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潮起潮落,自然界中充滿了大大小小的輪迴,人世間也是這樣,往日熱鬧非凡的黃府現在變得門可羅雀,往日趾高氣揚的家丁現在也變得無精打采了,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而家丁就是一個府邸的門面,看那兩個靠在石獅子旁打盹的門房就能看出來,這個黃府已經行將就木了。
兩騎高頭大馬從街道的南側緩緩行來,走到黃府前面,領先的年輕人跳下戰馬,大步向黃府走去,他身後的彪形大漢也跟着跳下戰馬,緊緊跟在那年輕人身後,一雙閃動着寒光的厲目不時向四下掃視着。
“勞駕,通稟一聲,就說有客來訪。”那年輕人一直走到府門前,見那兩個門房依舊在打盹,遂提高聲音叫道。
那兩個門房被嚇了一條,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個衣着非常普通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門房乾咳一聲,挺直了腰板,大聲說道:“有拜帖沒有?我們老爺……”
他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老門房用手在他的後背上桶了一下,搶到前面陪着笑臉說道:“大爺,您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出府迎接貴客。”這老門房在黃府得勢的時候,見識過無數尊貴的客人,他的同伴卻很年輕,還停留在看衣識人的階段,而老門房着重的是人的氣度,這是他長時間磨練出的經驗。眼見面前的年輕人雖然衣着很普通,但氣度不凡,雙目開合間精光四射,讓人不敢直視,而最讓老門房感到心驚的,是眼前的年輕人有着一雙斜飛而起的白眉!這樣的特徵讓老門房想起了那個對他來說屬於傳說中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老門房說完之後,轉身一溜小跑衝進了黃府,平時略顯得僵硬地雙腿今天看起來格外利索,另一個門房愣了一下。迴轉身追上了老門房,低聲道:“老哥,沒有拜帖要受老爺責罵的,你怎麼糊塗了?”
“拜你個頭!我看你纔是想女人想糊塗了,你沒看到他的眉毛麼?是白色的!”老門房沒好氣的罵道。
“白色的……是大將軍???不可能吧,大將軍怎麼……怎麼來我們黃府了?”年輕的門房傻在那裡。
“你問我我問誰?”老門房急道:“你還不快出去陪着客人?!萬一他真的是大將軍……你要是失了禮數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
年輕地門房心驚膽戰的回到了府門外,他倒是有心和麪前的年輕人說上幾句話。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只得在那裡傻笑不停。
時間不長,黃府現在的主人黃秋實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自從他的哥哥黃春華被梁山鷹殺害之後,黃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黃秋實接手的是一個地地道道地殘局。他已經習慣了受人白眼的日子,突然聽到有一個長着白眉的年輕人來訪,心中感到喜憂參半。他的見識要比老門房高得多,如果有人穿了一套精美的衣服在大庭廣衆之下行走,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會出現很多仿製的衣服,但年輕、白眉可是大將軍錢不離的招牌,不管是多麼喜歡追求時髦的人,也不敢把自己地眉毛染白了出去炫耀,那根本就是在找死。雖然帝國沒有就錢不離的眉毛制定專門的法規,可這是心照不宣的禁忌,所以黃秋實敢肯定,外面的年輕人就是大將軍錢不離!但……大將軍來黃府做什麼?
黃春華、黃秋實這兩個兄弟在朝中的地位相差很大,而性格相差也很大,黃春華身爲御史上丞,權柄極重,上參國君、下參百官,這就養成了他狂傲自大、目無餘子的性格。而黃秋實則一向膽小怕事,經常把‘知足者常樂’這句話掛在嘴邊,少有爭權奪利之心,縱使在梁山鷹伏誅之後,文武百官紛紛上表痛罵梁山鷹的殘暴,黃秋實卻沒有跟着痛罵自己的殺兄仇人。反而說什麼一死百了,梁山鷹犯下地罪孽已經抵消了。
這樣的人聽到位極人臣的錢不離光臨黃府,怎能不感到害怕,他跌跌撞撞跑出來,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看了錢不離一眼以確定錢不離的身份,隨後就雙膝跪倒在地:“卑職叩見大將軍。”
“起來、起來,我不過是隨便走走。黃大人無需多禮。”錢不離笑着伸手把黃秋實攙扶起來。
黃秋實心中有數,錢不離雖然說是隨便走走,但事實絕不是這樣的,他陪着笑站了起來,低聲道:“大將軍能光臨寒舍,真是讓這裡蓬蓽生輝啊。大將軍,請、請裡面走。”黃秋實倒是想大張旗鼓歡迎錢不離的駕臨,但是錢不離只帶着他地親衛隊長程達來訪,有些不欲讓人知曉的味道,所以黃秋實權衡一下,覺得還是直接把錢不離讓進黃府爲佳。
錢不離點點頭,舉步踏入了黃府,行行走走間錢不離不停的向四下張望着,一直走到正廳前,錢不離開口嘆道:“黃大人,你這府邸可有些冷清了。”
“人情涼薄!”黃秋實苦笑道:“自家兄遇難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別說家兄結識的那些朋友,就連一直受到黃府供養的門客也都另謀高就了,僕人也遣散了大半,不怕大將軍笑話,卑職還是賣了幾塊祖田,才堪勘維持現在的局面。”
“哦?黃上丞遇難之後,朝中沒發過撫卹麼?”
“按我朝律制,大臣死難最多能從國庫領到十五枚金幣的撫卹,內庫能撥多少要陛下說了算,家兄又剛愎自用,屢次冒犯陛下,這個……”黃秋實說到這裡,突有所悟,急忙補充道:“大將軍,卑職只是就事論事,絕不是心懷不滿,望大將軍明察!”
錢不離笑了笑,也沒說話,大步走到正廳中,分賓主落座,黃秋實招呼僕人上茶,隨後戰戰兢兢的看着錢不離:“大將軍,恕卑職才識淺薄,不知道大將軍此次來……有何吩咐?”
“黃大人,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羅斯國使節團在順州被襲地事情你知道不知道?”錢不離也不想和黃秋實周旋什麼,開門見山了。
“這個消息已經在朝中傳開了,卑職知道很多人都在憂心忡忡的。”
“哦?他們都在擔心什麼?”
“大部分人都認爲現在不宜與羅斯帝國開戰,可是這一次他們的使節團在順州盡數被害……難啊!如果不給羅斯人一點點甜頭,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是啊,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如果再緩上幾年,羅斯人膽敢要抰我姬周國,我一定要給羅斯人一點苦頭嚐嚐,但現在還是應該以和爲上策。”
“那是、那是,大將軍英明神武、鋒銳無可匹敵,歷數羅斯國諸多上將,絕無一個是大將軍的對手。”黃秋實笑道。
“聽說……黃大人熟通羅斯語?”錢不離突然轉移了話題。
“卑職曾做爲使節在羅斯國呆過幾年,熟通倒不敢說,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錢不離沉吟半晌,緩緩說道:“陛下準備派一支外交團去與羅斯人交涉,我翻閱了朝中文武的資料,覺得應該由黃大人擔任外交團的主事,不知道黃大人有沒有意見?”
黃秋實一呆:“大將軍,您是說……讓卑職擔任外交團的主事?”他的話中充滿了不相信的味道,前御史上丞黃春華與錢不離不合,多方刁難錢不離,這是舉目共睹的事實,現在錢不離竟然光臨黃府,要提拔他黃秋實,這可能麼?
“不錯,黃大人以前經常與羅斯人打交道,這外交上的事情麼,也算是輕車熟路了,我相信黃大人必能不負陛下所託,圓滿的完成使命。”
黃秋實的心充滿了矛盾,他既不想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又怕自己的能力不夠,辦砸了差事,膽小怕事的毛病又犯了,黃秋實不知道的是,錢不離之所以想讓他擔任外交團的主事,就是想利用他膽小怕事的性格!
“大將軍,羅斯人一向很貪婪,又兇狠野蠻,卑職擔心……他們會漫天要價啊!”黃秋實苦着臉說道。
“呵呵……這件事情麼,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你不用擔心什麼,只需記住一點,如果羅斯人想要錢,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如果他們想讓我姬周國割讓土地,那是一分一毫也不能讓的!”
“大將軍,如果他們一定要堅持呢?”
“這個給你。”錢不離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囊,扔給了黃秋實:“你現在不能看,先用別的辦法去和羅斯人交涉,如果實在無能爲力了,你就按照我的辦法做。”
“這……”黃秋實看着手中的錦囊發呆,他還沒有決定是不是接受這個棘手的差使,可是接了錢不離的錦囊,他還有拒絕的餘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