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星域的某處偏僻的恆星系中,一顆通體散發着淡紫色光暈的星球突兀的懸浮在虛空中,星球表面縱橫交錯的巨型構造讓它與周遭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若有飛船經過,一定會震驚於此奇蹟,並好奇爲何這裡會有一個寂寂無名的鑄造世界。
它,就是可怖的捕食遊星,烏蘭胡達。
如果說還有任何用化學或神經反應激發敬畏之心的組織存在於統御賢者昆西·埃杜大腦少得可憐的有機部分裡, 他肯定會覺得透過偏光玻璃望出去的虛空景色是壯麗絕妙的。
這裡不同於黑暗的外域,不管是繽紛的小行星帶還是健康的恆星,在那裡都是寶貴的。
但是現在的他幾乎不能進行任何感性思考了,只有憤怒和權力除外。
在他腳下,巨大的鑄爐複合體一路延伸到視野以外,高聳的製造廠、精煉廠、工人居住區、機械工坊和總裝機庫覆蓋了幾千平方公里的表面。
這座巨大的工業巢城是幾十億機械神忠誠的信徒的家,他們大部分人都相信偉大的萬機神統治着世界的方方面面, 從最卑微的奴工到最強大的鑄爐之主都不例外。
他面前的建築物中最大的是知識神殿,那是一座粉色和黑色大理石質的高大金字塔,頂端是由閃閃發光的湛藍岩石造出的穹頂和一片鋼鐵尖塔組成的森林,它們向上刺透天空不停地把有毒煙雲噴進稀薄的人造大氣中。
神殿底部是衆多壁柱拱衛而成的寬廣大門,壁柱的大理石上銘刻有數以百萬計的數學公式和證明方法。
昆西·埃杜作爲這位烏蘭胡達九大賢者之一,理應爲自己的成就而驕傲,但是自豪感就和其他許多感情一樣已經從他身體裡消失了,他頭顱裡曾經存在的有機演算結構已經逐漸被替換成了合成神經鍵和用於邏輯思維的高效管道,身體也已經有超過80%是強化件,沒有剩下什麼可以被稱爲他作爲人類出生時所帶的血肉之物了,而對於這一事實他感到極度欣慰。
儘管那個血肉構成的組織還留在他的腦袋裡,他感覺到他體內每一個的生物部分無時無刻都在衰老,時鐘每無情又不可阻擋地響一下,他就離墳墓又近了一個瞬間, 諸多世紀以來他的學習所得都終將化爲烏有。
但是烏蘭胡達從不缺乏禁忌的科技, 昆西·埃杜有許多辦法繼續延續自己的生命,因此它從不爲壽命而擔心。
在他腳下遠方,爲數衆多的工人行走在的歐姆尼塞亞大道的石板路上, 大道路面已經被數以十億人的腳踩出了一道道溝壑, 三十臺造型怪異的戰鬥泰坦站立在大道兩旁,它們的莊嚴和力量時刻提醒着城市的居民在鑄造世界運作的等式中的位置,雖然他們不需要提醒。
雖然烏蘭胡達有九大賢者,但他們之間的地位並不是平等的,就比如昆西·埃杜,他不僅是“吞噬之口”鑄爐的主宰,同時還掌握着行星五分之一的護教軍,並且還實際控制着幻影軍團。
唯一阻止他登上大賢者之位的,就是其他八位賢者的聯手對抗,以及烏蘭胡達最核心的三虔密鑰——只有三把密鑰同時啓用,烏蘭胡達那神秘古老的亞空間引擎才能被啓動。
而昆西·埃杜只掌握着一把密鑰,另外兩把都在他的反對者手上,這纔是他投鼠忌器始終不敢武力統一行星的關鍵。
不過現在形勢要有所改變了,藉助某個混沌造物,他獲得了一些超自然的盟友,並且控制了會議中的兩人,掌握密鑰的那兩人中的一個也開始動搖了。
但是這還不夠,昆西·埃杜不在乎倒向混沌, 可他也意識到星球需要得到休養並且藉助某些外力可以加快他統一的步伐。
只要統一了行星,那麼昔日的盟友也就沒有了價值, 或許他可以找一位出價更高的同盟。
比如, 黑色軍團。
不過賢者覺得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們得先在帝國境內尋找到一片安全的區域,讓一直疲於奔命的星球喘息一陣,因爲他們剛剛逃脫了一次泰倫蟲族的追殺,然後又撞上了一股綠皮。
昆西·埃杜打開了屏蔽窗,用自己的視覺設備觀察外界,方尖碑式的建築物佈滿大道兩側——工廠,神廟,聖物堂,所有的這些都是爲了讚美和崇拜歐姆尼塞亞,只有極少數那些瀆神者會否認萬機神的存在,昔日烏蘭胡達有不少這樣的人,但是現在基本都被淨化乾淨了。
就在昆西·埃杜凝視着外界時,忽然聽到站在他身後的保鏢機器人發出一陣二進制的電流聲時,統御賢者從自己的封地上轉過身。
那個機器人的外形光滑、動感,平淡無奇,如果披上一層皮膚那它就和人沒有什麼區別。
雖然它的外形看起來沒有武裝但在內部配備了大量的武器,以至於它的手指都可以用以殺戮,包裹着能量的刀刃可以在瞬間從四肢彈出。
更關鍵的是,它使用了某種異形生物技術,實際上存在着機械和生物兩個大腦,這讓它的反應能夠達到毫秒級別。
這機器人警告昆西·埃杜有生命物資正在接近,於是統御賢者把注意力轉到他身後眼光極限處。
當他與爲他服務的人見面時,覆蓋橡膠的蒼白人形面具從他那張滿是機械的臉上滑下,雖然多年來這張臉已無法辨認是人了。
一個寬大的銀色金屬圓盤周圍環繞着黃銅和鋼製的護欄,隨着一聲嘶嘶的氣動聲向上升起。
圓盤上只有一個人,穿着作爲大使的深色長袍。
看到來人,昆西·埃杜面具背面的電路與他面部的機械部分相吻合,假面的特徵被調整得接近人類歡迎的表情。
“看來我們的拉奇·班古拉先生收穫滿滿。”
他用精確調整的二進制語言脫口而出以表達他的權威和豐富的學識,並且這種語言不會給不確定性或模糊性留下任何空間。
身穿黑邊紅袍的拉奇·班古拉從轉盤上走下來朝向統御賢者,他的皮膚像蠟乾癟,黑色的眼睛同爬行動物一樣陰沉。
昆西·埃杜一直覺得拉奇·班古拉太過於怪癖,他犧牲了進一步機械改造的饋贈,只是爲了強化他與那些凡夫俗子溝通的能力——也是這個原因,昆西·埃杜從不把這個人當成潛在的威脅者,一個連機械改造都難以做到的人,永遠威脅不到他。
“埃杜大人。”
拉奇·班古拉說着深深鞠了一躬,他長袍下露出的金屬加強關節隨即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對方怎麼答覆?”
昆西·埃杜的問話顯得很隨意,但實際上拉奇·班古拉的飛船一入港他就第一個收到了消息,對方也如他所願的前來報告——在進行議會報告前。
這會給他接下來的議會表決帶來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