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
卓家曾是個龐大的豪門家族,生意遍佈五湖四海,後來因爲支持李家造反,在大燕時期便被文昌帝清剿。因爲這樣才導致了卓家的衰弱,此後因爲永定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關係,卓家逐漸的人丁單薄下去。
而現在,卓家除卻遍佈天下的產業,別的倒是什麼都沒了。
人,只剩下卓君御和卓瑾心。
富可敵國又如何?
終究是是錢買不到命,買不回曾經。
卓家的族人開始分崩離析,爲了這些財富而鬧得六親不認,一個個分割產業,最後看似卓家仍舊產業遍佈天下,實則已非昔日的南都卓家本根。
李朔眯了眯眸子,什麼都沒多說,既然知道她就在京城,所以……
夜色沉沉,窗口人影浮動,窗外有人駐足不去。
良久,寢殿內的燈逐漸暗下去。
須臾便是長安小心的合上寢殿的大門,叮囑底下人小心守夜。
可這些人哪裡敵得過他,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他已經從窗口躍入了寢殿。合上窗戶,無人察覺。
卓太后就躺在牀榻上,許是睡得不安穩,顧自翻來覆去。
“睡不着就起來,與我說說話。”
一聲低沉,驚得卓太后趕緊從牀榻上彈坐起來。微光中,面色慘白,“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自然得回來,讓你一個留在這裡,怎麼能放心呢?”慕守業淡淡然的說着。
他帶着皮面,所以卓太后看他的眼神透着些許陌生。
別開視線,他不再看她,而是淡淡然的坐定,“你說,這世上是不是有報應?”
“你才知道嗎?”卓太后冷嗤,既然來了……那便既來之則安之吧!
起了身,攏了攏衣襟,卓太后緊跟着坐在他對面,“慕守業,報應來了,你終於感覺到了?可你知道哀家的感受嗎?如今哀家日日夜夜都承受着內心的折磨,母女分離,你知道是什麼滋味嗎?”
慕守業不語。
“對,哀家忘了,你沒有心。”卓太后冷笑,“一個連自己女兒都可以拋棄的男人,怎麼還會有心疼的感覺呢!哀家日日夜夜都揪着心,親生女兒就在哀家跟前,哀家卻相見不相識,還險些打死了她。”
“慕守業,你知道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有多痛苦嗎?雖然上天垂憐,沒讓哀家鑄成大錯,可哀家沒臉見她。哪怕來日想見,哀家連問一句,你恨不恨你母親都不敢。”
“慕守業,報應!”
慕守業苦笑,“這便是報應嗎?女兒不認你,不是挺好?若是叫人知道,你在先帝之前跟別的男人生過孩子,怕是這母儀天下的太后娘娘,都會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哀家寧願成爲笑柄,寧願被賜死,也不願活得這麼痛苦。”卓太后咬牙切齒,“慕守業,先帝早就知道我的事,但他需要卓家的幫扶,所以他根本不介意。”
“相反的,他更高興的是,卓家的女子不會生育孩子。他對哀家有愧疚有感激,但沒有愛也沒有期許。哀家對他也是,恩愛只是給別人看的,否則你以爲那些皇子都是怎麼出來的?”
慕守業眯起眸子看她。
“慕守業,你只知道自己痛苦,卻從不知道還有人比你更痛苦。你以爲卓家對付的只有你嗎?”卓太后笑靨涼薄,眼眶通紅,“你報復卓家也報復我,可你想過我嗎?”
“未婚產子,我差點死在那冰天雪地裡。被家裡趕出來,血崩,失去孩子,我所承受的,是你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圈,你走過嗎?至少我走過了。”
慕守業深吸一口氣,“如果現在,沐桑榆不肯認你,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要她過得好,當孃的就覺得心滿意足。給不了她前半生的幸福,難道還要限制她後半生的快樂嗎?慕守業,你不是個好父親,哀家卻要當個好母親。”卓太后繃直了身子。
驀地,她凝眉盯着慕守業,“好端端,問這麼一句。桑榆在你手裡嗎?”
“何以見得?”慕守業冷笑。
“不管是不是在你手裡,哀家都要警告你,那是你的女兒,你若是敢動她,哀家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就算是死,做鬼也不饒你。”卓太后死死盯着他。
“你倒是個好母親。”慕守業輕哼,“她卻已經不是你的女兒了。”
卓太后一愣,“你什麼意思?”
“她自稱前朝公主傅雲華,你說這是什麼意思?爲了不認父母,爲了撇清跟我的關係,順帶着連母親是誰都不願意追究。”慕守業看着她,“你的女兒比誰都冷漠無情。”
“那也是你逼的。”她不許任何人說自己女兒的壞話。
孩子是她拼死生下來的,誰都不許說她的心頭肉一句不是,哪怕是慕守業也不行。
“那你想過嗎?若是沐桑榆真的死了,若是如今的沐桑榆是傅雲華轉世,你還想要這個女兒嗎?”慕守業冷笑,“空有一副軀殼,但靈魂早就換了他人。”
“那也是哀家生的軀殼。”卓太后咬牙切齒,“慕守業,你別跟哀家陰陽怪氣的。哀家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算桑榆的身體裡住着傅雲華,哀家也認。那副身子骨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肉,哀家就有責任保護她。”
慕守業點點頭,“我知道你的心思了。”
“你知道就好。”卓太后笑得艱澀,“哀家虧欠了太多,虧欠了桑榆上半生,讓她在沐家吃了那麼多的苦。哀家心裡有愧,內疚得無與倫比。”
“所以不管現在的沐桑榆是誰,只要她是哀家生的,哀家就要給她最好的。慕守業,你不會明白一個母親的心,你沒有心。”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心?”慕守業伸手撫上自己的臉,“你想不想知道,當初卓家是怎麼對待我的?爲何這些年,我一直躲在黑暗中?爲何連女兒都不敢要?”
卓太后一愣,這點還真沒想過。
慢慢撣落頭上的黑斗篷,慕守業伸手摘下了臉上的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