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嚇得驚叫一聲,那黑影如風,一把把她捉在懷中。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慍怒:“你竟然還躲了起來!”
他一把將她圈在懷中,周惜若驚怒交加,回頭怒道:“邵雲和,你竟然跟蹤我!”
風雨中兩人都瞧不清對方的面色。邵雲和凝聚目力這纔看清她身上渾身泥污,看樣子是摔了下來,口氣一緩:“我沒有跟蹤你。”
周惜若一怔。他不是跟蹤自己?難不成是來尋她?她心中心緒複雜,想要嗤笑他的假好心,但是心中一個念頭冰涼地滑過。她定了定神,這才道:“那郡駙馬是來尋妾身的嗎?”
邵雲和見她無恙,不知怎麼的竟鬆了一口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了看雨勢道:“我帶你出去。”
他說着一把摟住她的腰間,慢慢攀着山坡向上爬上去。周惜若已沒有什麼力氣,只能依在他身上。她心中滋味複雜地由着他將自己拖上山坡。邵雲和似對這密林十分熟悉,抱她上馬,尋到了山壁下的一個偌大的山洞中。
這山洞十分大,好幾丈見方,一人多高,隱蔽在了山壁的背後,不仔細發現根本找不到。邵雲和輕車熟路很快將她安放在了山洞中。周惜若一聲不吭,冷眼看着他。
邵雲和把馬駒也牽進山洞來,拿出懷中的火折一晃,點燃了山洞中火堆。這纔看向她。火光驅散了黑暗。映得周惜若蒼白的面容猶如夜間的白花,楚楚動人,令人心生憐惜。
“這山洞深處有一口山泉眼,你可以去洗洗傷口。”邵雲和避開她過分清冷的目光,淡淡道。
周惜若一動不動,半晌才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山洞?你來過?”
邵雲和正脫下身上溼透的外衣,聞言手微微一頓,頃刻嗤笑:“我若說我沒來過,你自然也不信的。”
周惜若聽了只是沉默,美眸幽幽,不知心中在想什麼。邵雲和見她不動,挑了眉看了她一眼,“你還不去?傷口若是沾了髒東西搞不好就會爛掉。”
周惜若這纔拿了一支燒着的柴火,慢慢地走入山洞深處,就着微弱的火光清洗自己的傷口。女子愛潔,她看着渾身泥土,咬了咬牙,脫下身上髒衣服走入了泉水中洗去身上的泥污。
火光明滅,映着邵雲和清冷的側面,薄脣微勾,不知不覺竟流露淡淡的笑意。周惜若洗了很久,最後才披散着長髮一身溼漉漉的走了出來。邵雲和看了她一眼,把火堆讓了出來,冷冷道:“你把身上的衣服烤乾,不然就算明天出林子也會生病。”
他說着自顧自走入山洞深處整理自己。溫暖的火光就在眼前,周惜若拿了一旁的樹枝撥了撥火堆下的灰燼,眼底一沉。這燒灰厚重,這個山洞分明是有人住過,而且還住了不少天。土地平整,甚至山洞一角有乾燥柴草堆起來可供睡覺的地方。
這個山洞到底曾藏過誰?邵雲和帶她來這裡究竟是救她還是要故技重施帶着她離開宮裡?……千百個揣測從心裡飛快掠過,半分也抓不到一絲思緒。
“給。”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紛亂的思緒。周惜若一怔,邵雲和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亦是一身溼漉漉的。他遞給她一瓶傷藥。
周惜若握緊了傷藥,美眸幽冷地看着面前的邵雲和。他已自顧自在一旁烤火,火光映着他陰冷俊美的面容,此時此刻他更像是黑夜中出沒的魅羅,俊美而帶着無盡的寒意,令人不敢接近。
“看我做什麼?”邵雲和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冷冷譏諷:“在猜我到底要做什麼嗎?”
周惜若別開臉,半晌才道:“謝謝你救了我。”
這一句從她口中說出,比晴天霹靂更令他心中驚訝。邵雲和手中一頓,慢慢應道:“不必。”
周惜若笑了笑,輕聲道:“還得多謝謝郡駙馬不殺之恩。”
邵雲和聽出她的嘲諷,眸光一沉,正要說話,周惜若已經斜斜靠在山壁上,疲倦地閉上眼。
外面的雨已慢慢小了,淅淅瀝瀝。邵雲和以爲她睡了,正要閉目養神。忽地,周惜若輕輕的聲音傳來:“你爲什麼不殺了我呢?”
邵雲和一怔,看着長髮披散的窈窕身影,許久才道:“我說過我不會殺你。”
周惜若閉着眼,輕輕笑了起來,“你有那麼多次機會可以殺我,爲什麼不殺了我?我死了就一乾二淨。你也解脫,我也解脫了。何樂不爲呢?”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緩緩滑落,卻彷彿滑落了他的心底,心也如洞外的雨夜,潮溼陰冷。
邵雲和忽地冷冷道:“周惜若,你別做夢了。現在的你死不成,死不得。你別逼我!”
周惜若一笑不再開口。兩人又沉默下來。邵雲和冷眸看着那燃燒的火堆,眼中戾氣翻涌,找不到缺口可以傾瀉。他看着渾身是傷疲倦之極的周惜若,禁不住踏上前一步。
周惜若睜開眼,黑白分明的星眸靜靜看着他,彷彿要看進他所有靈魂。
他忽地將她抱在懷中,聲音低啞:“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會再傷害你。”
似曾相似的氣息撲來,他的胸膛比記憶中的還要溫熱,周惜若緩緩勾起冰涼的脣,扯出一抹陰冷的弧度。
她輕嘆一聲,聲音輕柔得自己都不敢相信:“雲和,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情意的。”
抱着她的手臂一緊,將她禁錮在懷中,周惜若閉上眼,再也抵擋不住疲倦,沉入了昏昏沉沉的睡夢之中。
……
雨漸漸小了,夜亦是深了。溫景安騎着馬在密林中極目搜尋,卻找不到半分蹤跡。身邊的侍衛們早就又疲倦又累,紛紛勸說他回營。溫景安只是抿緊薄脣不吭一聲。御前侍衛無法,只能留下一人,其餘的人回去覆命。
那留下的侍衛見他大有找不到就不回去的勢頭,心中叫苦不迭,縱馬上前苦苦相勸:“溫大人,回去吧。晚上根本找不到人。明日天亮再來尋也不遲。”
溫景安臉色一沉,回頭冷聲道:“明日?兩個弱女子怎麼能捱得過一個晚上?!找不到秦國公主,整個秦齊兩國的邦交就不妙了!你們不找,我自去找!”
他說着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打馬兒向密林深處而去。侍衛見他消失在黑夜中,無奈只能調轉馬頭出了密林。
溫景安縱馬跑了一會,手中的火把漸漸燒盡。可是依然還未看見周惜若與耶律箏兒半分蹤跡。他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難道說兩人入了密林中就……
他心中焦急,忍不住喊道:“惜若!惜若——”
深夜中突然的喊聲令林中的夜鳥紛紛驚飛,在黑暗中怪叫,就如深夜中突然驚現的鬼魅。溫景安喊了一會,四周一片死寂。
他越發焦急,正還要向深處尋去,忽的背後一陣輕微的風聲傳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身後一道黑影已重重撲向馬背上的他,將他從馬上掀翻在地。
溫景安一驚,正要舉手格擋,那黑影已緊緊箍住他的脖子,令他頓時呼吸不得。
“別出聲!”耳邊傳來耳熟的聲音,帶着無比緊張:“這密林中有刺客!”
溫景安聽出黑影的聲音,眼中一亮,顧不得疼痛,失聲道:“公主!”
耶律箏兒聽得他發出聲音,心中一沉,幾乎於此同時,寂靜的密林中忽地有奇怪的風聲傳來。
耶律箏兒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拉起溫景安的手,低喝一聲:“趕緊跑!”
她說着飛快上了馬兒,狠狠一抽身下的馬向前縱去。溫景安纔剛踉蹌翻身而起,只覺得胳膊上一緊,一股力道傳來竟把他拉上了馬。這一拉一拽無比嫺熟。他還未回過神人已坐在了馬背上。
耶律箏兒清喝一聲,身子與馬兒幾乎成爲一體飛快地向密林的更深處逃去。溫景安只覺得身後條條黑影如鬼魅一般緊緊跟隨其後,甩也甩不開。
耶律箏兒騎術精湛無比,在密林中猶入無人之境,溫景安不得不抱着她纖細的腰肢,這纔不至於在七繞八拐中摔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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