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薩爾特使,我想要一個解釋.”
永恆忠誠號的一間接待室裡,未着甲的索什揚坐在巨大且冰冷的金屬椅子上,雙手搭在兩邊的靠手上,右手食指偶爾輕輕敲擊着冰冷堅硬的金屬,即便是明亮的燈光也驅散不去他臉上的陰雲。
而在他對面,費薩爾有些侷促不安的站着,就像一個犯了錯正在面對自己嚴厲君王的臣子。
索什揚從未用這種態度對待過對方,因爲他一直很尊重對方的身份和立場,費薩爾在經歷米諾陶事件後也沒再做任何事,至少和對方相處還是比較愉快的。
但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耍了,索什揚很少生氣,他一直都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這次他真的很生氣。
“費薩爾特使,我記得,螳螂勇士的事件,我提前告知過你,並且非常謹慎且小心的闡述了整個要求,然後你表示泰拉方面也同意了,有這回事吧?”
面對索什揚冰冷的詢問,費薩爾抿着嘴,他現在也很惱火,因爲這件事他確實是向泰拉報告了的,高領主議會那邊也迴應說可以,現在突然出爾反爾,這不是要讓他難堪嗎?這不是要害他嗎?雖然他相信索什揚不會傷害自己,但把他塞進救生船然後扔出去卻是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作爲帝國外事部門的一員,他真不想得罪索什揚,因爲通過這次遠征他已經看到了這位戰團長的能力,在對方在阿斯塔特修會中聲望,如果這件事被宣揚出去,他費薩爾很可能會被扣上“愚弄帝國英雄”的帽子。
他很瞭解帝國的官僚系統,那個時候不會有人出來爲自己解釋和辯解,更不會有人願意爲其他人負責,所以他會被阿斯塔特們集體敵視,他的前途也將會黯淡無光。
但這個事解釋又很難解釋,因爲泰拉的指令是信使或者星語者口傳達的,根本沒有留下什麼“證據”,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高領主議會答應過這件事。
考慮到帝國官僚政治的特色之一就是反覆無常,十分了解高領主內部博弈和帝國機構間勾心鬥角的費薩爾對於這件事,在最初的驚訝後,很快就意識到裡面恐怕大有文章。
可這事,該怎麼和索什揚說呢?
見費薩爾沒有回答,索什揚忽然輕笑一聲,搖搖頭。
“費薩爾特使,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我答應了螳螂勇士戰團的戰鬥兄弟們,而是帝國議會答應了螳螂勇士們,現在突然反口,我個人的名譽姑且拋開不談,難道高領主們連一點臉都不要了嗎!你知道承諾和誓言對於阿斯塔特而言意味着什麼嗎!如果將他們逼上絕路,讓他們對帝國徹底失望,你認爲會發生什麼?你覺得可能會發生什麼?”
說到後面,索什揚的口氣已經嚴厲到近乎呵斥,他用手指戳着椅子的金屬靠手,低吼詰問道:
“費薩爾特使!你以爲紅海盜那些叛徒都是從哪來的!啊!告訴我!”
費薩爾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隨後說道:
“索什揚戰團長,我現在比您更憤怒。”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如果撇開自己的關係只會招惹對方更深的厭惡,越是着急自我辯護,就越顯得他理虧,這聽起來有點奇怪,畢竟人的本能反應就是爲自己辯護。
但星際戰士不太一樣,一旦他們有了先入爲主的觀點,就很難改變,這也是絕大多數星際戰士顯得難以溝通的原因——
他們都很固執,有些甚至極度固執。
好在索什揚不是,至少是不固執,但心態上卻是差不多的。
作爲一個高級外交官,費薩爾清楚意識到這時候應該保持冷靜,分析問題所在,不要被情緒所控制,並嘗試理解對方的處境和想法。
收起手絹後,他一臉肅容,無懼的迎接向索什揚的目光。
“螳螂勇士們在遠征中的表現我都看在眼中,我也是他們的同情者,也願意幫助他們洗清過往的罪責。”
索什揚眉頭微皺,對方這麼說他也不好再發作了,於是向後一靠,拳頭撐着下巴。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們。”
“索什揚戰團長,您稍安勿躁,這件事恐怕沒這麼簡單,我願意以靈魂起誓,我確實向泰拉打了報告,並且得到了回覆。”
“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要知道是怎麼回事?泰拉那邊一句話就打發我們了,任何解釋都沒有!現在我能在這裡和你好好說話,已經證明我是一個脾氣非常好的人,換做賽斯或者科薩羅可汗那樣的阿斯塔特,你知道情況會是什麼樣嗎?”
“是,是索什揚戰團長我知道您是一個講理的人,其實這件事就我個人猜測,可能是高領主內部的意見產生了分歧,螳螂勇士爲何而來我也在報告裡提及了.而主持當年螳螂勇士審判的是審判庭,對於螳螂勇士是否已經贖罪這件事上,我認爲大多數高領主其實並沒有太多意見,畢竟那是離他們很遙遠且沒有什麼利益相關的事,所以唯一可能產生反覆的就是審判庭。”
索什揚眯起眼。
“高領主議會成員總計十二個人,僅僅是審判庭就能動搖整個議會的決定?其他十一個都是應聲蟲?”
“是不能,但他們能用各種理由動搖其他人的想法,比如.比如”
“比如什麼?”
“比如.比如展現高領主議會的權威,或者讓螳螂勇士因爲此事對您產生怨憤。”
索什揚先是一愣,忽然仰頭大笑起來,這一下讓費薩斯手一抖,然後小心問道:
“戰團長爲何發笑?”
“我笑管理帝國的竟然是這樣愚蠢無智之人!難道他們想不到螳螂勇士們真正會怨恨的誰嗎?或許會對我心存芥蒂,但他們真正的怨恨將會指向帝國!這值得嗎!難道對他們而言,一個戰團還不如給我索什揚製造一點麻煩更有價值!?”
“戰團長,您先別激動,其實…”
“我沒有激動.抱歉,費薩爾特使,剛剛對你說了一些重話。”
“無妨,無妨,能理解”
索什揚輕嘆一聲,隨後直起腰。
“有什麼辦法能夠說服那些短視的小人?”
“唔”
要說辦法,這可讓費薩爾難辦了,他畢竟只是個高級外交官,最多就是發個報告,更重要的是,說不定也有人要藉機整他。
帝國任何一個機構和部門,都充斥着內部鬥爭,外交部也不例外。
看對方爲難的表情,索什揚用鼻子深吸了口氣。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先不往前走了,你發消息給泰拉,如果螳螂勇士不能去泰拉,那麼星界騎士也不會去,三天之後我就把他們給我的桂冠和旗幟掛在極樂之門上,然後便離開,有些話我作爲一個阿斯塔特本不應該說,但現在我卻不得不說,忠誠,不等於逆來順受。”
“這索什揚戰團長,您”
費薩爾心頭一凜,這要發過去,等於公開撕破臉皮了,高領主議會不會接受這種羞辱,如果走向極端的結果,即便不會爆發武裝衝突,星界騎士也很可能變成下一個太空野狼,這次勝利會變成一次尷尬的衝突。
不管這一巴掌是扇在誰的臉上,費薩爾自己恐怕要背一個黑鍋。
人一旦被逼到絕境,通常都會爆發出奇思妙想。
費薩爾心念流轉間,一個主意突然冒了出來,隨後說道:
“索什揚戰團長,我有一個想法,或許”
“嗯?”
數個小時後,星界騎士的艦隊離開木星軌道奔向泰拉,而屬於螳螂勇士的艦船則留在原地,似乎一切都在按照高領主的設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