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是兩批、合計107頭風王組成的飛行大隊。
這些風王,年幼些的2歲,更成熟的已有3歲,體格不遜色尋常戰馬,雙翅張開,更是有着最少5米的翼展。
它們在空中列成三排,就像是一座飛在空中的島嶼。
這樣規模的飛行部隊,只要守城者不是瞎子就一定能夠發現。
可問題在於,擡着雲梯攻城的一千重甲士兵,以及投石機的拋射已經牽扯了太多注意,而這支飛行大隊,更是從羣山之中飛來的。
“弓弩手準備對空——”
“弓弩手準備對空——”
命令從城樓中傳出,又傳遞到每一個守城士兵耳中,他們依照命令舉起手中的強弓硬弩,對準了天空中的敵人。
城牆後空地上,站立着許多弓弩手。
梭羅也是其中之一。
作爲守城士兵的一員,他入伍已有3年,也訓練了3年。
本以爲自己的第1場戰鬥會面對山賊、馬賊或者是暴民,沒想到卻遇到了這種敵人。
他剛剛隨着命令已經向城下射出過一支附魔弩箭,來不及確認戰果,天空中就已經出現了那羣……好像是叫鷹角獸、角鷹獸?
將天空和陽光都給遮蔽住了。
如果能夠選擇,梭羅很想轉身就跑,但一想到督戰隊們窮兇極惡的模樣,就讓他有些不寒而慄。
隨着命令,梭羅將手中十字弓對準天空,高仰的角度讓他脖子發酸,雙手也有些僵硬。
“射擊——”
命令傳來,梭羅下意識地扣動了弩機,這一刻,他的思緒彷彿也隨着弩箭放空。
會生效嗎?
他不敢確定,只希望這次射擊能把這些該死的魔獸趕走!
但天空中的風王們卻並沒有絲毫慌亂。
“哈,第一波果然是羽箭射擊。”身爲飛行大隊指揮者的荷亞茲高高舉起右手,張開巴掌,猛地向下一壓:
“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原本密集的編隊陡然散開一截,風王們鼓動着翅膀,魔力流淌間,一股股凜冽的暴風從他們翅下爆發開來!
暴風帶着淡青色的質感,1道、2道、3道……
整整107道暴風匯聚一處,彷彿一隻屬於神祇的巨掌當空壓下。
飛臨半空的弩箭、羽箭紛紛在這烈風中凝固,然後如同破爛的柴禾般倒卷而回。
墜落的羽箭沒有方向,只是胡亂砸下,但在風壓下,其威力卻並不弱。
梭羅目瞪口呆地看着發生的一切,還沒等有所反應,烈風已經灌進了他的咽喉,吹進了他的眼睛,讓他不得不將它們緊緊閉上。
烈風吹起的細沙打在身上,帶起蓬蓬響聲,裸露的皮膚更是感到了陣陣刺痛。
耳邊傳來的響動簡直比凜冬寒風更加劇烈,讓他的耳朵漸漸失靈。
明明是在夏天,可那風還是帶走了他身上的全部熱量,讓他的身體開始發抖。
風聲過後,梭羅睜開眼睛,看到了地獄般的一幕。
滿地都是鮮血。
有的人身上橫七豎八地插着好幾支箭矢,傷口被大風撕裂,流淌着鮮血,一時間卻不能真正死掉,在地上掙扎扭動。
有的人被橫拍過來的箭矢打碎骨頭,胸口軟得像是布口袋,嘴裡噴着碎裂內臟和鮮血。
還有人則是被大風吹起的板條箱砸中,那張板條箱裡剛好放的是十字弓的鋼弦,直接把人給切碎了。
梭羅這時候才能慢慢聽到聲音,不止是他自己的心跳,還有滿地哭嚎。
他檢查着自己全身上下。
還好,並沒有受傷。
恐懼充斥着他的身心,天空中的魔獸已越來越近,他轉過身去準備逃跑——是的,在嘆息高牆這座要塞裡他跑不出去,但他現在只想逃離這場噩夢。
但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丟下手中的十字弩向後方跑去。
然後,督戰隊的彎刀就讓他的頭顱高高飛起,圓睜雙眼不甘地落在了梭羅面前。
“不要慌,天賦魔法而已,短時間內放不出第二次!”軍官在大聲叫嚷:“把你們的武器端好,準備再次射擊!!!”
說得輕鬆!
梭羅在心中破口大罵,但看到逃跑同伴的下場,還是填裝起了自己的弩箭。
腳步聲響起,運兵道上,本來城牆上的弩兵被撤下,開始有一排排重甲衛士涌了上去。
“準備好,他們不會對咱們怎麼樣的,角鷹獸落地就是廢物!”軍官的話再次傳來。
事實彷彿也印證了這軍官的推測,隨着城牆上重甲士兵越來越多,各式長槍戟斧在陽光下閃爍寒光,構成了一片鋼鐵叢林。
已經到達距離城牆不足60米的那羣魔獸停了下來。
它們的陣型忽然變化,原本整整齊齊排列的隊形變成了從高到低的三重階梯。
“所有人都有,投矛準備,開了這羣罐頭!!!”
荷亞茲的聲音響起。
風王背上,列儂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投矛。
坐在角鷹獸背上與在大地上投矛時不同,無法藉助大地的力量,而這時,身強力壯的列儂就有着最大的優勢。
他深吸口氣,心跳越來越快,搜尋着自己的目標——頭頂十字星,盔甲最好,就是你了!
5年,從14歲到19歲,接連2000天,每天500次、合計10萬次的投矛訓練,就要在這一刻驗證成果。
“投——”
列儂將投矛舉到肩後,腰身帶動手臂力量回轉,銳利投矛破空而出,頂端的空洞帶起了一道尖銳哨音!
他能清晰地在矛叢中看到自己的那一條。
4、3、2……
1!
最後一個呼吸,那投矛終於接近了頭頂十字星的目標,那人的反應非常迅速,立即舉起了一面手盾。
但是,高空墜落的力量,投矛本身的力道,配合特質的矛尖還是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的盾牌,穿透了他的手臂,又貫穿胸膛,帶着濃稠鮮血猛地落進城牆!
那頭頂十字星的傢伙好像非常不可置信地低下了頭,看着胸前傷口,然後滑倒在地。
這一幕出現在城牆各處,那些身穿重甲的鐵罐頭瞬間倒下了一茬,綻放出一朵朵猩紅的花。
周圍響起呼聲,列儂也毫不遮掩地發出了一聲歡呼!
居高臨下,列儂能夠清楚看到對方的十字弓手和弓箭手已經再度準備完畢,隨時都要射擊。
但他沒有絲毫慌張,整個飛行大隊也沒有。
他們開始向下俯衝。
因爲這時,一團團濃綠色的煙霧已紛紛爆開——
投矛的尖端處爆開!
投矛頂端的中空設計,就是爲了承載雙生蛇面果中的蛇頭果。
濃綠的雲霧瀰漫開來,瞬間包裹了整個城牆,一陣滋滋滋拉拉的聲音響起。
那些鐵皮罐頭身上的鎧甲開始被侵蝕,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什麼,咳咳!!!!”
“眼睛,我的眼睛!!!!”
咳嗽牽動傷勢,只會讓他們咳得更加劇烈,雙眼被毒煙燻蒸更是無法睜開,慌亂之下,城頭上的重甲士兵們徹底亂成一團。
沒人能待在這樣的城牆上。
距離步道近些的可以憑藉記憶向城下撤退,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如此的運氣。
他們胡亂奔跑着、互相碰撞着,有些受不了的人乾脆直接從城牆上跳下,也不願意承受這種煎熬的折磨。
就在這時,一股烈風涌起,從城樓中衝出,將本來瀰漫在城牆上的濃綠色煙霧吹散。
“不要慌,看到了吧,是旺達大人出手了!”
軍官大聲喊着,想要安撫軍心:“那可是四階強者,四階懂嗎?!”
可是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原本已經被吹散的綠色煙霧再度開始升騰。
只要蛇頭果的毒性沒有釋放完,那這毒煙就不會停止!
風王大隊終於俯衝到了嘆息高牆上空不足十米處。
從城樓中涌出的烈風還在繼續,毒霧暫時被壓制。
連續被投矛、毒煙摧殘後,城牆上的重甲士兵已經不足300人。
但不愧是旺達親手訓練出的精銳,他們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對準了半空中的飛行部隊。
這個距離,將武器投擲出去,足以傷害到沒有任何護甲的角鷹獸柔嫩腹部。
班克斯確認,敵軍肯定是這樣想的。
這讓他嘴角咧起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
即便騎乘着風王,他依舊用皮帶將金絲眼鏡綁在了臉上,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按照既定的戰術,他輕輕撫摸着身下夥伴的後脊,感受着一絲酥酥麻麻的觸感從中蔓延到自己身體上,讓他的頭髮都開始微微飄起。
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有些粘稠,其中漂浮着的塵埃都開始緩慢,一股無形電場瀰漫開來。
這個距離,對於守軍來說觸手可及。
對於風王部隊來說,更是製造殺傷的最好時機!
風王們第二種天賦魔法,脈衝電泳,正是爲此而準備。
而這種一齊釋放脈衝電泳的戰術,被命名爲——
“天罰!!”
荷亞茲一聲令下,班克斯揪住了胯下夥伴的耳羽。
蓄積在那青色副翅下的閃電元素在這一刻凝聚、成型、釋放。
紫色電光陡然降臨,風王部隊如同烏雲,城牆上降下了一幕由雷電構成的暴雨!
暴雨之下,那些鐵皮罐頭們開始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電流在他們的鎧甲上攀爬,又流淌到地上,匯聚成了濃稠電漿,將城牆都烤成了黑色。
存儲在城牆上的火油被點燃、爆開,在電光中升騰起烈火。
地上本來積聚着的鮮血開始蒸發、焦灼,而隨着這些士兵們倒地,更是散發出一股讓人幾欲作嘔的焦臭味道!
有騎士股動鬥氣想要抵抗,然而一階超凡的鬥氣完全無法與這雷電暴雨相抗,身體扭曲,被電暈、烤熟着死去。
只有極少數二階超凡,才能憑藉自身鬥氣鎧甲短暫抵禦,但卻無法熬住近乎自然之威的雷霆,嚎叫着從城牆上躍下。
風雖然吹散了城牆上的毒雲,但卻也有相當一部分飄到了牆下,這讓梭羅的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胡亂摸索着想要找到一處避風港。
砰!
一聲落地悶響在身邊響起,伴隨着無法掩蓋的骨骼碎裂聲。
梭羅身子一抖,站住了腳步。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了讓自己無法相信的一幕。
在他面前的人,是鐵樺軍團第2大隊的指揮官,二階強者,他身上的鎧甲清晰可辨。
質量優秀的鎧甲並沒有破碎,但其中卻流淌出了黑紅色的濃稠鮮血,還帶着一股讓人反胃的烤肉味兒。
電光仍舊在鎧甲上流動,這位指揮官掙扎着掀起了自己的面甲,雙眼盯着梭羅,口中囁嚅着什麼,似乎想要讓他過去。
但梭羅不敢靠近,因爲在那面甲之下,他看到了一張不會屬於人族的面孔。
雙眼死白,皮肉被毒氣侵蝕得彷彿融化,捲曲的鬍子和頭髮印進了裡頭,臉上滿是被電流沖刷過的紫黑色血管.
“打不過的,打不過的……”
臉色蒼白的梭羅呢喃着。
絕望的無力感在他心中蔓延。
他從來沒想象過,戰爭竟然會是這種樣子。
打不到、根本就打不到。
弩箭沒有用,重甲士兵更是隻能被人當成靶子,被人像牲口一樣殺掉。
這根本就不是戰爭,而是一面倒的屠殺!
但他不敢逃跑,因爲督戰隊的彎刀已染滿鮮血;他也不敢再拿起自己的十字弓,剛剛見到的一切已經徹底摧毀了他再戰的勇氣。
他只能縮在牆角的屍體堆中瑟瑟發抖,看着新一批預備隊登上城牆,看着剩餘的弓弩兵們組織了一波攢射。
不知道有沒有起到效果,不過一直覆蓋在城牆上的陰影終於消失了。
這是一件好事。
但梭羅卻發現,軍官和剩餘弓弩兵們的眼神越發愕然。
風王們的確已經開始拉昇,但在那之前,每一頭風王背上,都跳下了一位全盔全甲的雄鷹軍!
雷文的侍衛長鬣狗也在其中。
他手握一柄巨斧從半空墜落,踩爛了一具屍體的胸膛,濃稠血水潑灑開來。
風聲此刻已經消失,但殘留的毒素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所有和他一起空降的士兵都已經事先服下了解藥。
“剛剛那羣小傢伙打得開心,現在終於輪到老子了。”鬣狗活動了一下腳腕,大聲吼道:“奧托、維德,去搶牀弩!”
“其他人,和我一起,守住城牆,給後來的兄弟們開路!!”
經過一輪混戰,雄鷹軍先鋒們的雲梯,終於搭上城牆。
“我的飛行大隊,滋味如何?”
城外,雷文看着城牆,嘴角勾起微笑。
“小把戲而已。”城樓上,已經將左手中指鎧甲磨得鋥亮的旺達握緊了拳頭:
“林登!帶人去肅清城牆,給我把人頂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