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空氣充滿黏澀的溼氣,爬了滿地卻死氣沉沉的蘚類植物無不昭示環境的惡劣。
替熱心安排兩位貴客住宿的王引路的機器人管家臉上掛着職業性的笑容,“這裡是星球上唯一不對外開放的地方,是主人的私產,也是主人最珍視的地方。兩位,希望你們住的愉快。”
機器人管家行了一個古老的禮節,告辭。
“幼稚,存心報復也不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凱撒正忿忿,話未說完,只聽‘吧唧’一聲。一腳踩進散着熱氣的軟乎乎的異物中的感覺實在太糟糕,凱撒臉色霎時有些難堪,見林臻與自己陷入同樣的遭遇,才略略舒心了一點。
“也不知道是哪個狗東西的糞便,操,這腳感還真是又軟又熱。”凱撒換上饒有興致的表情,瞥了眼林臻,果然見對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愉快地笑了下,以最快的速度前行——他本人也是一秒不想在‘泥足深陷’裡待着。
兩人緊趕慢趕,卻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這裡的地理非常特殊,幾乎呈方格狀分開了一個又一個特殊的環境,幾分鐘前還呆在溼熱滯悶的潮熱環境了,一下踏進乾冷的世界都不足爲奇。
這不,才從一塊乾旱日曬得炙人的環境中走出,冷不防便兜頭一陣傾盆大雨。
豆大連珠的雨點砸在二人身上,不出幾秒的功夫就將兩人從頭到腳淋溼透徹。同款的軍裝黏在身上,勾勒出充滿力量而年輕的男性身體,胸前鼓脹的肌體,映着沾了水而顏色變深的軍裝,倒三角的身材,完全符合聯邦少女們心目中最想要一夜.情對象要求,可惜這裡沒有欣賞的人。
軍裝稀釋水分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落雨的頻率,兩人索性不管,直接讓雨澆成了落湯雞——爲了節省軍裝的耗能,兩人默契地沒有開啓第七號軍裝隔離水汽的功能。
總算在一塊相對開闊的地方停下,兩人仔細看過地勢,林臻道:“我去找材料,你找些乾草燒一個火堆。”林臻野外生活的經驗豐富,凱撒比他只多不少,也不含糊,當下便痛快地答應。
林臻既然一手攬了重活,他可不會扭捏,燒了個乾草堆,借用煙霧和火光驅散蛇蟲鼠蟻,凱撒自行狩獵了一隻嬌小的獸類,飽餐一頓後,林臻才姍姍而歸。
他從手環空間裡取出已經裁切好的木塊,雷哲將他們‘驅逐’到這一片禁地時連帳篷都沒有給他們留一個,所以此時完全要靠兩人自力更生。
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方子’,林臻坐在乾草火堆留下的灰燼前,斯文而緩慢地進餐。
他吃的是來到第二區前囤積在手環空間裡的壓縮食物,這種食物是d-11星球目前存取最方便快捷的食物,商家仗着壓縮和保存食物的技術沒有第二家,對食物的味道處理得相當敷衍,連聯邦最便宜的食物劑都比這個來得美味。
夜幕來臨得很快,日照以逃逸一樣的速度在這塊土地上移開,林臻和凱撒回到二人之前搭建的木屋中,各自佔據東西兩側。
夜裡,是林臻守早夜,四個小時後再與凱撒交換。
凱撒在黑暗中琢磨事情,聽林臻道:“睡不着,我們換一換。”
輪流守夜就是爲了保證彼此都有足夠的睡眠時間,並不是用來浪費的。凱撒轉頭看他一眼,翻身坐起來。林臻見狀,徑直躺在三塊橫木拼湊起來的牀上,不一會兒,呼吸聲就變得清淺。
居然真的睡着了。
凱撒稱奇,明知道自己心懷叵測,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後背託付給自己,這種‘愚蠢的堅持’難道是林臻成功的秘訣不成。
左右無事,凱撒便掏出自己的光腦開始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的屢敗屢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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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準時醒過來,不知有意無意,他選擇在木屋外守夜,將屋內的空間留給凱撒。
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兩天,狩獵的工作落在凱撒身上,這一天他滿載而歸。
“交.配的季節到了,這些蠢貨都成雙成對地忙着幹活,被我抓了——喏。”他將獵物往林臻面前甩了甩,“還不想停下呢。”
林臻如他所願地擰了眉頭,夜裡的時候,不知出於什麼考慮,他將兩人的橫木牀移靠在一起。
“這幾天,我們一起行動。”林臻如是說,語氣頗爲鄭重。
“怎麼?”將自己的尖銳隱藏在暗處後,凱撒對林臻說話隨意了許多。
林臻並沒有過多地解釋,他的眼神告訴凱撒,無需多問,很快他自己就能得到答案。果然,第二天凱撒就知道不妙。
讓他時時刻刻與林臻待在一起比下一刻他們就會離開d-11更加天方夜譚,午後,他沒有和林臻打招呼便獨自到東面方向的溼熱森林中覓食,一直吃異獸肉實在難熬,凱撒打算到森林中尋一些可食用的水果解解膩。
不想才過了半個小時不到,便覺身體不適。
灼燙的熱氣從左手手腕率先產生,很快蔓延到全身。中毒了?凱撒忙往林外退去,這一塊進去常年籠罩着淡淡的瘴氣,不過林臻早就準備好解毒劑,讓d-11星球的平民困守王城的瘴氣並不妨礙二人行動。
但今天這種不適的反應來勢洶洶,凱撒不敢怠慢,往回趕。
越靠近木屋,身體不適的感覺就越淡,凱撒不解,腳上速度卻越快。林臻比凱撒的狀況還不如,他的臉上緋紅一片,襯得他白玉無瑕的臉異常惹眼,他早有預料一般地看了凱撒一眼,淡淡道:“我說了,不要單獨離開。”
他的聲音低啞,像是喉嚨被高熱烤的水分全無,嗓音一場乾澀。並沒有責備,只是在陳述。
凱撒見狀,隱隱有了猜測,“是契蟲?”
林臻顯然和他遭遇了一樣的生理過敏現象,或許是因爲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不佳,反應比自己還要劇烈,整個人像是剛剛發過一場高燒一般。
林臻點點頭,語氣與平時毫無差別地道:
“發.情了。”
契蟲,因爲雙生雙亡的特性成爲婚姻忠誠的象徵。它們依附脈搏的跳動而生,植入人體時完全貼在動脈的血管壁上。
人類總是富有浪漫的想象力,以此讓契蟲美化到令人嚮往。
其實,契蟲不過是一種沒有自己形態的寄生異獸,體積非常微小,它們着附在血脈上,據聞,是依靠寄生者脈搏的跳動才得以從卵體進化成蟲體。作爲一種異獸,它們有着和異獸同樣的共性,進食與發.情。
契蟲的特殊在於,它們是成雙成對而生的,伴侶在出生時就已經註定,因此從不爲發.情對象的人選而費心。發.情時,它們之間有強烈的親近的本能渴望,它們的寄生者毫無選擇,如果違揹他們的本能,它們就會對寄生者發出‘善意的提醒’,直到它們感應得非常貼近。
林臻以平淡的語氣敘述前不久從借閱的書上掌握的契蟲的習性。
“契.蟲的發.情期爲五到二十天,這段時間如果它們各自的寄生者沒有在一起,契蟲就會焦躁,分泌出毒素逼迫寄生者達成它們的願望。”毒素並不單一,如果讓契蟲越來越焦躁,那麼毒素就會越來越厲害,甚至到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步。
“所以,這幾天不要擅自行動。”
林臻如是總結道。
凱撒:……操。
林臻看了他一眼,收回的視線掩下眼角上揚的淺笑。他不是傻子,在凱撒作出種種觸及他底線的事情後,對於這個同伴他早已失去最基本的信賴。但,此時他對凱撒非常放心。
因爲契蟲。
凱撒所忌憚的,正是他依仗的武器。一死雙亡,儘管可以轉移契蟲,但那必須在寄生者都活着的情況下才能確保契蟲的活性,凱撒不會冒這樣的風險,因此他不會對自己出手。
反而,會顧及自己的性命而協助自己。
在聽雷哲說起契蟲的特質和所謂長生的時候,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的林臻便就留意,之後更是特意經由機器人借閱了王室裡所有關於契蟲的藏書和記載,對比之前的毫無所知,他已經能稱得上半個專家。
凱撒說服自己忍受,但在兩人一拳之隔時契蟲依然任性地分泌毒素刺激他的體溫暴漲,頭昏耳鳴的時候,凱撒怒了:“你知道的吧,有什麼法子讓它們消停一會兒?麻醉?”
林臻搖了搖頭,實事求是:“寄生者沒有死亡,他的精神狀態——睡眠或是休克,都不會影響契蟲的本能。”
“沒有別的辦法?”
林臻聞言,點頭。
在凱撒凝視的目光下,他淡定地複述書中的原話:“足量的體液,唾液、汗液、精.液,可以縮短契蟲的發.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