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小雜種!繼續走啊!”
海斯轉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那裡圍了好些人,於是他走過去,擠開人羣后,看到在一堵殘牆下,一個“異端”正瑟瑟發抖的站着。
這人看起來年齡和海斯相彷,也就十五六歲,那些紅色的甲殼掛在他瘦弱的身上顯得稀稀拉拉,他的那一頭褐色短髮因爲沾染了泥土和鮮血顯得髒兮兮的,臉也同樣如此,只是在右臉頰能依稀看到一個標記,此時他慌亂的看着包圍自己的人羣,顫抖的嘴脣似乎還在小聲唸叨着什麼。
看着這個理應是“敵人”的男孩,海斯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他叫什麼名字呢?
又是因爲什麼到了這個戰場上?
他現在是不是很害怕也很後悔?
“小異端雜種,剛剛不是很能跑嗎?”
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海斯的臆想,他轉頭看去,發現是營裡另一個班長,這個留着胡茬的兇狠男人好像是巢都黑幫出身,性格非常暴躁,不過也很講義氣。
此時男人嘴裡叼着一根香菸,然後擡起激光槍,男孩見狀本能的想要躲到一旁,但激光馬上打在他要跑的方向上,在鐵牆上燒出一個黑點,也嚇住了男孩的腳步。
他轉過身,似乎在解釋什麼,還舉起了雙手。
下一秒,一發激光精準的打在他的左腿膝蓋上,讓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他的腿被打斷了,焦灼的斷腿冒着黑煙。
“我贏了!”
一個士兵發出叫聲,隨後向一旁的人伸出手,那人無奈的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軍票交給對方。
這種新鮮玩意是臨上戰場前發給他們的,軍需官當時說是“偉大的遠征軍最高領主指揮官索什揚?阿列克謝大人給予你們的超規格的,理應感恩戴德的,以死效命的恩澤。”,不過海斯搞不懂這種質地獨特的紙條有什麼用,但大家都很喜歡。
“這次看我的。”
又一個士兵舉起槍,但這一槍卻打歪了,擦着倒地男孩的大腿打在地上。
“媽的!”
咒罵一聲,那士兵掏出一張軍票給了對方。
痛苦讓男孩嚎哭了起來,他剛擡起右手想要擦拭眼淚或者捂住眼睛,一道激光就射中了他的手肘,在他慘叫聲中將他的手打斷了。
士兵們發出了一陣鬨笑聲,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滾的男孩,海斯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這個男孩的口音他聽不太懂,或許是在叫媽媽?
他很想制止這種行爲,可是他又不敢,各種情緒在他腦中翻滾,之前戰場上那種莫名的憎恨讓位於他善良的本性,甚至讓他想吐。
突然,一隻粗糙的手按住了他的眼睛,隨後他聽到了槍聲,男孩的叫聲也消失了。
“哈謝特,你個老逼登幹什麼!”
“迪馬爾你個傻逼,還帶人在這玩?玩你媽呢!沒看到我們的公子團長來了?想要吃政委槍子是吧?”
“操,真來了,大家散夥!”
隨後,海斯感覺哈謝特帶着自己轉了個方向,但老兵的手從他臉上放下時,他聽到了一段低沉的聲音。
“戰爭.....會把人變成野獸,小鬼,這就是爲什麼我總是當逃兵的原因,不要讓戰爭腐蝕你的靈魂,多和隊友待在一起,別亂跑了。”
海斯悶悶的哼了一聲,原本勝利的喜悅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戰場。
跟着哈謝特走到一處收拾好的地方,班裡的其他人已經找好位置坐着,喝着水聊着天,他們班的運氣不錯,第一仗居然沒有傷亡,海斯自己找了塊還殘留着餘溫的石塊坐了下來,把槍放到一邊,脫下頭盔掛在槍口上,拿起水壺又灌了兩口冷水。
平復了一下心情,海斯轉過頭,看到幾百米外,一羣裝備精良的人拉出了一條警戒線,警戒線裡面士兵們把那些還算完整的敵人屍體堆積了起來,隨後一個身着厚重風衣,氣宇宣揚的年輕軍官便手持寶劍走上了屍山之上,三個士兵在他身後握着團旗擺出了插旗的姿態,兩個攝影師如忙碌的小蜜蜂般圍繞着屍堆不停拍照。
這是海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團長,那是一種一看就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人,不管是外貌還是氣質,於是他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道:
“真是一個尊貴的先生.....”
“呸!什麼也不懂的公子哥罷了,把戰爭當成私人遊戲。”
離海斯最近的哈謝特聽到了這些話,他轉過身杵着槍,不屑的朝一旁啐了一口唾沫。
“跟着這種人往往是要倒大黴的。”
“爲什麼?”
“因爲在他們這種人眼中,我們連螞蟻都算不上,死多少都不會關心。”
隨後哨聲響起,海斯連忙從石頭上蹦起來。
原來是他們的團長要慰問最先參戰的兩個營。
兩個營還活着的人迅速站成三排,阿爾尼邁着平穩的步子,行着軍禮從他們身前走過,這是他從馬卡里烏斯傳裡學會的,裡面記載馬卡里烏斯在每一次關鍵戰役後,不管多麼疲憊也會慰問那些打頭陣的士兵,這對於提振士氣非常有用。
當走到那些受傷士兵面前時,他還會與對方握手,並進行簡短的慰問,而每一個與他握手的士兵都會高呼“爲了帝皇”——這是所有軍官事先交待好的。
而在走過海斯面前時,阿爾尼停下了腳步,這個看起來甚至有些稚嫩的士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位列兵,你叫什麼名字?”
“報...報告長官!我叫海斯!”
在對方停在自己面前時,海斯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了,他從沒有和身份那麼高的人說過話,之前在他的世界裡等級最高的就是阿尹長官了。
緊張使得他整張臉都繃了起來,額頭也滲出汗水。
阿爾尼又仔細打量了對方一遍,接着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不,十六!”
“十六歲?那麼年輕就來當兵?你的父親也是軍人嗎?”
“父親......”
海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詞甚至讓他感到陌生,忽然阿爾尼好像又有了新發現,伸出手掀開了海斯的頭盔,那十三根顯眼的頭髮立刻暴露在所有人視線裡。
“喲,髮型還挺獨特呢。”
許多人都笑了起來,海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但隨後阿爾尼搭住他的肩膀,將他帶出隊列。
“年紀輕輕就報國殺敵,可見這位十三根頭髮的小先生一定是軍人世家,只有最忠誠的軍人才會有如此忠誠的子嗣,你的勇敢無畏將會是全軍的榜樣。”
海斯都懵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啥,隨後他就呆呆的站在自己團長旁邊,看着那攝像師對着他就是卡卡幾張。
這使得他後面好幾個小時都處於半恍忽狀態,以至於阿爾尼那番自認爲精彩的戰地演講他一個字都沒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