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死了,人全死了……”
寬闊的鋪石大道上,一道單薄的身影緩步走在其中,他的懷中還抱着一隻母雞,從那母雞圓鼓鼓的肚子來看,明顯是已經懷孕了。
“老哈特、老蛤蟆、迪普……他們全死了……”
年輕人嘴裡喃喃地念着,絲毫不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在他的身後,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放輕腳步悄悄地跟着他,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劍刃稍微生鏽的鐵劍。
“剁了他,把那隻雞抓來烤了吃。”一人眼神不斷暗示着拿劍的人,後者雖然都看在眼中,卻遲遲不動手,看樣子是在猶豫動手的後果——雖然他們跟蹤的年輕人只有一個人,但身上的盔甲不難看出對方是一名士兵,萬一動手一擊不成,自己被反殺不就完了。
“快動手啊。”另一人輕聲催促道,他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不補充身體能量,隨時都可能倒下。
“……”
拿劍的人一咬牙,手中鐵劍高高舉起就準備砍下,突然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幾人臉色大變,連忙轉頭看去,在鋪石大道的另一端,一隊騎兵赫然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不好,是王國軍的騎兵!”其中一人一眼就認出了那隊騎兵的身份,他們居住的村莊就是被這樣的騎兵洗劫的(爲了懲戒科克領居民支持班達克反叛的行爲,理查德下令允許麾下軍士劫掠平民財物,抓捕視線中任何一個活着的科克人充作奴隸),如果不是運氣好,可能現在已經和村民們一起被綁走了。
“快藏起來!”
拿劍的人低聲喊道,跑上前拽着魂不守舍的年輕士兵直接把他拖進道路兩旁的灌木叢,用那沾染泥濘的手捂住對方的臉防止他發出聲音,他的幾個同伴把這一切看在眼裡,雖然心有不解,但礙於當前處境沒有說出來。
隆隆隆——
等了一會,那隊騎兵的馬蹄聲從遠到近傳入幾人的耳中,當走到他們剛纔站着的地方的時候,幾人只感覺馬蹄聲就出現在自己的頭頂,心下嚇得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
好在這隊騎兵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直接順着鋪石大道繼續前進,過了很久,再三確認他們不會回來後,幾人才鬆了口氣,從藏身的灌木叢走了出來。當他們所有人都站在大道上時,目光皆投向了站在持劍人身旁的年輕士兵的身上,後者經歷了突然變故也回過神來,緊緊抱着懷中的母雞,警惕地看向衆人。
“喂。”持劍人出聲問道:“是我們救了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西瑞,是奧馬爾哨所的士兵。”年輕士兵有些緊張的說道,“你們呢?”
“我叫皮埃爾,來自基利村。”持劍人首先自我介紹道,而後指着他的幾個同伴,道:“他是奧列格、他是加里、他是塞爾吉奧,和我一樣來自基利村。”
介紹完,皮埃爾沒等西瑞說話,繼續問道:“你說你是奧馬爾哨所的士兵,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我們的哨所遭遇襲擊,除了我,全都死了……”
“全死了?”皮埃爾心中一驚,和幾個同伴面面相窺,其中一個叫做加里的人連忙問道:“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那時候在馬廄裡準備取出雜草給它搭窩。”西瑞說着,一邊舉起了懷中的母雞,“敵人的襲擊沒有任何徵兆,我只能躲在雜草堆裡,看着他們被敵人殺死……”
說着,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被長矛刺穿腹部的戰友臨死前的慘狀,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見他這副樣子,幾人再次交換了眼神,最後還是叫做奧列格的人出言打斷了西瑞的回憶,道:“西瑞,你從逃出哨所到現在應該好久沒吃東西了吧,不如我們把這隻雞分了?”
西瑞一聽,想都沒想,斷然拒絕道:“不行,這是迪普他們唯一留下的東西,我要把它帶回羅布鎮!”
……
“真香,我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雞了。”啃着被火烤的開始滴油的雞肉,年輕的西瑞露出滿意的笑容,“就連哨所里老哈特烤的都沒你烤的好吃。”
“那是,奧列格可是我們村裡最會烤食物的人。”皮埃爾一口咬掉一大半的雞腿,嘟囔着嘴說道,“他曾經還被請到羅布鎮爲鎮長準備宴席的食材呢。”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被人誇讚的奧列格雖然嘴上謙虛着,但臉上那簡直可以直接開花的燦爛笑容很明顯告訴其他人,他很開心。
衆人聊着聊着就吃完了那隻本可以再活一段時間的母雞,接着他們熄滅了火堆,向羅布鎮的方向走去。
這是衆人商量好的結果,沒有城牆保護的村莊和哨所特別容易被王國軍來去如風的騎兵攻陷,一直待在野外也不安全,除了要小心可能出現的軍隊之外,還要小心那些兇狠的野獸與聚衆遊蕩的盜賊團。
不管被哪個盯上,以他們五個只有一把鐵劍的武力,只有洗乾淨脖子等死的下場。
然而,四天後,當他們躲過一路上的重重危機來到心中安全的羅布鎮時,被眼前的慘狀驚得呆若木雞。
這座常住人口一千多人的城鎮已經被王國軍攻陷,木質城牆倒塌數段,街道上隨處可見平民的屍體,建築燃燒而冒起的黑煙騰空而起,昔日安寧的城鎮已經不復存在。
看着已經廢棄的城鎮,西瑞險些癱坐在地,他想起了居住在城內的家人朋友,也不顧皮埃爾等人的呼喊,一咬牙直接衝進倒塌的城門,跨過一具具被鐵器砍死的士兵屍體,跌跌撞撞地跑向記憶中家的方向。
終於,他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眼前的建築完好無損,甚至連門都沒有損壞。西瑞懷着希望走到門前,敲響了沉重的木門,一下、兩下、三下……不論他敲了多少下,發出的動靜有多大,裡面始終無人迴應。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從街道的另一端響起,他條件反射的順着聲音看去,原來是皮埃爾等人,他們圍着一個粗糙的十字架,臉上的表情充滿恐懼。
“怎麼了?”西瑞喊道,快步跑向皮埃爾等人,等他看清十字架上的內容時,臉上也是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在那做工粗糙的十字架上,老鎮長血淋淋的屍體被釘死在上面,而在他的胸前貼着一份用拉瓦納語書寫的羊皮紙:
“這只是一個開始,任何膽敢支持班達克叛軍的城鎮和村莊、平民或貴族,都將會受到王國軍的嚴厲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