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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是公平的,有所得就有所失。
無憂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歷屆的巫門掌門,有幾個是能善終的。從第一代掌門開始,不是爲了守護自己的族人放棄了自己的幸福,就是死於各種爭鬥中。
不是隻有皇家的人才有爭權奪位,各門秘術也有爭鬥,甚至比皇權爭鬥還厲害,要不然烏家也不會爲了坐大設什麼聚龍陣。
巫門從輝煌走向衰敗,到全族人只有寥寥數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現代,無憂窺視到秘術的破壞力後就一直低調行事,她從不敢用自己所學去做什麼事,就怕自己無法駕馭。
來到大燕,她也只是稍微動用點皮毛爲自己解困,遇到烏凡設的那個鮮花陣是對烏凡狂妄的一點挑釁。直到遇到那麼多的殭屍,情急之下才動用了天雷陣。
雖然那場洪水和自己的天雷陣沒有多少聯繫,可是當那滔天的巨浪涌來時,她還是感到了震驚和後怕,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帶給這些無辜的人災難。
所以當魏晨說天命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退避。
她不是聖母,沒有拯救天下蒼生的義務。她不願再去接觸秘術,甚至畏懼烏凡那個包裹……
留下包裹就意味着接受烏凡的託付,也意味着要走進這個時代的秘術爭鬥中。
那個詭異的世界不是她嚮往的,她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只想要自己平凡的生活……
至於能不能躲掉,她完全沒去想過,更沒想過那個聚龍陣已經引起了這個世界秘術門派的注意,而當時引發了天雷陣的她又怎麼可能被人忽視呢!
無憂眯了眼,看着那慢慢落下去的太陽,有種衝動,很想丟下這一切馬上跑得遠遠的……
燕風颺站在牆角看着她,那恬淡的側面讓他覺得有些陌生,想起她在城樓有如輕煙的黛眉,他突然有種感覺,如果不上去抓住她,這女人很快就會走出他的世界……
“憂兒!”燕風颺大步走了過去。
夠了,他已經給了她太多的自由,也受過了思念之苦,從現在開始,他要將她抓緊,牢牢地留在自己的世界中。
無憂才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轉身,就被人擁進了懷中。
寬闊的胸膛帶着熟悉的氣息緊緊包裹了她,強壯的手臂緊緊箍住了她的腰,似乎要將她折斷似地擠向了自己懷中。
“憂兒……憂兒……”
灼熱的脣親吻過她的耳,在她耳邊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就算石人,在這樣的深情呼喚中也無法不動容。
不用說,從這樣的呼喚中無憂就能感覺他藏在心裡的深厚愛意,還有說不出的緊張,害怕……
害怕……他在害怕什麼?
無憂想擡頭看他,燕風颺卻低了頭,灼熱有些乾燥的脣就印在她脣上,只是貼着,沒像以往狂風暴雨般肆掠,卻更讓人感覺驚心動魄。
這樣溫情的燕風颺從沒見過,無憂心裡突然有些害怕,難道他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了嗎?
離開大燕時,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要和他一起對抗世俗,答應和他在一起。
可是離開不到三個月,她卻想逃了,拋下他……這算不算背叛?
他的額抵在她額上,高大的身子要做這個姿勢就只能委屈地彎着腰。他卻不管會不會不舒服,脣貼着她,額頭貼着她,鼻樑抵着她。
呼吸交織在一起,他明顯粗重,大手從她腰間移上來,碰到她的臉頰時她微微一怔,他手上的繭子擦痛了她。
他似乎注意到了,撫摸上來的手放輕了,一點點摸過她的臉,顎骨,眉……
無憂不敢動,緊張地站着,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臉部,隨着他手指的移動而緊張着。
心跳得很厲害,她很想推開他,可是不敢,狂怒的燕風颺她不怕,這樣溫柔的燕風颺她卻是怕的……
感覺着他的手指從眉間移到了眼睛,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他輕柔地描繪着她的眼,在她顫抖的睫毛上停留了好一會,才轉向她的耳!
大手最後滑到了她的後腦勺,燕三爺終於恩賜般微擡起脣,下一刻說出的話卻讓無憂瞬間心碎了一地……
“你的樣子沒有多少變化,和我記憶中一樣……我原想,這一輩子可能只能在夢中描繪你的樣子……沒想到還能真實地碰到你……真好!”
大手突然用力,燕三爺的脣狠狠地壓在她脣上,狠狠地吸吮她的脣瓣,疼痛讓無憂猛然睜開了眼,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他禁錮在懷中。血腥混着一股微鹹的液體流進他們的口中,意識到那是什麼,無憂突然安靜下來,無法相信那是燕風颺的眼淚。
那個被打了多少鞭都挺直的背影掠過了眼前,混合着其他玩世不恭,總是邪魅地挑脣笑着的臉,無數個燕風颺的形象中唯獨沒有流淚的形象……
是什麼讓他如此失態呢?
無憂的心一瞬間被扯得疼痛不已,她值得嗎?
手垂在了身側,舉了又舉,都無法舉到他腰上。
自己真是冷血嗎?
高傲尊貴如燕風颺,想要什麼女人要不到,卻獨對自己癡情,她還不夠幸福嗎?她還想要什麼?
“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以前的燕風颺會這樣說,現在的燕風颺不會這樣說了,他有再大的委屈都裝在心裡,是誰逼的?
自己想離開的決定真的正確嗎?無憂困惑了,她真的不會後悔放棄了這份感情嗎?
“憂兒……”
男人將臉埋在她肩上,似乎再也扛不住疲憊,將她困在了石欄和自己中間,呼吸從粗重慢慢變淺……
無憂撐了一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滑坐在地上,男人也跟着倒了下來,依然枕在她的肩上。
無憂側頭,看到他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下是青黑的眼圈,脣邊下顎有些胡茬,襯着黝黑的臉,顯得有些狼狽。
無憂怔住了,無法從他乾裂的脣移開視線,這個憔悴的男人是那個一向俊逸不凡的燕三爺嗎?
他到底是有多疲倦纔會站着就睡着了!
心裡有個地方被觸動了,燕風颺是皇子中的異類,一個能被敵人稱爲狼王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警惕性呢!
他就這樣不設防地對她露出這一面,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對他的確是特別的?
回想他生命中的幾個女人,她苦笑,她的確是獨特的,是唯一讓他可以放下僞裝坦然相對的。
可她卻沒有賦以他同樣的特殊。
就算有欺騙隱瞞,他卻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放縱自己,甚至允許自己幫助他的敵人,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麼大度呢?
夕陽的光透過石欄的欄縫照在他臉上,讓他的皮膚似度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無憂看着看着就癡了。
這強悍的男人屬於她!
只要她伸手就可以將他擁在懷中,她還顧忌什麼呢?
伸手擁抱他吧!
無憂試探地伸手,指尖在碰到他淺淺的酒渦時,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
傻瓜,爲什麼要愛上我呢?換了別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帶給你長久的幸福,我卻是不能的!
不是不想接受你,而是……明明知道沒有結果,何苦給你希望呢!
我錯了,一開始就不該接受你,不該貪戀你給的溫暖,就忽視了自己不能幸福的詛咒。
不該讓你陷下去,不該在給了你希望的最後又給你絕望……
如果不愛,當有一天我消失在這個世界時,你或者就不會那麼痛苦……
現在,還來得及讓你抽身嗎?
無憂撫摸過他瘦削的臉,淚無聲地掉落着,一直以爲自己可以瀟灑地轉身,可是這一刻,看着他熟悉的容顏,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墜入了他織就的情網,早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風颺……風颺……我該怎麼辦?
無憂想起了巫寒綃,他幾十年如一日地愛着巫莫寒,甘願給巫莫寒做幕後人默默地奉獻着。
她呢,能愛燕風颺愛到這個地步嗎?
“如果讓你選擇,你是願意實現你的雄圖霸業,還是願意和我找個地方什麼都不管的長相廝守呢?”
我是不是該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再決定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