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了衢州的城門就有三位家丁打扮的僕人規規矩矩地守在了城門口,他們見到邵雲和的馬車眼中一亮,迎上前,其中領頭的掌櫃模樣的人見到坐在車轅上的邵雲和,上前恭謹道:“這位一定是邵爺,我家當家讓小的在這裡迎接幾位貴客。”
周惜若聽着這聲音熟悉,探出頭一看,不由得歡喜道:“是童掌櫃!”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在雲家在赤灼布莊的總掌櫃童掌櫃。沒想到他竟也到了齊國。
童掌櫃自是見過周惜若,也見過邵雲和幾面,所以雲思澤派了他前來迎接。
童掌櫃上前,含笑恭謹道:“雲少與少夫人本要親自迎接邵爺與邵夫人,但是這兩日老太爺身子不適,所以雲少與少夫人要伺候看顧,不能前來,還望邵爺與邵夫人海涵。”
雲思澤消息靈通十幾日前周惜若被玫黛兒所擒,還有之後一些事他都已知曉。所以他今日派童掌櫃前來迎接,口中對邵雲和和周惜若的稱呼便悄然改變。
周惜若聽得童掌櫃一番話,心中擔憂,問道:“老太爺身體如何了?”
童掌櫃道:“還算健朗,只是這幾日感了風寒,雲少與少夫人有些擔心罷了。”
周惜若想起慈祥而充滿睿智的雲老,心中感嘆。她又問道:“那雲少與凌妹妹的婚事如何了?”她聽得童掌櫃已稱呼凌瑤爲少夫人,看樣子兩人婚事已定,只是爲了確定她得再問一句。
童掌櫃笑冪冪地道:“正在籌辦呢。老太爺說雲家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少夫人端莊賢惠,是難得的好女子,所以讓雲府下都改口了。”
周惜若心中一暖,不由歡喜笑了。雲老定是擔心凌瑤孃家無人嫁入雲家被旁人瞧不起,所以率先發話讓雲家上下都要尊重這新進門的孫媳婦。有云老這一句,將來凌瑤在雲家足以立足。
童掌櫃說完連忙道:“小的該死,讓邵爺和邵夫人在這裡說了半天話,快隨小的回雲府吧。”
邵雲和微微一笑,道:“今日定要和雲少多喝幾杯。”
他說罷隨着童掌櫃的走在了前面。周惜若則在馬車中隨着一同前往。過了小半刻,雲府到了。周惜若下了馬車,果然府邸氣派非常,白牆紅瓦,朱漆紅門上牌匾上書雲府兩字,筆力遒勁,是名家所寫。一行人到了府門,府門大開,僕從魚貫而出躬身迎接,雲思澤一身天水一色錦緞長衫走出來相迎,在他身邊是一身淡紫色翩翩長裙的凌瑤。
周惜若見了她,眼眶一紅。凌瑤已匆匆上前,握住她的手,美眸中皆是激動,哽咽道:“姐姐沒事就好!”
周惜若想起自己所經歷的事,心中感慨萬千,竟不知該說什麼。雲思澤上前,看着邵雲和,眸光復雜,半晌才道:“總算邵兄得償所願,一家團圓!”
邵雲和點頭,拍了拍雲思澤的肩頭,鄭重道:“雲少義薄雲天,當初欠了雲少的恩情,將來定會報還。起碼,在赤灼國中,雲記便是第一皇商。”
雲思澤大喜。邵雲和這一句已是爲他雲家在赤灼經商開闢了極大的便利。
正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童聲從衆人身後傳來:“孃親!還有我!”
周惜若含笑回頭,小小人影一晃,阿寶已從車廂中利落跳下,他下車之後並不跑來,而是回頭扶着楚太后下了馬車。他一邊扶着一邊道:“太后奶奶要小心點。”凌瑤一見,面色劇變。雲思澤也認出了楚太后,頓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楚太后慢慢下了馬車,掃了一眼眼前的府邸,道:“雲家經過這幾年已不得了了。”
雲思澤心思靈活,一轉念而過已明白了楚太后爲何會與邵雲和等在一起。他上前跪下道:“草民……拜見太后!”
楚太后打量了他一眼,問道:“雲老太爺如今身子骨還好嗎?當初先帝在時我也見過他幾面。是個極精明的人。”
雲思澤雖知楚太后在齊國是罪人,可她卻是邵雲和的生母,赤灼的太后,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道:“草民的爺爺身子骨還硬朗,就是這幾日偶感風寒,在府中養着。”
楚太后看向一旁神色複雜的凌瑤,淡淡道:“你們不必怕我,我已不是齊國的太后。”
凌瑤踟躕半天,這才上前見禮。
雲思澤看着眼前一家子,方纔的震驚褪下,現下卻覺得唏噓感嘆。若是幾年前有人告訴他楚太后能與邵雲和母子相認,與周惜若和好相處,打死他定也不相信。
衆人進了府中,阿寶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凌瑤與周惜若在身後,她看着阿寶天真可愛的樣子,不禁感嘆:“沒想到阿寶竟這麼大,長得這麼好!”
周惜若眸中流露慈愛,含笑道:“你以後也一定會生個白胖胖的雲小少爺的!”
凌瑤臉一紅,不由輕拍周惜若,含羞道:“我們還未成親呢!姐姐真是的!”她話雖如此,一雙眼卻不由自主地看向在前面與邵雲和大步而走的雲思澤,腦中忽地想起若是生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小人兒那該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
周惜若看着她的樣子,不由掩嘴輕笑,問道:“他待你可好?”
凌瑤紅着臉輕聲道:“很好。”她頓了頓,補充一句:“老太爺也對我很好。甚至不介意我曾是宮妃。”
她眼中的感動情真意切,周惜若心中最後一點的擔憂頓時放下。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丫鬟將兩人引入內堂中坐定。而邵雲和則與雲思澤到了外間歇息飲茶。楚太后則與阿寶被帶入了西苑中歇息。
周惜若見凌瑤吩咐丫鬟僕從做事井井有條,不由感嘆:“將來在雲家你便是女主人了。這可比宮中好了百倍。”
凌瑤微微一笑:“在宮中無所事事,練琴練舞只是因爲寂寞罷了。在這裡一家大小吃穿都要打理,反而更累了點。不過累得歡喜。”
周惜若點頭,問道:“什麼時候辦婚事?我等這一杯喜酒已等了許久了。”
凌瑤眸色動容,感激道:“姐姐對我的恩德猶如再造。這一杯喜酒定要請姐姐喝的。”
周惜若一笑:“那都是你的造化。不必這麼掛在心上。”
凌瑤想了想,忽地皺眉問道:“我見楚太后與阿寶十分親近,姐姐不擔心嗎?”
她猶記得楚太后在齊宮中的手段,可如今看來阿寶與楚太后祖孫兩人相處卻是極好,絲毫不以爲惡。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周惜若含笑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楚太后經過這一生波折,如今有云和這兒子,還有阿寶這孫子,骨肉親情,她如何又要再算計?再者她如今年紀大了,也經不起別的風波了。”
凌瑤感嘆:“姐姐心胸真的比常人還寬宏,若是換了旁人一定不會原諒她。畢竟她幾次要置姐姐死地。”
周惜若輕聲一嘆,溫和道:“若不原諒,又怎麼過將來的日子呢?她是雲和的母親,我若要與雲和還有阿寶一輩子就得想辦法過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再者,她已悔過了。我便不會再去想從前。”
她說這話時候神色平和,周身上下皆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大氣。凌瑤心服口服:“姐姐不一樣了。”
周惜若想起曾經種種,良久才道:“每個人都會變。我不一樣了,越離也不一樣了,雲和也不一樣了。纔有如今這冰釋前嫌,兩國百姓平和興旺的景象。”
提起龍越離,兩人都同時沉默下來。
凌瑤輕聲道:“皇上是個很倔強很固執的男人,他肯做到今日的地步,心中定是愛極了姐姐。”
周惜若沉默良久,慢慢道:“他定會找到一個更合適他的皇后。把他的夢想當成她的夢想,把他的歡喜悲傷當成她自己的。而我與他,終究是有緣無分。”
凌瑤見她神色感傷,急忙道:“不說這個了,姐姐快來看看我的嫁衣。”
周惜若回過神來,悄悄擦去眼角的淚痕,含笑道:“我瞧瞧,當初在蓮月坊中可是有好幾件不錯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