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齊聚鐵爐堡
在死訊傳出後不久,安格爾的葬禮隨之舉行。
晨光之中,埃裡克駕駛的馬車在鐵爐堡外停下。
維斯冬第一個跳了下來,雷文從車中走出,託着丹妮絲的手將她攙扶出來。
早已經等在門口迎客的裘德拉立即迎了上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丹妮絲身上。
她穿着一身樸素的深青色絲裙,妝容也非常素雅,顧盼之間,卻比幾個月之前更加明豔動人,就好像清新動人的蘭花。
看着雷文,一絲嫉妒從裘德拉心中升起,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熱情地走上前,給了雷文一個重重的擁抱,和維斯冬點頭見禮,又輕輕牽起丹妮絲的手掌,完成了一次吻手禮。
沒等他體味丹妮絲手掌的柔順觸感,那隻手就已經縮了回去。
“裘德拉先生。”雷文道:“關於安格爾男爵的死,我深表遺憾。”
說話的同時,雷文也在觀察裘德拉的反應。
這位沃頓家族的長子臉色有些憔悴,雙頰帶着略顯亢奮的紅,給人的感覺,就彷彿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似的。
聽到雷文的話,裘德拉臉上露出悲痛的神情:“父親對於修煉的事情太過執着,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年紀,也都怪我,沒有勸住他……”
他的手指在眼眶上抹着,卻蹭不出半滴眼淚。
雷文意有所指地道:“裘德拉先生不必太過悲傷,我想,看到沃頓家族有了一位雷厲風行的繼承人,安格爾男爵也會很欣慰的。”
“但願如此。”裘德拉眼皮微顫。
寒暄過後,裘德拉領着雷文等人走進了城堡,門口處,正有一對孩童身穿黑衣守在那裡,一見衆人到來,齊齊鞠躬行禮。
“這是我的女兒,薇姬。”
裘德拉介紹過女孩,轉向了男孩,語氣中帶着一絲寬慰和驕傲:“這是我的兒子,巴尼,此前在蒙恩城的阿斯貝爾學院就學。”
男孩也挺起了胸膛,他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身量不低,身材也勻稱挺拔,極有軍旅氣息,眉眼之間肖似其父,簡直就是個小號的裘德拉。
阿斯貝爾學院是知名的貴族學校,看來,裘德拉是將他作爲繼承人來培養的。
看到這一幕,雷文越發不理解安格爾了。
長子有能力,孫子也漸漸長大,爲什麼非要把繼承權交給馬克呢?
這隻能歸結於安格爾的偏執性格,偏愛馬克,完全不顧得失。
如果他不是那麼頑固,在唐納德的葬禮上也不至於那麼進退失據,如今,也不會這麼早就死掉。
裘德拉在城堡外迎客,馬克則在大廳門口負責接待,即便是在父親的葬禮上,這位沃頓家族的幼子也不肯埋沒了風頭。
一身黑色禮服,胸口、手腕、腰間都點綴着黑色的蕾絲,對每一位到來的賓客熱情相迎。
在看到雷文的一刻,馬克臉上露出了笑容,撫胸鞠躬:“雷文男爵,您能夠不計前嫌,來參加我父親的葬禮,真是讓人倍感寬慰。”
雷文輕輕點頭算作回禮,馬克又轉向了丹妮絲,壓抑住眼中的火熱,極有分寸地拉起了丹妮絲的手指:“丹妮絲女士,您的美麗足以讓繁星暗淡,您設計的天使之淚標籤簡直就是藝術。”
一旁的維斯冬挺直了身體,準備迎接馬克的熱情。
然而馬克卻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歡迎你,維斯冬。”
說完,馬克還不忘衝埃裡克點了點頭。
“我已經爲格里菲斯家族準備好了美酒,請入座吧。”
雷文一行進入大廳落座,馬克的目光停留在雷文背上,許久才收回來。
格里菲斯家族崛起的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或者說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年之前,這個家族還守着雄鷹鎮苟延殘喘,現在卻已經成爲雪楓郡不可忽視的霸主。
雷文甚至還比他小一歲!
所以他纔會對雷文一行如此客氣。
當然,維斯冬除外,要不是和雷文他們一起過來,馬克根本不會讓他踏進大廳。
馬克甚至有點後悔,沒有及早對雷文釋放善意,否則就能有一個強大的助力。
不過幸好,他那哥哥和雷文的關係更差。
丹妮絲、維斯冬和埃裡克在圓桌旁落座,雷文自己則端着酒杯,來到了安格爾的棺材旁邊。
棺材下填滿了冰,這讓安格爾的屍體並沒有腐爛。
他火紅色的頭髮披散,就好像溢出的血,碩大的鼻頭上佈滿霜花,穿着精良板甲,雙手交叉在胸前,握着一柄長劍。
即便化過妝,也還能看到皮膚之下密密麻麻爆起的血管。
“真是失敗啊,老東西。”雷文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
在安格爾活着的時候,整個鐵爐領嚴禁售賣天使之淚,可現在這酒卻擺滿了大廳。
而他的死亡本身,也沒有引起多大波瀾,就連他的家人也不會爲他感到悲傷。
裘德拉表現得很好,但眼中根本沒有哀痛;兩個孩子也只是被氣氛浸染,情緒低落了點;至於馬克,除了迎賓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都鎖定在裘德拉身上,都沒有朝着棺材瞥過一眼。
隨着時間推移,大廳裡的賓客越來越多,逐漸熱鬧了起來。
不時有貴族上前與雷文攀談,聊的東西基本是從天氣開始,到今天葬禮的佈置、酒水結束,讓雷文感覺頗爲無聊,但又不能抹下面子拒絕。
隨着約翰子爵的到來,雷文的困擾終於得以解除,貴族們紛紛行禮退去,給兩人留下了單獨交談的空間。
“雷文男爵,衆星捧月的感覺怎麼樣?”約翰子爵笑着問道。
雷文愣了一下,然後才恍然。
他本來還有些疑惑,爲什麼這些貴族都在聊些無聊的東西,連八卦都沒有,約翰子爵的話點醒了他——貴族間是有等級差異的,如今雷文名爲男爵實爲子爵,他不引領話題,別人怎麼敢開口?
想通了這一點的雷文搖頭一笑,轉移了話題:“沒想到您會親自過來,新領地那邊忙完了?”
“差不多吧,農奴已經清點完畢,最多一兩個月就能運過來。”約翰子爵道:“所以我纔會回來,參加老朋友的葬禮,也順便監督一下雪楓領的搬遷。”
雷文緩緩點頭,雪楓領雖然已經交換過來,但那畢竟是約翰子爵世代居住之地,除了庫藏、農奴之外,祖先的陵寢也要遷走,這需要一段時間。
“現如今費舍爾死了,他的繼承人能力並不出衆,聲望也極差。”約翰子爵繼續道:“我走之後,整個雪楓郡,就以你的聲望和實力最強,郡長這個職位,應該不會旁落。”
雷文問道:“您當了那麼久的郡長,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能教我的?”
“你比我聰明,細節上肯定會比我做得更好。”約翰子爵笑着搖頭:
“不過就算是在西北五郡裡,雪楓郡也是最靠近邊陲的一個,對外交通是重中之重,有幾個人你需要注意一下。”
雷文看向了正在和人低聲交談的凱特男爵:“首先就是他吧,他的領地毗鄰薩弗裡郡,看守着通往霍維城的商道。”
“凱特男爵你也認識,我就不多說了。”約翰子爵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真正要注意的這位。”
順着約翰子爵的手指看去,雷文看到了一位大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身材略有臃腫,看起來和氣極了。
“那是澤易男爵。”雷文點出了他的名字:“他好像是跟着費舍爾的那些貴族中第一個撤下來的,損失也是最小的。”
約翰子爵道:“沒錯,澤易男爵以精明著稱,要不是領地緊挨着費舍爾,也不會跟他一起走。想要拉攏他,你可要多費點心思了。”
“至於其它貴族,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熟悉,大多數都是庸人,不足爲慮。”
雷文心中漸漸有了計較,澤易男爵的領地緊挨着希波克郡,看守着通往蒙恩城的商道,拿下他,雄鷹領才能夠更好地發展。
就在兩人談話的功夫,裘德拉已經帶着一雙兒女回到了大廳,這意味着葬禮即將正式開始。
本來在閒晃的貴族們紛紛落座,雷文也和約翰子爵道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與此同時,雷文目光掃過全場,注意着每一處細節。
安格爾的棺槨擺在大廳盡頭的高臺上,由於大廳面積相對逼仄,縱然一張張圓桌排列得疏密有致,在二百餘人規模的賓客面前,還是顯得有些擁擠,空氣也在一根根火把、蠟燭的炙烤下變得溼熱渾濁。
由於沒有控溫法陣,即便是雷文的額頭也一片溼潤,回到桌旁,拒絕了左手邊埃裡克遞來的酒杯,接過右手邊丹妮絲送來的手帕,輕輕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
忽然,伴隨沉着的腳步聲,一道身影從側面走廊裡邁着沉重腳步走了出來。
他體格雄壯,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以上,皮膚黝黑,腳步邁動時,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會動的假山。
這一幕不止引起了雷文的注意,在場貴族也紛紛矚目過去——因爲他穿着一整套附魔板甲。
板甲通體漆黑,胸口上鐫刻着沃頓家族的狼頭家徽,腰間還掛着一把散發着附魔光芒的寬厚重劍。
這假山般的壯漢走到安格爾的棺槨旁邊,躬身行禮,隨後站在一旁守候起來。
一陣議論聲低低響起,就連丹妮絲也低聲問道:“這人是誰,怎麼穿着盔甲就來了?”
此前被馬克“差別對待”,維斯冬心裡憋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如今機會來了,立即開口:“那是塞伯隆,安格爾的老狗,跟隨安格爾時間最久,二階騎士,擁有罕見的陰影鬥氣。”
“他穿着鎧甲,也許是安全起見吧,畢竟諾德行省的混亂還沒有完全平息,這也能理解。”
不止維斯冬一個人提出了這種說法,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也鞏固了這種猜測。
沃頓家族一共有四位受封騎士,此刻又有兩位聯袂而來。
這兩人年紀相仿,都是三十上下,也穿着印有沃頓家族紋章的附魔鎧甲。
他們走過馬克身邊,輕輕點頭致意,同樣在安格爾棺前鞠躬行禮,一位到塞伯隆身邊站定,另一位則站在了棺材左側。
這一次不等丹妮絲髮問,維斯冬便解釋道:“這兩個人,站在塞伯隆身邊的那個,名叫薩里,一階暴風騎士,據說劍法很獨特,可能是精靈一族的傳承。”
“另一個絡腮鬍子、武器是釘頭錘的,名叫拜勒姆,一階腐毒騎士,他們兩個都是安格爾指給馬克的。”
轟——
大門關上,隔絕了氣流,也隔絕了大部分陽光,讓大廳裡的空氣更加沉悶,氛圍也更加壓抑。
負責關門的騎士穿過人羣,黑色重甲光滑的表面反射着燭光,腰間長劍磕碰腿甲,發出清脆的響動。
維斯冬繼續低聲介紹:“這是裘德拉的狗腿子,名叫亞登,只有一階,和他的主子一樣,都是火焰騎士。”
丹妮絲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芒,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能夠對沃頓家族的騎士如數家珍,看來這幾個月的代理領主,他並沒有白做。
伸手要去摸一摸維斯冬的腦袋,維斯冬卻縮了縮脖子,歪過頭避開了母親的撫摸,眼神越過丹妮絲,期待地看向雷文。
雷文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繞了繞,那是在示意維斯冬多多思考。
維斯冬一愣,目光再度掠過四位騎士,又看看穿着禮服的裘德拉和馬克,眼中露出一絲明悟,低聲道:“我明白了,兄長大人,這一次……”
“噓。”雷文將手指豎在了脣邊,露出了笑容:“你知道就好。”
就在這時,亞登走到了拜勒姆身旁站定,衝着棺材深深鞠躬,隨後擡臉對裘德拉輕輕點頭。
裘德拉走到棺材前,還沒有開口,眼眶就已經紅了。
他面相衆多賓客,深吸口氣,朗聲道:
“尊敬的諸位紳士們、淑女們,我滿懷感激地看到你們來到鐵爐堡,參加我親愛的父親、帝國男爵、安格爾·奧塔·沃頓的葬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