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野?”秦長歌微笑,“閣下是趙王否?”
……“此處爲閣下府邸否?”
……“那閣下是此處守門人?”
“……我是王爺親自延請的清客!”
“哦----”秦長歌笑若春風的踱過去,撥開那男子便向屋裡走,和聲道:“你是清客----我很快也要是了,我無論怎麼撒野,也只有趙王可以責我----你?東方兄,你還是去研究你的兔子去吧。”
她漫不經心的長驅直入,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照壁後在她進門後拐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身妖紅雲錦華麗霞彩,卻不抵他容色妖魅流光,他遠遠的似有若無的瞟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後那個跟屁蟲,目光如風過漣漪般晃了晃,露出一絲絕豔的笑意。
他身後的管家打扮的男子,微微俯身,神情恭敬的笑道:“不過是一盞燈,您隨意打發個下人來就是了,或者咱們府裡給您送去,哪敢勞動大駕親臨呢。”
日光下玉自熙容華極盛豔色奪人,笑容卻迷離幽魅若有深意,“老劉你錯了,本王的燈,向來不假他人之手,若不是你府裡這位巧手慧心做得好樣式,合了本王心意,本王也不會來找她。”他舉起手中未點蠟燭的燈,細細端詳那精巧奇特的形狀,似笑非笑道:“這是燈,但這又豈止是燈呢……”
不再理會一頭霧水的管家,他徑直出了門,王府外泥塑木雕般站着兩列精悍的府衛,名貴銀錦外罩東燕出產的雲紋鐵鎖子甲,威風煞氣逼人眼目,見到他,刷的施下禮去,再同時起身,蹬鞍控繮,齊齊騰身上馬,鏗的一聲動作整齊利落一毫不差,極具力度和美感,馬弁撞擊鞍韉的清越之音遠遠傳出去,竟然也只有鏗鏘一聲,路過的百姓,俱都轟然喝采。
而護衛正中金鞍玉轡的一匹高駿白馬下,小廝早已俯身而跪,玉自熙懶洋洋踩着他的背上了馬,卻並不立即離開,微微偏首看了看王府偏門,想了想,又是媚然一笑,道:“走罷。”
十八聲鞭響宛如一聲,撩起的光影整齊劃一,十八人齊齊策馬,瞬間煙塵滾滾怒馬如龍,驅馳而去。
偷窺的人帶着滿意的笑意離去,鬧場的人的考驗卻還尚未開始,秦長歌進入屋內,一衆敵視的眼光齊齊射來,這些人畢竟不比真正的下人,知道剛纔那番話給外人聽了去,終究有辱斯文,是以也不敢發作,只將陰冷的目光衝着進來的人狠狠挖着,秦長歌視若不見笑意如常,一眼掃過,見屋角一男子背對衆人負手而立,似乎正在生氣,想必就是剛纔那笑謔之中,怒極責罵無恥之人了。
這人,倒還有幾分風骨。
此時已有小廝去通報專門負責清客考校的管事來,那是個中年男子,有幾分儒雅之氣,倒不似那些清客輕狂下作,一舉一動顯示出趙王府良好的教養風範,端端正正施了禮,先是請教秦長歌姓名,秦長歌便道:“在下沈無心,淮南華州人氏,聽聞王爺高義,特攜犬子沈溶來奔。”
那管事便道:“先生遠來賜教,敝府之幸,只是規矩不可廢----王爺求賢若渴,急欲一觀高士文字,但請先生賜下詩文,不拘格式內容,隨意便好。”
“哦,”秦長歌滿不在乎的笑吟吟應了,袖子一捋,道:“紙來!筆來!墨來!”做足狂生姿態。
旁邊小童趕緊鋪紙磨墨,秦長歌執筆濡墨,想也不想,一揮而就。
清客們見這狂生如此敏捷,哄的一聲便擁過來,那東方兄猶自不甘,尖聲嘲道:“這位兄臺,看你這樣子,寫得這般熟練,莫不是哪家青樓妓館的俚詞淫曲?小心王爺大棒打出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片靜默。
質地優良的隴東蠟生金花羅紋熟宣上,極漂亮一手好字。
還不僅如此。
“問世間繁花幾許?有春日桃,夏日蓮,秋日菊,冬日梅,或凝碧綻媚綴亂雲霞,或卷綠分紅嫋舞流水,或瘦枝寒蕊靜立寒雪,萬花中各自妍喧,然獨愛霜菊笑傲,香陣沖天,滿苑失色皆俯拜。
看天下疆土四分,爲東國燕,南國閩,西國樑,北國魏,縱挽弓煅鐵目注青瑪,縱煉丹養蠱陰覷內川,縱修德攬才遙望赤河,諸國裡齊皆狼窺,終將尊強梁睥睨,霸氣凌雲,萬國驚心盡來朝!”
橫批:“蹈步江山!”
四個大字更大上一圈,寫得那叫一個猙獰。
豪情絕世,霸氣十足,不僅呈蕩平天下之志,指點六國,國家疆界各國國風信手拈來,更現作聯之人傲視羣芳的氣概,言語間隱隱傲殺之意令人凜然,再配上那龍飛鳳舞,風骨秀朗,筆意開闔,氣勢絕倫的大字,還有那份難得的援筆立就的敏捷,看得一衆狂生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眼光下移,瞅向底下一排小點的字,臉色齊齊青黑。
“名士不名,垂涎西府兔。”
“才子無才,俯媚東安花。”
橫批:“窺兔之窩”
……,……一衆“名士”,羞憤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那管事卻是個有城府的,只呵呵笑着看那聯,道:“果然絕妙,王爺見了,必然也是喜歡的。”
他眼光四處一圈,突然落在正得意洋洋與有榮焉看着他的蕭溶身上,微笑道:“這是令郎麼?”
秦長歌頷首。
“令郎也是來奔的麼?”那管事微有難色,“王爺的規矩,但凡前來客人,都得留下筆墨,令郎這般年紀……但以前未有先例,在下也不敢擅專……這樣吧,在下折衝一下,在下出一對,令郎答出來,便算過關,敝府一樣延爲上賓。”
不學無術的蕭包子一點意見都沒有,眨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點頭如搗蒜。
怕什麼,有娘呢。
秦長歌亦微笑應了。
怕什麼,對錯了正好把這累贅小子趕跑。
拈拈鬍鬚,那管事目光一輪,看着先前那討論兔兒爺的東方兄,笑道:“就以先前那話題出題吧--聽童兒說,諸位在談論鄞成公主的駙馬……有了,就‘駙馬’,請對下聯。”
蕭包子正咬着手指開小差,看着門外一匹長得挺不錯的白馬飛馳而過,滿腦子就是覺得這馬漂亮,於是便將“駙馬”聽成“父馬”,想也不想便大聲答:“母牛!”
……屋子裡靜了一刻,隨即轟的一聲再次炸開,“名士”們聽着這“絕對”,先前自愧不如而淤積的悶氣和羞辱頓時有了發泄的地兒,紛紛肆意狂笑起來。
“這什麼對句?駙馬對母牛?”
“駙馬爲馬,洗馬是不是也是馬?哈哈……”
“這小子是不是癡愚兒?癡愚沒關係,別帶出來丟人現眼嘛……”
……秦長歌挑了挑眉,她本想借此機會把拖油瓶趕回棺材店的,畢竟來趙王府並不是玩的,然而眼見兒子被人肆意嘲諷,也微微有了怒意,這羣人不僅無才,還無德,不敢向她挑釁,卻和一個四歲稚子過不去,人品低劣得簡直令人羞於與之爲伍。
果然有人低低怒哼了一聲,正是先前那負手而立怒責無恥之尤的男子,他轉過身來欲待斥責,一眼瞟見桌上聯對,目光一閃,竟然怔住了。
而秦長歌待那羣人笑聲止歇,也揚起頭來,“哈!哈!哈!”,長笑三聲——(說明一下,寫帝凰我改變習慣,不再如燕傾一般大量引用詩詞,所以帝凰中若有詩句,多半是我自己胡謅原創,而帝凰中所有對聯,也是我自己的拙作,礙於時間關係和個人水準,不能多做推敲,還是那句話,看着玩罷了,行家莫笑,我很脆弱的,經不起打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