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晴打心底瞧不上吳家,一席話說得既犀利又諷刺,讓吳氏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但她還是儘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只當孫妙晴不懂事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勉強一笑,擺出長輩該有的肚量,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和藹親切:“晴姐兒你還年少,許多事都不懂,爲人處世太過沖動孩子氣……”
“你要相信長輩們是不會害你的,你祖母既替你定下這門親事,那便自有她的道理,你將來就會明白長輩們這番苦心,”說着笑着拉住孫妙晴的手,循循善誘道:“像先前那樣的話,日後萬萬不可再說了,姑娘家哪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孫妙晴一臉嫌棄的甩開吳氏的手,嘴角諷刺的往上翻了翻,語氣全然不見恭敬:“若不是你癡心妄想的想要替吳一鳴求娶我,我也不必跑到你這個破地方說這些話!”
她神情傲慢的掃了吳氏一眼,自以爲是的補了句:“我告訴你,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別以爲我犯了點小錯,就得淪落到嫁給吳一鳴的地步,我的親事我爹孃自會替我操心做主,輪不到你來打歪主意!”
吳氏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神色逐漸不虞,同時從孫妙晴的話裡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孫妙晴說她犯了點小錯?
她犯了什麼錯,她爲何不曾聽說?
吳氏心存疑惑,孫妙晴一走,便尋了穩妥機靈的大丫鬟葡萄前去打探。
那丫鬟雖費了不少勁、繞了不少彎子,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孫妙晴爬牀不成反被羞辱一事,最終還是被吳氏知曉。
那丫鬟還打探到孫太夫人曾下令,讓府裡下人不許再提及此事。尤其是絕不能在吳氏和吳一鳴面前提及,否則一律亂棍打死!
吳氏一得知孫太夫人竟刻意隱瞞此事,想要讓他們吳家做冤大頭。成爲別人笑柄,氣得渾身發抖:“真真是欺人太甚!老太太若是不想把孫家姑娘嫁給鳴哥兒。找藉口推了便是,何必如此折辱我們吳家?”
她之前竟然還對孫太夫人感恩戴德,覺得自己替侄子求了門好親事,如今得知內情後直覺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葡萄不知該如何勸慰自家主子,搜腸刮肚只想出一個辦法:“要不夫人您去找太夫人,把這門親事給推了?”
吳氏越想越是羞憤交加,覺得自己被孫太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我不能就這樣算了!”
吳氏雙手死死扣住桌沿,神色決絕,一雙眼通紅得有些嚇人。
葡萄被吳氏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隱約覺察到吳氏情緒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到底哪裡不對,只能怯聲問道:“三夫人您打算怎麼做?”
“孫家既不顧念我這個未亡人,那我也無需多替他們着想,我一定要替鳴哥兒求娶到孫家姑娘,且這個姑娘絕不能是品德有虧的晴姐兒!”吳氏眼神逐漸一片堅定。語氣透着孤注一擲的決心:“替我研墨,我要寫封信給鳴哥兒。”
第二天天色微亮,便有丫鬟疾步奔至寧壽堂,神色焦急的對守在外頭的大丫鬟稟道:“蘭苑出事了。”
裡間的孫太夫人雖醒了,卻還未起身梳洗。半倚在櫸木海棠花圍拔步牀上。
吳媽媽聽見外頭動靜不小,快步走了出來,訓道:“大清早就吵吵嚷嚷,越發沒規矩了!自去管事嬤嬤那裡領板子!”
大丫鬟早問清楚事情原由,附到吳媽媽耳旁低聲稟道:“說是蘭苑出事了,三夫人她竟然……服侍她的丫鬟一刻都不敢隱瞞,即刻便報了上來。”
吳媽媽聞言臉色驟變,匆忙轉身直奔內室,將蘭苑發生的事如實稟告孫太夫人。
原本半倚在牀頭閉目養神的孫太夫人聽了,猛地睜開雙眼:“即刻替我梳妝,再派幾個得力的人守住蘭苑,我沒到之前不許任何人進出!”
…………
孫太夫人從蘭苑回來後,握着常戴的那串佛珠端坐在羅漢牀,面色陰沉似水。
她目光落在手裡捏着的那張金慄箋紙上,將上面用簪花小楷寫的內容反覆看了幾遍,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命人去將古氏請來。
古氏一到,孫太夫人就言簡意賅的吩咐她:“我打算將三丫頭許給吳氏孃家的侄子,孫吳兩家很快就會交換庚帖,叫你來是事先知會你一聲,你也好着手操辦三丫頭的嫁妝。”
“啊?吳家?吳一鳴嗎?”古氏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半響方纔發問:“不是早就定了讓晴姐兒嫁過去嗎?怎麼突然變卦了?”
孫太夫人倒是不怕古氏反對,她反而比較擔心孫妙曦這個不好馴服的傻子,破天荒的耐心解釋道:“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三丫頭嫁過去,突然改變主意也是逼不得已,我也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好好的同三丫頭說一說……鳴哥兒這孩子我瞧着是挺不錯的,假以時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古氏費力的回想了半天,總算記起吳一鳴這號人———好像是個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少年,身上帶着一股讀書人才有的書卷氣,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二十歲就中了舉人,也算是個頗有才華的。
除了家底單薄了些,旁的古氏倒是挑不出什麼不好。
古氏出自市井,內心沒由來的對讀書人有一種莫名的崇拜,因此吳一鳴倒也算是能入古氏的眼。
不過古氏曉得自家閨女是個有主意的,想回去好好同孫妙曦商量、商量再說,並未一口應下這門親事:“娘這事兒提得突然,我看這庚帖且先別急着交換,容我回去仔細想想,免得曦姐兒不樂意鬧騰起來。”
“這事由不得……”
“太夫人,吳表少爺來了,執意要您出去相見。”
孫太夫人剛想說這事由不得孫妙曦的性子,就聽得小丫鬟一臉爲難前來稟告,只得帶着古氏一同前去偏廳見吳一鳴。
古氏纔到偏廳,就見吳一鳴負手立在下首,身後站着兩位穿紅戴綠、做媒婆打扮的婦人,看樣子竟是連媒婆都已經請好了。
古氏暗覺奇怪,心想哪有結親結得這般着急的?
吳一鳴果然十分心急,丫鬟們才奉上茶,他便捧着一個方形錦盒跪到孫太夫人面前:“太夫人,小侄想求娶孫三小姐,庚帖奉上,望太夫人看在小侄姑母的份上成全。”
古氏見他雖出言求娶孫妙曦,人也跪下了,但背脊卻挺得直直的,臉上的笑容冷冰冰的,甚至還透着幾分譏諷……哪有人家求親,由新郎官自己親自捧着庚帖上門的?
還用一副敷衍了事的姿態求親?
孫太夫人雖早已做出決定,但見吳一鳴眼含譏諷之色,心裡十分不悅,故意不接他遞上的庚帖:“事情太過突然,我們還未和伯爺商量過,一時無法給你答覆。”
“是因爲事情太過突然,才無法給出答覆嗎?若是小侄求娶的是孫大小姐,太夫人是否就不會覺得突然?”吳一鳴語氣越發嘲諷輕蔑,目光直逼孫太夫人:“莫非我姑母爲你們孫家付出的還不夠多?!”
吳一鳴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聲音倏然拔高,一掃斯文之態,氣勢凌人,隱隱帶着一絲逼迫。
“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孫太夫人重重一拍桌案,怒喝吳一鳴無禮。
吳一鳴冷笑了一聲不再多言,室內突然一片沉默。
古氏越看越覺得奇怪,剛想開口質問,孫太夫人竟率先妥協,冷冷給出答覆:“我們孫家嫁女從不馬虎,有些事宜還需準備,你三日之後再帶媒婆上門,屆時孫、吳兩家再交換庚帖也不遲。”
吳一鳴冷哼了一聲,毫無畏懼的迎上孫太夫人的目光:“我想我姑母已把話說得十分清楚,希望太夫人不要弄錯人選———小侄求娶的是孫家二房的三小姐,不是孫家大小姐。”說完竟連禮都不行便告辭離去。
古氏這下就有些瞧不上吳一鳴了:“吳家這小子怎麼這般不懂禮數?”
孫太夫人擺了擺手:“不必理他,你自去替三丫頭備嫁就是。”
古氏嗤了一聲,乾淨利落的拒絕:“備什麼嫁?這門親事我不答應,那小子我瞧不上!”
“千鸞,此事已不是你我能左右,希望你以大局爲重……罷了,我讓伯爺同你說吧!”
這時,有丫鬟來稟,說是古氏孃家那邊來人了。
古氏只得暫且丟下心中疑問,前去相迎。
來的是同古氏關係親密的表姐張氏。
張氏一和古氏打了照面,就拉着她追問道:“你實話同我說,你家老太太是不是要將我們曦姐兒,嫁給你三弟妹孃家的侄子?”
“真是奇了怪了了,這事兒你是如何知曉的?我可是剛剛纔得到消息!”古氏一臉訝異。
“你個呆子!孫家都要把我們曦姐兒賣了,你還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張氏沒好氣的舉起團扇拍了古氏一下,語氣頗爲氣憤:“外頭已傳得沸沸揚揚的,都說……”
ps:求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