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在太醫的精心調養下恢復了些許。這次的身孕來得靜悄悄,去的也靜悄悄。宮中上下皆替她惋惜,惋惜她的出身卑微被太后不喜,以至於種下今日有孕卻未能保住的後果。
皇后前來,惋惜道:“都是本宮的錯,應該早點察覺蓮貴嬪身子的不妥。好生養着,將來還有機會爲皇上生下龍子的。”
周惜若只淡笑道:“多謝皇后關心。”
送走皇后,晴秀怒道:“貓哭耗子假慈悲!誰不知道她心裡正在笑話娘娘呢。”
周惜若只是看着窗外,神色漠然,心神亦是不知飛到了什麼地方。
太醫說了她腹中的孩子因爲月份小,所以對身體並不會有大的損害,若是強留恐怕孩子也不健康,所以小產了也未免不是一件慶幸的事。只是周惜若每日越發沉默,越發瘦了。林嬤嬤看在眼中急在心裡,幾次勸了都不見效果,只能盼着她能過了自己的心結這一關。
皇后去查御膳房何人下了毒,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下毒的罪魁禍首,只能胡亂拿了幾個人打出了宮去。貞貴人與袁紫兒前來雲水殿中請罪。周惜若眸色幽幽看着她們兩個,淡淡道:“請什麼罪呢。本宮的事與你們並無關係。”
貞貴人擦着眼淚,神色羞愧道:“是臣妾錯了,臣妾未問明事情緣由就冤枉了娘娘,臣妾自當罪該萬死。”
周惜若看了一旁低頭的袁紫兒,對她道:“元貴人先退下,本宮有幾句話想要對貞貴人說。”
袁紫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貞貴人,施了一禮這才轉身離開了。貞貴人面上忐忑,不由看向在軟榻上斜斜依着的周惜若。經此一事她瘦了許多,原本幽深的美麗眼眸越發顯得大而漆黑,素白清麗的面上脂粉未施,可是她只淡淡看着你,卻覺得她依然美得楚楚動人,令人過目難忘。
這樣的女子,華貴的氣韻渾然一身,內斂而薄發。任哪個男子看了都會心中情不自禁地仰慕吧。
她不禁低頭,喏喏道:“蓮娘娘想要對臣妾說什麼?臣妾錯了……當真是錯了……”
周惜若微微一笑,並不叫她起身,清冷道:“你以爲本宮當真會那麼傻,把自己親手做的吃食賜給了外人嗎?”
貞貴人頓時語塞。
周惜若淡淡道:“曾經我初初入宮什麼也不懂,是有人多加指點,事無鉅細與我說得清楚明白。這宮中最忌諱第一條就是,不該把自己的把柄被人抓住。本宮未入宮前學得一手好菜。可是入宮後你可見我親自下廚過幾次?”
貞貴人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她這等拙劣的伎倆原來在一開始早就被她看透。
周惜若看着她煞白的面色,嘆了一口氣:“本宮知道你想要得到*愛,這原本無可厚非。但是本宮奉勸你一句,你沒有全然把握,你怎麼能知道你可以一擊便成?”
貞貴人連忙伏地磕頭,哀哀道:“臣妾不敢,臣妾怎麼會拿了自己的性命冒了風險呢?娘娘明鑑啊!這次定是有人要毒害臣妾。……”
周惜若輕笑一聲:“你以身試毒,你以爲本宮不知道嗎?”
貞貴人一聽臉色頓時煞白,連想要再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惜若漠然道:“最後再提醒你一句,宮中人心險惡,旁人爲你出的主意,你以爲是真正爲了你好嗎?”
貞貴人心中一顫,不禁擡頭。周惜若神色冰冷,蒼白的脣一張一合,說出的話令她怵然而驚:“你可想過爲你謀劃此事的人事後完全可以不擔任何干系,成了,除去本宮。不成的話,你就是那污衊本宮的禍首。算來算去,她怎麼都是贏。你如此爲了旁人做了嫁衣裳,下一次,她要除去的可是你!”
貞貴人一聽不禁跌坐在了地上。
周惜若懨懨閉上了眼:“本宮沒有心情和你計較這件事。如果你決意與本宮作對,下一次本宮就不會如這次這麼輕易地放過了你!”
她說完揮了揮手,貞貴人這才呆若木雞地退下。
她出了周惜若的寢殿,袁紫兒關切地迎上前,小聲問道:“蓮娘娘說了什麼?”
貞貴人看着她殷切的眼底帶着一抹驚慌,心底不由掠過厭惡,掙了她的手,冷冷道:“沒什麼。我回去了。”她說着便匆匆走了,只留下袁紫兒一人莫名所以地看看寢殿和貞貴人離開的方向。
寢殿中上好的沉水香幽幽,林嬤嬤進來查看,見周惜若似乎睡了,於是悄悄上前爲她蓋上薄衾。
周惜若睜開眼,看着林嬤嬤慈祥的臉,軟軟地喚了一聲:“母親——”
林嬤嬤嘆了一口氣,上前讓她靠着自己。周惜若靠在她的懷中,這才覺得這個空寂的宮中不至於那麼冷,不然夢裡夢外都是冰冷殘酷的現實,令她身心俱疲。
“娘娘爲何要輕易放過了貞貴人?”林嬤嬤問道。
“這件事與她沒有關係。不應該遷怒到了她的頭上。”周惜若慢慢道。她不是不懂得如何反制他人,只是心忽的覺得倦了,拙劣的伎倆、險惡的用心、與她失去孩子的痛苦相比,可笑得無法讓她想多分一分心思去理會。
“不過母親放心吧。她不會再與袁紫兒狼狽爲殲了。經過我的點撥,貞貴人若是聰明就不會再相信了袁紫兒。”周惜若道。
林嬤嬤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三人成虎。最怕就是三位宮妃聯手害了娘娘。”
周惜若清清冷冷一笑,笑意中帶着說不出的冰冷:“害了我又能怎麼樣?頭上還有一個皇后,皇后頭上還有一個楚太后。權力之路永無止境。想要更多,最終都不會得到善終!”
林嬤嬤聽得她的話,沉默了一會,道:“娘娘與從前不同了。”
失去孩子猶如折損了她的華炫無比的鳳凰羽翼,讓她再也沒有傲然搏擊長空的力氣。
周惜若閉上眼,許久才道:“也許我只是累了。母親,我睡一會就好。”
……
身心俱疲,對外人只是一種一蹶不振的笑話。宮中的人看着雲水殿的寂靜都在心中紛紛揣測了周惜若如何出現在衆人面前,可一直等到安王壽宴開始,周惜若依然沒有踏出雲水殿一步。
她似乎一心一意只想將自己埋在了這雲水殿中,讓世人遺忘。
皇后聽着雲水殿林公公前來稱病告假,脣邊溢出絲絲譏諷的笑意,道:“既然蓮貴嬪身子不適就不必來參加壽宴了。本宮再賜一些藥材讓她安心養病。”
林公公謝恩而去。中宮中,越卿卿看着皇后眼底的嘲弄,不禁道:“這個周惜若當真一蹶不振了?以她的脾性她不是這種輕易就認輸的女人。”
皇后似笑非笑地道:“一個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能否生養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又懷上了一個,可惜啊,還是沒有這個福氣。她就算是鐵打的女人也要趴下!”
越卿卿皺起秀眉,眼中皆是不相信。她當然不相信,這個歷經被休失子,入宮再從永巷中爬起來的女人會這麼輕易認栽。可這些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罷了。
她對皇后笑了笑:“不提她了,安王壽宴,皇后可要好好打扮……”
……
到了安王壽宴那一日,啓徳殿中歌舞聲聲,宮中熱熱鬧鬧,笙簫聲,還有歌姬高亢清亮的歌聲傳遍了宮中各處。周惜若站在雲水殿的廊下,靜靜看着天上雲捲雲舒。她的身影薄如剪影,清冷如一泓孤月,美人如隔雲端,遠遠看着有一種錯覺,彷彿她隨時都能羽化成仙,飄到了天上去。
有一位宮女上前,對她道:“娘娘,外面有一個人要送給娘娘一件東西。”
周惜若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問道:“是什麼東西?你們收下便好。”
宮女爲難:“那人說要親自奉給娘娘。”
周惜若微微皺了皺眉頭,許久才道:“好吧。讓那人來見我吧。”
不一會,宮女將那人領到了周惜若跟前。是一位面目普通的宮女,普通得一沒入人羣就再也認不出來。
周惜若眸光微微一閃,問道:“你來見本宮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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