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彈藥的緊張,呂岩不得不命令出去打劫的船隊應儘量減少彈藥的使用,或者以發射霰彈爲主。
這樣一來,他們的收入不可避免地減少起來,有好幾條西洋船隻都從他手裡逃走了。
對此呂岩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在沒有搞到火藥和精鐵錫鉛之前,他也只能這樣做。
大約半個月後,一艘小船在“凱旋號”的護送下來到了大員灣。
現在的大員灣已經不在是呂岩初到時那樣寧靜,而是到處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大量的白奴和倭奴在士兵地驅趕下正修建着簡易炮臺,而炮臺已經接近完工。
岸上也有着一些獵頭族人在修建着新的碼頭,由於搶劫來的船隻越來越多,以至於碼頭的修建速度一直跟不上船隻的需要。
一個約四十歲的中年人立於小船的船頭,看着大員灣裡停泊的幾艘鉅艦一臉的驚訝。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大明的水師和西洋的艦船也是見了不少。
但是像這麼大的艦船卻很少見到,而且他還聽李魁奇講,這其中兩艘都裝了近百門重炮,威力端是無比驚人。
本來他對李魁奇的話是嗤之以鼻,並不想前來會見呂岩。
但是聽到呂岩是遼東出來的守備後,這才徹底的引起了他的興趣,於是就有了這一行。
李魁奇站在他的身邊略微有些得意,自從跟了呂岩後,他感覺自已比以前威風了許多。
以前看着不敢搶的武裝船隊現在也敢搶了,自己打不過可以讓那些鉅艦上場。
只要一陣炮轟過去,再強的船隊也得乖乖投降。
這個林家的三管家以前一向是自視甚高,不將他們這些小海盜放在眼裡,現在想必他一定感到非常驚訝吧。
“這些都是你家首領的船。”
林管家指着那些鉅艦問道。
“沒錯,這些都是我們家大人的船隻。”
李魁奇悄悄地糾正道。
林管家冷哼一聲,好好的守備不當,卻去當海盜,也不知道那個人腦子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些鉅艦倒真是強大,恐怕那些紅毛番人都有所不及。
“你們家大人這種船是哪裡得來的?可是從紅毛番人手中購得。”
林管家不動聲色地問道。
如果他們也能購得這些船隻,那麼出海的時候就安全了許多。
“這個並不清楚。”
李魁奇搖了搖頭說道。
對於這個問題,呂岩始終是諱莫如森,嚴禁任何人詢問。
前陣子還有個海盜因爲打聽而吃了鞭子。
林管家冷哼一聲,他還以爲呂岩是敝帚自珍。
這些西洋戰船除了是向紅毛番人買的還會有什麼其他途徑,能造西洋戰船的船家他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想往這些船上裝滿大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紅夷火炮是出了名的貴,只是那些大炮都不知道需要多少銀子。
林家官粗粗算了一下那個數字,很快就得出了一個讓他咋舌不已的數字。
很快這隻小船就靠岸了,以前他也來過一次大員灣。
但是以前的大員灣從來不曾這樣繁忙過,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羣。
他在其中不僅看到了明人和獵頭族人,而且還有倭人和紅毛番人。
“那些倭人和紅毛番人也是你家大人的手下?”
林管家說道。
“不是,倭人在這裡全部都是奴隸。紅毛番人有一部分是我家大人的手下,其他人全部都是奴隸。”
李魁奇微感自豪地說道。
“看來你家大人的基業不小啊。”
林管家輕笑道。
“那是當,我家大人光是奴隸就有數百人,獵頭人勞工兩千餘。手下能征善戰之士數千人,絕對是附近最大的勢力。”
說到這裡,李魁奇更加驕傲了。
以呂岩現在的勢力,雖然人數不及嘉靖年間的海盜王王直,但是戰力絕對猶有過之。
當時王直的手下沒有這種西洋炮艦,沒有這些精銳的騎兵。
李魁奇的表現讓林管家感到陣陣不爽,你得瑟個什麼,這些又不是你的手下。
只是他懶得和這個海盜頭子計較,就讓李魁奇帶着他去見呂岩。
但是這時候一個專門來等候他的騎兵說道:“這位先生請先等一下,很快就有人前來迎接。”
林管家點了點頭,這才叫待客之道嗎。
趁着這個機會,他仔細地打量起周圍那忙碌的人羣,甚至還找了幾個人攀談起來,希望能探探這裡的底。
但是那些人卻對他極爲警剔,問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這讓他感到極爲失望。
沒過多久,一羣全身黑甲的騎兵從遠方緩緩向這邊過來。
看到這裡,林管家不由神色微變。
難道這就是他手下的遼東精銳?
想到這裡,他就仔細地打量起那些騎兵起來。
他發現那些騎兵個個衣甲鮮亮,神情彪悍,行進之間隊伍井然有序。
而且他們的身上帶着濃烈的殺氣,而這些股殺氣只有真正的百戰精銳身上纔會具有。
以他的見識,恐怕就是那些總兵、參將的親兵都是有所不如。
那些總兵、參將的親兵固然是千挑萬選出來,但是卻久不經陣仗,和這些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真正打起來恐怕差得很多。
一想到這裡,他就收起了對呂岩的輕視。
無論是誰,只要手裡有這種精銳都是必須重視的。
黑甲騎兵的後邊則是一輛馬車。
但是林管家的眼光很快就從馬車上一掃而過,看向了馬車的後方。
因爲馬車的後方是兩列整齊的蒙古騎兵。
雖然林管家並沒有去過九邊,但是他從他們的髮式就知道,他們絕對是蒙古人。
只是蒙古騎兵怎麼跑到這裡了?
一旦這些蒙古騎兵上了岸,那麼將會對福建的官場會造成多大的衝擊?而福建那些早已爛掉的官軍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一想到這裡,林管家就是滿懷憂慮。
這時候馬車的門簾掀開,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文士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對着林管家微微施一禮,然後說道:“這位想必是林管家,在下賈文和,我家大人派我前來迎接林管家。”
沒錯,他就是呂岩最欣賞的謀士,三國的毒士賈詡。
他不僅是智絕天下,而且懂得明哲保身,對家人有情不義,無論做什麼事都絕對不拖累家人,這點是他非常欣賞的。
最近呂岩碰到了很多問題,他感覺需要一個謀士前來參謀,因此特意賈詡兌換了出來。
看到這裡,林管家微感驚訝。
這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應該是滿腹經綸的讀書人,只是沒想到他也從賊了。
但是林家歷來以書香門第自居,極爲重視讀書人,而林管家也難免染上了這種毛病。
於是林管家也非常尊敬地回了一禮。
“林安見過賈先生。”
“我家大人正在等侯林管家,林管家還請隨我上車。”
賈詡微微一笑道。
“賈先生請。”
兩人謙讓了一番之後,就上了馬車,在一衆騎兵的護衛下向前駛去。
馬車之中,兩人都是淺笑吟吟,同時互相試探着對方的底細。
林管家對呂岩的很多事實都非常感興趣,比如他到底有多少騎兵,他的那種西洋鉅艦是怎麼來的。
賈詡奉了呂岩之令,也打探起林家的實力以及林管家此行的底線。
兩方都是表面上言詞懇切,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但是話語之中處處包含着機鋒,稍一不小心就會着了對方的道兒。
賈詡怎麼說也是見過無數英雄豪傑,在那個豪傑輩出的年代他依然是最頂的一羣人,對付這麼一個小小的林管家當然不在話下。
沒過多久,林管家的底細就被他探得差不多。
而林管家卻是冷汗涔涔,眼前的這個書生實在是太過厲害。
表面上讓人如沐春風,但是自家的一些底細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暴露了出來,實在是太過厲害。
於是他連忙打起了一百二十個精神,同時小心翼翼地應付起這個笑面文士起來。
沒過多久,這支騎兵隊伍就來到了一座高大的木屋前。
這座木屋非常簡陋,連漆都沒刷,看起來應該剛建好不久的。
一個穿着月白布袍的年青人正安然站在窗邊,看着遠處的風景。
對於這種原生態的木屋,呂岩其實是非常喜歡的,現在這附近的木屋,幾乎全部都是這個樣子。
不過爲了避免木頭腐爛,還是要刷漆的。
但是現在他們卻連漆都沒有,只能先這樣將就着。
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呂岩回身看了過來。
只見賈詡和林管家正聯袂而來,賈詡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但是林管家卻透出了一絲疲憊,就連笑容也是有些勉強。
“這位一定是林管家吧。”
呂岩笑着說道。
“林府林安見過大人。”
林管家微微欠了一身,看起來有些倨傲。
雖然他只是個管家,但是他其實也讀了不少書,因此他也是以讀書人自居的,對於呂岩這種武夫有着莫名的優越感,更何況現在呂岩只是一個海賊。
呂岩有些不喜,但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賈詡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但是很快這絲不悅就一隱而逝,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很快招呼林管家坐下來,然後讓人上茶。
於是接下來雙方就開始話起家常起來,就像是雙方在此會見就是爲了話家常一樣,絲毫沒有提正事的意思。
林管家不急,這次是呂岩他們有求於他。
賈詡也不急,一個個小小的管家還收拾不來,他就枉爲毒士了。
呂岩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急,如果急了就會讓自已處於下風,於是一切事情都交給賈詡處理。
於是接下來賈詡就徹底地掌控了整個客廳的局面,只是這時候他的詞鋒一變。
開始旁徵博引,高談闊論起來,只見他引經據典,句句都不離古代的典故。
一段話甚至可能出自七八個不同的聖人經典,聽起來無比的費神,不說是否知道這些典故了,就算是知道卻不能爛熟於胸,也會被賈詡給繞得雲裡霧裡。
呂岩終於什麼叫水平了,這就叫水平。
他從來不打臉,但是你和他說話就會感覺一個小學生和博士生導在說話,讓你感到羞愧到無地自容。
於是呂岩就閉上了嘴巴,開始品嚐起桌子上的香茗起來。
他相信賈詡一定會處理好這一切的。
林管家卻感到有些壓力山大,剛開始他還能明白賈詡在說什麼,但是很快就被徹底地繞暈了。
往往是賈詡說上幾句話,然後一臉真誠地看着他。
而林管家卻是不停地苦思,賈詡剛纔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出自哪部聖人經典。
沒過多久,林管家就感到頭暈眼花,腦子有些不夠用。
往往是賈詡說完,林管家苦苦思索很長時間之後才能接上話。
慢慢地,林管家也終於明白了賈詡的意思。
但是,他又不甘就此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