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風隼表情連動都沒有動, 往亮光的通道里走,這地方奇怪極了,明明是順着往下去, 人卻像是在平地上一樣前行。如果他之前在聖西門學院參與過進校考試, 就應該明白現在和那時候的情形十分相似, 反重力場在部分區域內有效, 哪怕隔了一釐米的距離, 在冰棺之外的他都不會感受到。
他感覺到自己又往地下走了兩千米左右才走到這次的盡頭,不知道爲什麼,胸中出現了煩悶的感覺, 有些暴躁,極風隼的呼吸聲變粗, 藍採本來舒適的躺着, 這時候也不禁緊張起來, 彷彿那裡面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未知的事物讓人恐懼,膽大的人不畏懼一切, 心中點燃着一盞燈。
極風隼將火狐揉成一個耳釘的形狀貼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這樣也方便藍採看到的東西和自己一樣,交流起來也不會有什麼障礙,或者需要解釋的地方。
盡頭處是一個繩梯,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繩子, 散發着金屬光澤, 應該是軟金屬材質的。極風隼沿着繩梯攀爬下去, 他往下看的時候除了周圍的一圈銀色沒有看到其他東西, 應該是視角障礙, 自己垂直往下是一塊立足之地,落在地上的時候聽到小小的一聲“咔嚓”。
極風隼骨子裡的直覺提醒他:危險!
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危險源, 左手往上一伸,手臂上的鐵環直接伸出一根細絲,衝到頭頂,貼住金屬鐵板,極風隼蹬地躍起,懸在空中!
這一瞬間完成的動作已經近乎是本能,而這本能讓他逃過了一劫,因爲他離開地面沒有一秒鐘,就有紅色的光橫掃了剛纔他站着的地方,還是在離地面一米五的地方!
極風隼拔下自己的一根頭髮往地上一拋,那根頭髮飄飄的往下墜落,在激光橫掃面上斷成了兩截。
極風隼倒抽一口氣,藍採也看到了這一幕,一下子從牀上躍起,“那是什麼?!”
中間的那一塊空地像是小島,周圍方纔看到的一圈銀色原來是汞,圍繞着中間,不知作何用途。
而往周圍掃了一眼,就看到了那紅色激光的始作俑者,是一圈機器人,擡起機械臂就是“激光刀”,剛纔只是平面橫掃,現在開始上下移動,激光變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團,中間的空隙非常小。
機器人沒有往中間移動,極風隼快速數了一下,是十二個機器人,沒有上前,似乎是畏懼中間的那水銀形成的環形海。
極風隼在身形閃動之間還是瞥見了一處不同,有處汞水翻騰和別處不一樣,定睛一看才能看出來,那裡面又是一具透明的如同棺材的長匣子,裡面居然是……人?!
極風隼心裡喊見鬼了,這裡怎麼還在這中間有這樣的東西?腦子裡想着事情,動作自然慢了一步,被一道掃過來的紅光給擊中,儘管極風隼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閃離,可惜依然中招了。
會心一擊,他腰間的衣服立刻焦黑,都可以聞到皮膚的焦味,那處立刻紅了。
這受傷的地方使他的動作一滯,接踵而至的掃射紅光像是有生命一般,追着他的身影在跑,極風隼腦門發汗,悶聲不吭,忍住疼痛快速轉移自己的身形。
這麼一直轉移不是辦法,很快就把自己的體力全部消耗乾淨,極風隼快速的想着解決辦法,發現那些機器人都很高。
有了。
他手一抖,金屬貼片從上方鬆落,重力使他往下墜落,極風隼把這根線又往遠處機器人處的脖頸處發射,纏住它的脖子,讓自己藉助這股力從漫天亂飛的紅色光線中穿過。
這說起來很是容易,但是當時鏡頭晃動的感覺,那種隔着時空的壓迫感,就是不在現場的藍採,亦是可以感受到的。
他的手心開始冒汗,心跳加速,極風隼似是感受到他的激烈的感情,像是掩藏在平靜火山下的火星,或許有一天,沸騰的岩漿就會從內心噴薄而出,到了那時候,極風隼就收穫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極風隼在生死一線間還抽出來時間安慰藍採,“不用擔心我咯,我死了你就更自由了。”
藍採深呼一口氣,把那種恐懼和煩躁壓下來,“那你去死好了。”
這句話聽起來真無情,但極風隼還是感受到了藍採那種關切,只不過他的關切方式和別人的向來不一樣,藍採讓你死,是不想讓你死。
“放心,要死我也是死在你牀上。”極風隼身影已經躥到了機器人旁邊,藍採眼尖,發現了機器人眼睛中的異常,那裡面綠色的代碼幽幽跑過,顯得這機器人有些呆滯,“注意他們的眼睛!”
極風隼捕捉到了這句話,這時候他不會對藍採的話有任何懷疑,左手扶着機器人的肩膀,騰空躍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併,搗向了機器人的眼睛。
戳進去後微電流噼裡啪啦的響了,發出了藍光,但這藍光一閃就滅了,那種刺激感還停留在手指尖。
果然,當眼睛失去作用的時候,機器人的機械臂的光就停下來了,它們的致命之處就在於眼睛。
極風隼照葫蘆畫瓢,將剩下的十一個機器人的中樞系統一一除去。極風隼果然算得上是殺人利器,頃刻間周圍一圈的機器人都毀去了,剩下一堆殘廢的外殼。
極風隼站定,方纔的打鬥聲消去,剩下的沉默讓人心中壓力更大。
“藍採,你說爲什麼這裡面沒人?”這是極風隼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答案的事情,這裡面實在是太安靜了,以至於像是一個獵人設下的陷阱。
“你先把那個棺材撈出來。”藍採沉吟了一下道,“我現在出門,把東西準備一下。”
“什麼意思?”極風隼皺眉不解,準備什麼東西?
“我去克洛斯的基地外接應你,”藍採語氣嚴肅,“你還有多久要去昆伯勒了?”
極風隼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還是下意識的回答了問題,“一週。”
“我們掉入克洛斯的陷阱。”藍採解釋的時候沒有感情,跟剛纔那些殺人的機器人一樣,冷靜的解釋,“他把自己計劃的一部分漏給我們,大概就是爲了吸引我們過來,能夠這麼放心的讓你在這裡胡搞,大約也就是想我們出不去吧。”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
極風隼心中冒出這麼一句,不知道嘴上爲什麼會冒出一句,“那你走吧。”
“我走?”藍採輕蔑的看着他,那個眼神恨不得戳死他,但又沒有讓他死,“我怎麼走,你以爲我還能去哪兒?”
“我開玩笑。”極風隼將手腕上纏繞着的柔軟的纖維絲解下來,設法將那具棺材撈出來,裡面居然是個人,看起來年齡不大,長得倒是真好看,他眼神驚恐,彷彿遭遇了什麼巨創,跟一隻從鳥巢裡掉出來的小鳥一樣,讓人愛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極風隼此刻身後雖然沒人,他也知道藍採在盯着他,暴力破除了禁錮,發現男孩兒還是沒動。
如果謝星珏,或者喻文卿在這裡,一定會認出來眼前的這人:
李耳。
“救救他……”李耳的氣息如若蚊吶,眼睛中盛滿淚水,“救命……”
他要救誰極風隼不關心,除了他和藍採現在誰死了都不關他的事情,更不會多付出一絲感情,浪費,但現在已經有受難的人在了他面前,他還是盡職盡責的把人從裡面撈出來,扔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要救誰現在自己去救吧。”
“我想更應該的是撤離。”藍採已經做在了太空梭上,撫了撫自己手腕上的銀狐,冰冷的說道,“自救者天救,我們不是救世主,管不了別人。”
“謝謝。”李耳想要爬起來,可惜他身體內被注射了大量的藥物,此刻全身何止無力,連骨頭彷彿都是柔軟的,碎在了血管裡,他竭力想要站起來,可惜是徒勞。
藍採看着他的樣子帶着同情,這種藥他從前也中過,類似的藥效,看臉色就知道了,“你身上中了藥,我可以幫你,記得欠我人情。”
極風隼覺得這裡根本沒有他什麼事情了,聞言眨眨眼睛,“藍採,我可不是萬能的藥箱。”
“給他一劑瑪卡拉多。”藍採道,“我放在了你的口袋裡。”
瑪卡拉多類似於興奮.劑,但要比這個藥效厲害的多,但副作用也反撲的厲害。
李耳聽到了想要苦笑,不過還是強撐着說了一句“謝謝”,極風隼真的在上衣口袋裡發現了藥片,這是藍採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他還真的不知道,或許在他看不到的時候藍採做過太多事情,也幸好與他是友非敵,不然大約真的要死的莫名其妙了。
“緬懷夠了就出來吧,不要繼續了。”藍採提醒他。
極風隼這就要離開了。
李耳吞下那片藥,感覺自己血液都在沸騰,藥片在胃裡融化,像是會吸收營養一樣,將他的生命力抽取,化成力氣。
他站起來,走了兩步,打開腳下的一個蓋子。
極風隼這時候已經躍到中央平臺上,看到他的動作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下面又是一番別有洞天。
“他在下面,那些研究人員也在下面。”李耳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眼神,“我得去找他。”
小情人?極風隼看看對方的身板,心想天下都是受了。也不知道下面的那個是怎麼落到克洛斯的手上的。
這些他管不着。
李耳忽然提醒了他一句,“趁早離開這裡吧,記住不要回來。”
他聲音很軟,這句話聽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決絕之意明顯,眼中帶着奇怪的色彩。
剛纔還是黑色瞳孔的眼睛,此刻變成了妖異的綠色。
極風隼以爲自己看走眼了,但他自信從未走眼過,只能將這種感情按捺下來,回頭給藍採說一說,或許藍採有辦法。
剛接觸甬道,就直接被一股反衝力給頂了上去,李耳露出淺淺的微笑,旁邊的警報裝置閃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發出鳴叫,但直接被阻隔了。
這一切被藍採收在眼裡,沒有吱聲。只是對於這個少年,多了一份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