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乳兒舉起劍,卻沒有迎向圍來的敵人。
“我有一個想法。”他昂着頭對陳殤說。
“什麼想法?”陳殤抽出一枝箭,搭在弓弦上,漫不經心地問。
劍重重拍下,拍在了陳殤的馬屁股上。
“我不要叫趙虎,我要叫趙和,和氣的和!”虎乳兒笑着說道。
而陳殤則哇哇大叫着,被受驚的馬帶着衝向了敵人。
“咦?”敵人看到這一幕,一個個滿臉莫名其妙。
陳殤整個人都是懵的,不過身爲咸陽第一流的劍客,他迅速鎮定下來,舉起了手中的弓。
哪怕馬奔騰衝鋒,他的手依然很穩定。
“那小子怎麼敢這樣!”他心中暗想。
弓弦聲嗡嗡。
虎乳兒睜圓了眼睛,看着面前發生的事情。
舉着利刃向他們衝來的敵人中一個,被一箭貫入胸膛,身體僵住,彷彿成了個木頭人,然後倒下。
“了不起的箭術!”虎乳兒向着陳殤的背影挑起了大拇指。
陳殤聽不到虎乳兒的稱讚,他忙着抽箭,上弦,弓弦聲響起,然後就有一人中箭,即使不是命中要害,也足以讓其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他的動作,極具節奏感,虎乳兒覺得自己在看的不是人的動作,而是天上白雲舒捲,溪中水流回旋。
三發過後,陳殤已經衝到了敵人大隊之中。
他的劍交給了虎乳兒,手中只有一張用不上了的弓,迎着他而來的,卻是十幾柄刀劍,甚至還有鉤盾。
鉤盾不是民間可以執有的兵器,是軍械。
陳殤伏在馬背上,馬突然人立而起,長嘶聲中,兩隻鐵蹄將迎面來的一人踢飛。
“哈哈!”
陳殤大笑着,手臂一伸,弓將一個執劍刺向馬腹的人胳膊纏住,然後絞動,那隻胳膊瞬間發出噼叭的聲響,扭曲成了麻花模樣,劍也脫手飛出,落入陳殤的手裡。
“退散!”長劍在手,陳殤又是一聲喝。
他的馬咴的長嘶,風一般衝破敵人,所到之處,只看到劍光縱橫,擋者皆僕!
瞬息間,陳殤將敵人殺了個通透,擊殺四人,傷者更多。
莽山賊橫行於京畿莽山,並非沒有見過血的雛。
可象陳殤這樣的勇武,還是讓他們生出怯意,讓陳殤從容撥轉馬首,又退回到虎乳兒身邊。
“如何?”陳殤向虎乳兒擡了擡下巴。
虎乳兒的眼睛裡亮光閃動:“我……可不可以跟你學這個?”
陳殤呆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虎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樣的話,比什麼吹捧都要讓人受用。
“我還沒有和你算賬,你剛纔那樣做,是想害死我嗎?”陳殤沒有答應虎乳兒的請求。
“你既然知道溫舒不會放過我,那就一定有所準備。”虎乳兒昂着臉,向陳殤燦爛一笑。
陳殤原本一臉怒火,被他這一句話弄成了無奈。
盯了虎乳兒一眼,他搖了搖頭:“你果然一點都不討人歡喜……好吧,喂,你們就真的準備看我一個人和這羣土雞瓦狗鬥嗎?”
他的後半句話,不是對虎乳兒說的。
虎乳兒微微眯着眼,看到道路兩旁的山林中走出了三個人。
第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雙手各執一戟,第二個一手刀一手盾,濃密的鬍鬚讓他看上去年紀很大,第三個手中一張弓,身上則揹着四個箭鞘。
“竟然有人敢攔我們咸陽四害,真是不知死活啊。”執雙戟者說道。
“休要將我與你們三個相提並論,我乃將種世家,名門之後!”背四個箭鞘者道。
“哈哈,陳殤,我方纔似乎看到你被那邊的小兒算計了,你可是把我們咸陽四害的臉面全都丟光了!”濃須者注意力卻在虎乳兒身上。
虎乳兒目光在這三人身上打了個轉兒,再往三人身後看去,只有他們三個。
“嗯?”
虎乳兒有些驚訝,莽山賊有三四十人,陳殤召來的幫手只有三人,加上陳殤自己,也不過是四人。
以一敵十?
“廢話少說,早點了結這些鼠輩,我回咸陽城請你們喝酒!”陳殤不耐煩地道。
這話頓時引起羣怒。
“鼠輩?”
“瞧不起我們莽山的英雄好漢?”
“什麼咸陽四害,不過是咸陽城裡無賴罷了,也敢在這裡猖狂,看我……我們取你小命!”
“直娘賊的,和他們羅嗦什麼,上啊,上啊!”
莽山賊們大呼小叫,慫恿着同伴上前,自己卻在往後縮。
“陳橫之,這一次可別耍賴!”濃須者揚聲高叫。
然後他將盾一舉,以盾護體,咆哮一聲,向着莽山賊衝了過去。
噔噔的腳步聲奔騰而來。
雖是單人步行,虎乳兒卻彷彿從他身上看到千軍萬馬的氣勢!
嗖嗖!
試圖來阻攔他的莽山賊,還沒有接近他,就中箭倒地,那是背四箭鞘者動了手。
同樣是射箭,這人的箭術比起陳殤還要厲害,幾乎是一箭接着一箭,轉瞬之間,就有三人倒在他的箭下。
砰!
第四人被執盾者撞開,然後慘叫倒地。
虎乳兒看到執盾者的刀如同毒蛇一般,突然從盾後閃出,刺入了這人的胸口,又迅速收回。
“啊啊啊!”
這長聲怒吼響起後,虎乳兒迅速尋找發聲之人,那是執雙戟者在狂叫。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執雙戟者竟然也突到了莽山賊當中,雙戟激盪,在莽山賊賊羣內掀起了場血肉風暴。
執盾者最先發動,箭手後發先至,但屠戮最重者,卻是這執雙戟者。
“拿盾的叫戚虎,箭手叫李果,瘋子一樣執雙戟者叫俞龍。”陳殤的聲音在虎乳兒身邊響起。
虎乳兒擡起頭看他:“你讓朋友幫忙,自己爲什麼不去?”
“因爲時機還沒有到。”
“那什麼時候纔算時機到了?”
“現在算到了。”
陳殤說完這句話,一夾馬腹,乘馬咴的長嘶,載着他突入莽山賊中。
虎乳兒發現,雖然莽山賊人多,但現在卻是他們被圍攻夾擊,有人去擋戚虎,有人去圍俞龍,還有人戒備李果,彷彿四面八方,都是需要他們防備的敵人。這讓莽山賊的陣列出現了縫隙,而陳殤正是突入了這縫隙之中。
幾個眨眼之後,陳殤已經突到了莽山賊腹地,在他面前,就是莽山賊中唯一乘馬者。
“莽山賊的頭目?”虎乳兒立刻明白了陳殤的意思。
他看到那個看似兇蠻的頭目,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根本不敢與陳殤接戰,而是轉身便退。
這一轉身,便是生死。
首績高高飛起,脖腔裡的血衝上天足有丈許。
陳殤拎起頭目腦袋高聲一喝,那些還試圖圍攻的莽山賊見此情形,頓時一沮,然後慌亂之中大散。
虎乳兒的眼神熱切起來。
這幾人如此武勇,實在讓他驚歎。
莽山賊敗逃,執雙戟的俞龍原本搏殺最兇悍,但此時他卻收手,昂然四顧,就象是一頭雄獅,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箭手李果搭了一根箭在弦上,眯眼盯着戰場,卻沒有再射出去。
戚虎舉盾與李果會合,唯有陳殤,在喝散賊人之後,卻仍然追後砍殺,接連砍翻數人。
但當他回頭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莽山賊將刀架在虎乳兒的脖子上。
“放了我,放了我,要不然,我就殺死他!”
那莽山賊雙眼全是驚恐之色,但他以虎乳兒爲質,向着四人大叫。
“啊……”陳殤望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特別是戚虎,與他目光相對,嘿嘿笑了一聲。
“是兒當受教訓。”李果冷漠地說了六個字。
他們其實都注意到虎乳兒無人保護的事情,但是他們方纔見到虎乳兒算計陳殤,所以有意給這少年一個教訓。
只不過戚虎是隻做不說,李果是直接說了出來。
“你殺了這小子便是,陳某不受威脅。”陳殤拿劍一指那個莽山賊。
“我真殺他了,我真殺他了!”那莽山賊終究是亡命之徒,見陳殤沒有放過的意思,刀已經貼在了虎乳兒的脖子上。
然後他覺得心口一冷,渾身的力氣,全部隨着疼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