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打破沉默,問道:“溫相大人認爲這次秦齊兩國的合議有幾分成算?”
溫景安想了想道:“秦國皇帝年事已高,膝下幾位皇子又不安分。他也不想在晚年之時來一場敗仗。此時不勝不敗,剛剛好。所以一定會議和成功的。”
周惜若忽地道:“那耶律箏兒她……”
溫景安眼中一黯,道:“她……大約是不服氣的。她送給秦國皇帝的國書對議和一事中再也不顧父女情面,叱責了自己的父親。在秦國,父親祖輩的尊嚴是十分看重的,不容許子女不敬。她這樣等於自斷了孃家一脈的支持,在狄國恐怕處境越發艱難。”
周惜若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楚。兩人皆陷入了思緒中。不過一年多的光景便已物是人非。愛的恨的,彷彿都被時光反覆沖洗,還原了原本蒼涼的底色。
周惜若見溫景安面上神色黯然,勉強打起笑容,道:“溫相大人也要多多保重,如今這天氣天寒地凍要照顧好自己。”
溫景安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別過頭去道:“多謝娘娘關心。”
他明白她想要說的話,無非勸他早日成家,可是成家?……他看了天色,輕咳一聲掩飾道:“今日見蓮妃娘娘安好,溫某便心中十分安心了,告辭。”
周惜若見他要走,想起今日的來意,問道:“今日來,我是有事請教溫相大人。”
溫景安一怔道:“娘娘請說。”
周惜若想了想,問道:“若是狄國若是敗了,對三國大局有什麼影響嗎?”
溫景安微微詫異:“娘娘怎麼知道狄國已有了敗相?”
周惜若心中一驚,連忙別開眼,道:“我只是在猜測,沒想到狄國當真已是外強中乾了。”
溫景安這才釋然,這齊國與狄國作戰在千里之外,周惜若在深宮中怎麼可能知道戰局變化呢?
他笑了笑道:“狄人本來就不善於長期地耗戰,他們騎兵擅長突襲,如今鬱家軍守着青谷嶺,守得滴水不漏,狄人前進無法,後退不甘,自然容易失敗。大約不出一個月,狄人必敗。”
周惜若這才放下心來,長吁一口氣:“狄國敗了也算是除去了齊國的一個心腹大患。”
她的心此時纔算是真正放下。邵雲和這個人每一步都有深意,她從不敢輕易小看了他每一步的安排。如今親耳聽見溫景安說沒事,她才真正解開心中擔憂。看來邵雲和果然只是想着復國,不會再針對了齊國。
溫景安見她神色輕鬆許多,不禁道:“娘娘不要再憂心國事。一切有皇上呢。”
周惜若一怔,半晌才道:“是,我是多事了。”
兩人又暢聊了當前一些國事,溫景安這才告辭離開。周惜若看着天邊依然沉甸甸的鉛雲,眉頭不展:“今年的風雪怎麼還是這麼大呢?”
……
周惜若回到了雲水殿中天色已暗了下來,眼看着天上的雲越來越厚,一場暴雪即將到來。她匆匆到了殿中,對跟隨前來的林公公道:“好生關好門窗,晚間要下暴雪了。”
她說着一回頭,卻見林公公含笑指了指寢殿,她滿心疑惑地走了進去。寢殿中帷帳重重,宮女們燃了安神的沉水香,幽幽香氣撲鼻,令人心頓時安靜下來。
她走了幾步看見一雙繡金龍祥雲的靴子,不禁一怔。隨後她悄悄走了進了內殿中。果然龍越離已躺在了*榻上,身上龍袍解開,和衣躺在了*榻上沉沉入睡。殿中炭火燒得旺,熱氣令他白希的面頰上泛起了兩抹潮紅,眉眼犀利俊魅,長眉入鬢,只靜靜躺着,卻令人目光難以移開。
周惜若上前,看着他睡得沉,不禁一笑,坐在了*榻邊依着他。
他的手一動,那雙狹長的眸緩緩睜開,看着她。他的眸中帶着朦朧睡意,幾許慵懶幾許說不出的魅惑。他輕撫她的臉頰,神色散漫:“你去了哪裡?朕都找不到你。”
他說着摟了她的腰,靠上前去。他身上的熱氣熨帖而來,屋外的風雪聲彷彿也漸漸遠去。周惜若依在他溫熱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忽的道:“臣妾去見了溫相大人。”
龍越離手中微微一滯,許久才繼續輕撫着她的背,淡淡嗯了一聲。
周惜若輕聲道:“臣妾想讓皇上知道這事,是不想隱瞞了皇上。”
龍越離並不做聲,只是閉着眼。他修長的手在她的臉頰上流連,指尖溫熱,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她不明白爲什麼會在今與他談起溫景安。
也許,他今日聽了之後不會再願意看她一眼吧。周惜若心中一酸,不禁抱緊了他。
“景安是個很死板的人。”龍越離慢慢地道:“他認定一件事,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五年前,當朕見到溫景安的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愛玩樂的荒唐皇帝。朕知道自己的皇帝位是牢固安穩的,只要太后和安王在。他們需要的朕這麼繼續荒唐下去。景安那時是狀元郎,朕見他古板守禮,便想好好捉弄他一番。”
他說着脣邊溢出絲絲得意的笑容。
周惜若不禁問道:“皇上是怎麼捉弄他的?”
龍越離斜眼看了她一眼,眼一眨:“朕設計讓他撞見十個絕色的半羅舞姬。”他說着禁不住笑了起來。
周惜若聽了不由紅了臉。這主意就只有龍越離想得出來。
龍越離笑完繼續道:“他倒是鎮定,沒有朕想象中落荒而逃。朕就好奇問他,面對美人他心動不心動。”
周惜若已被他的話吸引了,好奇問道:“溫相大人怎麼說?”
龍越離無趣地撇了撇嘴:“他反而義正言辭地訓斥朕不務正業,沉溺歌舞,什麼有負先帝的期望,祖宗祖先一堆……朕不愛聽,扭頭就走。可是他還追上前繼續說,朕煩了,命人把他抓了起來。”
他說着一低頭,看見周惜若美眸睜大,微微一笑:“朕把他抓起來後打了一頓,想讓他知難而退。”
“後來呢?”周惜若問道。
⊙ тt kдn⊙ C〇 “後來第二天他身上的傷沒好又跑到了朕面前唸叨什麼先帝什麼祖宗……”龍越離無奈地道。
周惜若不禁失笑,方纔心中那一點莫名的酸楚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她能想象溫景安的固執。若他不固執,也不會誓死拒了安王的提親之議。若他不固執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後來皇上和溫大人成了好朋友,溫大人讓皇上知道了皇上心中的抱負,是嗎?”她慢慢問道。
“是啊。就像在迷濛中不知要去向哪裡,有人突然點醒了自己,朕知道自己今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龍越離的眼神清亮,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氣:“朕要做個齊國古往開來最有作爲的皇帝!”
周惜若看着他,微微一笑,伏在了他的胸前。屋外的風雪聲一陣比一陣大,可是她忽地覺得小小的雲水殿這麼安靜溫暖。
“朕知道景安喜歡你。”龍越離忽地打破沉默。周惜若心中一窒,不禁aa看着他。
“所以那次朕纔會那麼生氣。因爲朕很怕,怕你愛上他。”龍越離深深地看着她,那一雙眸中隱動的無奈與焦急遮掩不住,“如果說這個世上當真有君子這一說,那景安纔是當之無愧的君子。他是好人,真真正正的好人。與他相比朕又算是什麼呢?除去皇帝的身份,朕在他面前,他的無私,一心爲國襯托朕的自私。他的用情之專,至今不娶,更襯托朕的無情,*,他的才華更是讓朕無地自容……”
“所以朕嫉妒他。”他笑得無奈,自嘲。
“皇上……”周惜若忽地不知該說什麼。
她道:“臣妾對溫大人只有感激之情。他是臣妾的恩人。”那一吻,那一次,是開始亦是結束。情她今生今世註定要欠了溫景安。
龍越離看着她的眼,低頭吻上,嘆息一聲:“可是,惜若你知道嗎?是朕第一眼看到你……”
他的吻清淺點上她的脣,兩人那麼近,周惜若的明眸中忽地涌出淚水,她低聲道:“越離……”
屋外的風聲漸小,天地寂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心跳,紅燭高照,一室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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