆妃,然則這寶冊上卻始終不敢寫下沐桑榆三個字。這人到底是謹慎的,生怕兄佔弟媳,來日史書工筆,落得一個大逆不道的罵名。
冷笑兩聲,桑榆轉身。
“今兒也是晉王大婚。”卓太后哽咽,“你若是覺得難過,就留在向陽宮,哀家可以陪着你。若是你想出宮,哀家拼了這條命,也定當助你一臂之力。”
“你當知曉,哀家如今什麼都不在乎了,哀家只在乎你。不管你是否會原諒哀家,哀家都還是你的母親,只要你需要,哀家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桑榆回頭看她,報以淡淡然淺笑,“多謝太后娘娘,桑榆很慶幸,還能聽到這些話。”
她頓了頓,瞧着卓太后圈紅的眼睛,含笑低訴一句,“母后保重!”
語罷,桑榆抱着寶冊,頭也不回的離開向陽宮。
今兒,也是李朔與沐雨珊大婚的日子。
梅園換了匾額,成了長歡宮,這滿目貼着的大紅喜字,真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