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正要辯解,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容華娘娘何必沒有問清楚明白就這麼輕易地把旁人的好意給推拒了呢?!”
錦容華聞言擡頭看着走來的女子,悻悻道:“原來是你!你來做什麼?難不成不是來看我的笑話?”
那女子嫣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溫聲道:“容華娘娘想太多了。臣妾也只是聽聞容華娘娘受傷了,所以好心來送藥的。”
錦容華看了她手中的瓷瓶一眼,冷笑:“我怎麼知道你這藥擦上去是好藥還是毒藥?”
那女子笑了笑,收回瓷瓶,道:“容華娘娘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臣妾入宮之時母親曾教導過,一條路要越走越寬,可不能處處絕了自己的後路,處處樹了敵人。容華娘娘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與蓮貴嬪娘娘作對至今,可曾有誰襄助過容華娘娘嗎?”
錦容華在深閨中嬌蠻任性,入宮後卻深受打擊,她以爲自己相貌美麗至少能封妃封嬪,可沒想到宮中的佳麗數不勝數,自己才封了個貴人而已。這還不算,入宮兩三年了,她處處爭先卻總輸給了周惜若,甚至還幾次差點一蹶不振。
她腦子也不算蠢笨,把那女子的話想了幾遍,頓時若有所悟。錦容華看着她,眸色幽幽:“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我?”
那女子坐在她身邊,細聲細氣道:“臣妾自然是願意幫容華娘娘,只有雲水殿那一位除去了,你我纔有機會得到皇上的恩*。若是她一日在,容華娘娘和臣妾要熬到什麼時候?臣妾年輕可以再等,容華娘娘可不能再等了……”
錦容華看了她一眼,忽地冷笑:“好一張伶俐的嘴,你唆使了我出頭,你坐享其成,我有那麼蠢嗎?”
那女子不慌不忙道:“我的主意可不是讓容華娘娘出頭,只是借勢罷了。”她說着如此這般錦容華的耳邊說了。
錦容華聽了皺眉:“這恐怕不成,周惜若這個踐人百毒不侵的樣子,曾經她入宮那麼多人譏笑她都安然不動。你這個法子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那女子笑了笑:“法子管不管用一試便知。容華娘娘放心。”
她說着把瓷瓶放在錦容華的手邊,笑道:“容華娘娘這下可相信臣妾的誠意了吧?早日傷好,容華娘娘早日恢復美麗,才能得到皇上的青睞呢。”
她說着如來時一般悄悄走了。錦容華看着那瓷瓶,沉吟良久,心中才下定了決心……
……
八月十五越來越近,正所謂秋高氣爽。前邊戰事輕鬆,龍越離也有了輕鬆的心情,一連兩三日在上林苑中擺了酒席與宮中的宮妃們賞桔花同樂。桔花初開,菊香滿園。所見皆是火紅金黃深紫等的各色名品。蟹爪菊,波斯菊等等應有盡有。還有從濱海郡縣上貢的海蟹,湖州進貢的各色應景美酒。喝桔花酒,配鮮活美味的蟹實在是人間美味。
巨大的涼棚下,龍越離正半眯了眼,看着衆宮妃穿行花叢中,逗趣賞玩。秋高氣爽,佳麗如雲,人都道他是*皇帝,當真是名不虛傳。他掃了一眼,看到花叢深處緩步走來的一抹清影,不禁眼中笑意更深。
她身量修長窈窕,雖然瘦削但卻有另一種難以言說的風韻,略顯寬大的曳地長裙穿在身上,臨風而立,飄渺若仙子。她面色清冷,一雙幽深的眼眸如深潭一般令人難以看透。可偏偏越是這樣讓人難以捉摸越是令人心動。
她與一旁的虞嬪邊說邊走,順手摘了幾支中意的桔花。
有女官上前提醒:“蓮娘娘,皇后說了,這幾盆是剛進貢的極品美人菊,娘娘說不能摘。”
周惜若看了她一眼,這纔看着自己方纔無意中摘的花兒。果然是極品的美人菊,花色如羊脂玉,更可貴的是晶瑩剔透。她輕笑一聲,纖纖玉指輕捻手中的桔花,輕笑:“那可怎麼辦呢?本宮無意中都摘了。皇后豈不是會發怒?”
女官亦是爲難,輕聲道:“皇后娘娘有令,若是這花兒少了奴婢可是要被責罰的。蓮娘娘要不麻煩一下跟皇后說一聲?”
周惜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官,忽地手指一捏,把手中的桔花揉碎在了掌中,隨意撒在了那盆美人菊旁邊,輕嘆:“可惜啊,花兒再嬌豔也終歸是要落了土中。皇后娘娘要是問起爲何少了一朵,你就說這花兒得了最後的歸宿了。”
女官見好好一朵花兒頃刻間成了這樣,有些氣得發呆。周惜若無辜地看着她:“難道本宮說得不對嗎?”
女官想要辯解,身後傳來龍越離懶洋洋的聲音:“不過就是一朵花兒罷了,不小心摘了就摘了,你去與皇后說,惜若喜歡這花兒朕就送給了她了。她愛怎麼摘就怎麼摘。”
周惜若眸光一轉,看向前來的龍越離,再看看那風中盈盈的美人菊,頓時興趣索然,淡淡道:“臣妾忽地不喜歡了。”她說着自顧自走遠了。
女官見她連皇帝都不假辭色,說摔臉就摔臉色,立刻不敢再說退了下去。
龍越離見她當真不理自己,不禁失笑,追上前去,攔着她笑問道:“若兒怎麼了?這幾日老是不理朕?”
周惜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道:“皇上多心了。皇上日理萬機,後宮中又有嬌花可賞,臣妾湊這個趣幹什麼呢?”
龍越離看着她疏離的神色,面上掠過探究,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問道:“到底怎麼了?”
“皇上,你來看看這裡蟹爪菊好大啊。”前邊有幾位宮妃在衝他招手。
周惜若順勢一推龍越離,淡淡道:“皇上趕緊去吧。別因爲臣妾冷落了旁人。”
她說完慢慢地走遠了。龍越離看着花叢中她隱約窈窕的身影,隱約覺得有種遺世獨立的孤寂從她身上蔓延……
周惜若慢慢地走,虞嬪追上前,仔細看了她的面色,笑問道:“蓮妹妹在與皇上生什麼氣呢?”
周惜若面上是笑着的,但是眸色冷然:“我能生什麼氣呢。虞姐姐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不喜歡這種賞花賞景的無聊宴席的。”
虞嬪只覺得她的話中有些怪,但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只能附和笑道:“是啊,看了她們那些年輕的妃子我就覺得氣悶,當真是不復當年了。”
周惜若看了她精緻妝容,回了一句:“男子對女子的情若是真心的,是不會在乎她容華老去多少許,也不會在乎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的。”
虞嬪聽了微微吃驚。周惜若回過神來,補了一句:“今日是我失儀了,說了不該說的話。虞姐姐不要生氣。”
她說完匆匆走回了雲水殿。
躺在雲水殿中的軟榻上,周惜若回想起自己所作所爲,眼神變幻萬千,不禁輕聲一嘆:終究是意難平啊!
到了傍晚,雲水殿忽地熱鬧起來,內務府源源不斷擡來一盆盆白玉似的美人菊,一盆盆嬌豔欲滴,擺滿了廊下。領旨的管事公公畢恭畢敬地道:“皇上有旨,賜給蓮貴嬪娘娘一共三十盆美人菊。皇上還說了,娘娘喜歡怎麼摘就怎麼摘,就算打爛了都不必心疼。”
周惜若一聽,慵懶笑問了一句:“皇上當真是這麼說的?”
管事公公笑着道:“自然是萬歲這麼說的,不然給奴婢一百個膽都不敢捏造聖旨的。”
晴秀看了,吐了吐粉舌:“乖乖,三十盆啊,還讓娘娘砸着玩兒。果然是皇帝哦!”
周惜若看了廊下的美人菊,對晴秀道:“都給本宮剪了。這桔花看着不錯,可以釀桔花酒。”
她說完轉身回了宮中,不一會,外面傳來一聲悅耳的笑聲:“當真剪了啊?看來朕的惜若美人是真的生朕的氣了!”
周惜若不擡頭,一股龍涎香已飄進了殿中。眼前陰影覆下,龍越離的俊顏已在了她的面前,一雙狹長深眸含着笑意看着她。
周惜若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皇上怎麼來了?是來看臣妾怎麼恃*而驕的嗎?”
龍越離聽得她的話越發笑得開心。他握了她的手,笑道:“自從你進宮之後朕還未看你怎麼生氣呢!今日給朕開開眼界。”
周惜若聽得他那一句“進宮之後”,心中忽地覺得蕭索。她慢慢道:“皇上恐怕要失望了,臣妾當真忘了怎麼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