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是,趙明興動手,順利將鋼刀取下,手術完美,明中信毫髮未損,皆大歡喜。還有一種情形,趙明興動手,傷及明中信內臟,大出血,即便明教習是鐵打的身子,但之前就已經流血過多,身子虛弱異常,再有這次大出血,只怕明教習就會大傷元氣,傷及根本,他後悔終生。
這就令得趙明興進退兩難,他不是不敢動手,而是,動手之後,稍有差遲,令得教習身陷大難,他可不敢擔這個責任,當然,責任並不是不能擔,他更憂心的是,如果被自己治壞,不用其他人動手,只是眼前這些學員們就會將自己跺成肉醬,以泄心頭之憤!
那後果他承受不起,不是怕做壞被人責難,而是他無法面對自己令明教習落到那般境地。明教習對他的知遇知恩他還未報,自己就令得他受此大難,從心裡他就過不去這個坎!
這,也算是他的心魔吧!他就是無法動手!無法克服這份心魔!
故此,他纔在此發呆!
“不如,就由我來做?”吳御醫在旁輕聲道。
唰,一片目光投向了吳御醫。
吳御醫瞬間感覺心中怪異無比,一種被排斥的感覺充斥在他的心中。那些目光如針刺一般,令他不寒而慄。顯然,學員們對這份權利極其看中,相應的,對自己充滿了戲謔與排斥之心。
嚇得他不敢再說什麼,呆蔭地望着學員們。
學員們見他不再說話,也就不爲已甚,轉頭望向趙明興。
他們心中異常不屑,就之前見過的這些所謂的太醫們的治療創傷的手法,他們可是看不上,即便這位吳御醫乃是明教習親自指導的也一樣,不被他們所認可,如果讓他做,還不如自己做呢!
故此,剛纔吳御醫提出來他做,瞬間被他們所鄙視。
更何況,明教習受了這般嚴重的傷害,他們豈能交給這些半調子?那是對教習的不負責任。
不過,有了吳御醫的緩和,趙明興心中鬆了口氣,目光重新堅定起來,他知曉,如果自己再這般推三阻四,只怕這吳御醫還真的會接手治療明教習,畢竟,此地可是那位欽差大人王守仁做主的,絕不會任由自己在這兒糾結,而耽誤明教習的傷勢的,說不定,人家真的會指定吳御醫治療,大不了讓其他太醫們輔助!到時,丟的可就不只是自己的臉了,最最重要的是,明教習的傷他們還真不一定比自己更瞭解!
想及此,趙明興目光中充斥着堅定之色,也罷,就由自己來吧!自己一定行的!
趙明興環視一眼學員們,“諸位兄弟,接下來聽我命令!”
“諾!”學員們精神一振,他們知曉,趙明興下定主意了!
既然下定了決心,趙明興也就不再糾結,滿面肅然地進行了一番吩咐,努力做到萬無一失。
吳御醫見狀,精神也是爲之一振,畢竟,這些可是明師爺的親傳弟子,如此嚴重的傷勢,必然會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治療手段,此番自己絕對賺大了!精神無比集中,就等着趙明興等向自己展示了!
而旁邊的衆將,包括王守仁卻是更加心情緊張,畢竟,此番事關明中信的生死,豈同兒戲!
剛纔趙明興停手後,他們心中無比心驚,以爲出了什麼事,一聽之下了解,原來是趙明興也無把握,這下他們不由得望向了王守仁,此時此地,也只有他才能做這個決定了,是換人,還是依舊等候趙明興,這總得有人拿主意的。
而王守仁也是心中壓力異常大,他自然知曉,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只能待隨後明中信的恢復情狀來定,一時間,也無比糾結。
聽到吳御醫毛遂自薦之時,他眼前一亮,是啊,畢竟吳御醫年紀在那兒放着,而且經驗無比豐富,由他出手,也許更有把握呢!
但趙明興等人的目光卻令他退卻了,顯然,學員們不想讓人插手這件事,而吳御醫卻也是瞬間退卻了,也就說明,他心中也沒有底,這下,王守仁更加糾結了,定誰呢?
好在,趙明興在吳御醫自薦之後,反而下定了決心,自己做!
王守仁不由得鬆了口氣,但隨即就是心中一緊,畢竟,之前趙明興可是不敢下手的,現在他就有把握了?還是說只是趕鴨子上架呢?
然而,現在他可不敢打擾趙明興,只因爲,他也怕驚擾趙明興,令其失手,故此,他也只能時刻關注着,心中期盼明中信能夠吉人天相,順利過了此關!
有幾位學員扶住明中信坐正,身後有一位學員握着鋼刀刀柄,旁邊還有學員手持工具隨時待命,而趙明興則在旁嚴正以待,隨時準備救治。
“撥!”趙明興一聲令下,那位明中信身後的學員迅速撥刀,當然,他是順着刀柄的方向,不敢有絲毫差錯。
噗,一道鮮血狂噴而出,明中信身後待命的學員迅速動手,用手中的工具將傷口撐開,趙明興立刻上前,沒着傷口尋找出血經脈,予以止血。
幾人配合默契,動作迅速,終於明中信的傷口不再噴血。
趙明興立刻將丹藥粉灑於傷口,並隨時觀察傷口的出血情況,衆人大氣也不敢出,即便這些見慣了生死鮮血的將軍也是心驚不已,但他們卻是不敢出聲,驚擾趙明興他們,只是瞪大雙目望着明中信的面色,再望向趙明興他們,緊緊盯着,深怕出了什麼差錯。
慶幸的是,明中信的傷勢並未惡化,而趙明興等人也是按部就班進行清創。
終於,明中信被包成了個大糉子,趙明興等人望着眼前的大糉子,輕輕出了口氣。
“明興,妥了?”吳御醫上前輕聲問道。
“嗯!”趙明興欣慰地點點頭。
吳御醫面上瞬間浮現出喜色,轉頭衝王守仁點點頭。
王守仁大喜過望,看來,明師爺這是已經脫離危險了!
衆將自是聽到了吳御醫的問話,一時間歡聲雷動。
但是,大家現在還不敢輕舉妄動。
靜候着趙明興發號施令,而王守仁也是這個想法,於是大家將目光盡數投向了趙明興。
趙明興卻似感覺不到一般,仔細觀察着明中信的情形,不敢稍有怠慢。
於是,現場居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
“嗯!”卻只聽得一聲輕輕的痛哼之聲,然而,這一聲卻如同炸雷一般,響徹於大家的耳朵之中。
衆人卻是驚喜異常,只因爲,這一聲不是別人,正是那重傷若死的明中信所發。
明中信醒了!
而最激動的則是那些施以救治的學員們,他們滿面驚喜地望着即將甦醒的明中信。
衆目睽睽之下,面色無比蒼白的明中信緩緩睜開了雙目,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衆學員們那驚喜非常的小臉。
明中信虛弱地笑笑,“辛苦了!”
這一句話瞬間打破了平靜,學員們一個個全身顫抖,他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狂涌而出,但他們卻努力想要控制住不想讓看到這狼狽的一面,然而,情緒到位了,豈能由得他們,流如泉涌。
這一切的委屈淚水盡數噴涌而出,要知道,一直以來,明中信就是他們心中的支柱,此番明中信卻被死士們圍困,而且受了如此嚴重的傷痛,他們心中其實早已有些瀕臨崩潰。他們驚恐地發現,原來明教習也有傷重若死之時,這個發現令他們陷入無盡的恐懼。
恐懼明教習就要拋棄他們,奔向一個未知的世界;恐懼明教習要離開他們,不再指導保護他們;恐懼明教習受了如此重傷,他們卻無法施以援手;恐懼之前他們只顧自己建功立業,置明教習於這個死地;恐懼明教習如果離開他們,回去之後如何向老夫人交待。
這一切的一切令他們心中無限的委屈慚愧恐懼,這一切心緒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但卻有一個信念支撐着他們,就是明教習的性命處在生死一線,之前一直是明教習爲他們撐起這一片天,讓他們在這天底下自由馳騁,但現在明教習需要咱們,必須由咱們親手將他救回來,正是這個信念縈繞於他們耳際,才令得他們鼓起勇氣,爲明教習治傷。
而在他們的努力之下,明教習終於醒了,不由得那些委屈驚恐噴涌而出,再也無法抑制。
而旁邊的王守仁等人卻現在才發現,原來這些學員並非沒有驚恐,而是之前一直在壓抑着,現在明中信醒來了,才暴發了出來,不由得盡皆唏噓不已。
他們現在才發現,之前那些在戰場上肆意馳騁的學員們原來還是保留着十餘歲的心態,明中信的受傷確實令他們六神無阻,但他們卻克服了它,還盡力救治明中信,令他轉危爲安,真是難爲他們了!
但也很是佩服他們,小小年紀就這般內心強大,能夠頂住壓力,將自己的恐懼剋制住,沒有崩潰,反而齊心協力將明中信從生死線上救下來,真是不容易啊!
當然,他們更加佩服明中信,居然能夠將這些學員培養得如此出色,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他也同樣是十幾歲的年紀啊!
當然這一撥十餘歲的組合真心是強大,這是不容置疑的!他們看着這個組合欽佩不已!
“好了,都別哭了,時間有限,且讓欽差大人前來!”明中信虛弱地點點頭,衝趙明興吩咐道。
趙明興一抹眼淚,站起身形,讓開一個缺口,讓王守仁近前。
王守仁一聽,知曉明中信定然有事交待,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單膝跪於明中信面前。
“明師爺,有何吩咐,但講無妨!”
明中信艱難地轉過頭,望着王守仁,“大人,明某雖然醒來,但這只是暫時的,此番傷勢過重,只怕呆會兒就會陷入昏迷,還望大家不要緊張。”
王守仁滿眼的驚訝,心中一震,難道明師爺的傷勢比看到的還要嚴重?但此時的他不敢追問,顯然,明中信此時定然有重大的事情要交待,只好靜靜地望着明中信,等候他的吩咐!
“大人,我袖中有一個配方,此配方乃是病疫最後改良的藥方,必然可以除去病疫,還請你立刻讓吳御醫進行配製,以救百姓!”
“什麼?”王守仁爲之一愣,明師爺找到了驅疫的配方?
卻原來,明中信在爲百姓診療驅疫過程中,細細體會那縷病疫之氣,依據自己掌握的醫理病理,希望能夠整理出配方。
還別說,總歸是感受到了一些病疫的病理,故此,他在這一路之上研究着是否有藥物可以主治,那樣的話,自己也可以輕鬆一些。
經過反覆論證試驗,還別說終於整理出了配方。
卻未等他經過實際驗證,自己就受了重傷,如今的他,再也無法自行驗證了。無奈,只能讓吳御醫繼續跟進!
“對了,此配方還需繼續驗證,切記要小心!”明中信囑咐道。
“嗯!”王守仁點頭應道,“對了,你的傷勢?”
“此番確實嚴重,只怕短時間內中信再無法輔佐大人了!”明中信苦笑一聲。
“但你現在?”王守仁有些不解,明明明師爺己經醒來了,他怎會如此說?
旁邊的衆將也是面色凝重,擔憂地望着明中信。
吳御醫更是面色急變,本來,他見到明中信醒來,心中異常激動,只因爲,趙明興之前做的手術在他看來完美無缺,是極好的學習機會,但如今明中信雖未否定他的手術,但這般話語卻令他心中有些忐忑,究竟是手術的問題?還是明師爺身體的問題?不由得猶疑不己。
他們卻不知,其實明中信之前真的陷入了生死之間,如果不是七彩煙羅罩給予了一絲氣息,護住他的心脈,只怕那把穿胸而過的鋼刀已經將他殺死。那樣的話,他這次也不知道能否重生,或者奪舍?
而且從那歸元塔處傳來了一些功德令他保住一口氣,才緩了過來,再經趙明興救治,總算是將那縷魂魄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