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可不是傻乎乎的亂講話,但是他就是這麼說了。爲啥?很簡單,曹文昭身邊肯定有洪承疇的人,陳燮說這些,就是給洪承疇聽的。更狠的話還在後面,走到城門口的時候,陳燮看着汝州破敗的城牆道:“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
曹文昭聽了這話,猛烈的咳嗽,差點嗆着了。真敢說啊!
跟着曹文昭走近汝州府衙,陳燮的24名騎兵就站在院子裡,一個一個的站立如山,誰來勸都不動一步。院子外頭,五百騎兵牽着馬,站立方隊,跟五百根柱子似得,一動不動的。
曹文昭還是很夠意思的,裡頭的衛兵讓等着,他就陪着陳燮在大堂上坐着等候,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後院的洪承疇,此刻還坐在書房裡,面前擺了紙筆,猶豫着該寫怎麼樣的一份奏摺。圍堵流賊不使回陝的策略已經徹底的失敗了,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怎麼跟皇帝解釋的問題。理由其實很好找,兵力不足。但是洪承疇更願意說是陳燮的登州營不聽調遣的緣故。
就在洪承疇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名幕僚進來,附耳低語。洪承疇立刻整個人都僵硬了,斜着腦袋看着幕僚,一直手裡還拿着筆,表情僵硬的詢問道:“確定?”幕僚很肯定的點頭,洪承疇放下手裡的筆,站起來在原地兜圈子。
這一刻的洪承疇陷入了矛盾之中,他是故意晾陳燮的。這點沒啥好說的。問題是。晾陳燮倒是小事,那邊的反應纔是大事。站在城門口,陳燮自言自語這是不是鴻門宴。這話陳燮都敢說,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一個時辰等下來也就算了,陳燮和曹文昭談笑風生的。這貨口才好,跟曹文昭談起打仗的事情,那是一套一套的。曹文昭聽的很投入,別人卻着急了。
洪承疇派出監視的人,意外的發現陳燮的近衛站在院子裡整整一個時辰都不帶動一下的時候,心裡已經不是發毛那麼簡單了。更要命的是。外頭還有五百個這樣的騎兵。派人去請他們去休息。人都不帶搭理你。水送來了,放在跟前,看都不看一眼。站那就真的像一根木樁,誰來了都當空氣。都是帶兵打仗的人。誰不知道誰啊?這兵能站一個時辰不動如山。大明就找不到這樣的軍隊。
洪承疇被嚇着了。他可是沒少打仗的,明軍的尿性很清楚。五百騎兵在外頭站了一個時辰,紋絲不動的站着。這得多嚇人啊!就這五百騎兵。跟着陳燮衝出城,誰能攔的住?誰又敢攔。別說洪承疇了,曹文昭和他的部下都看傻眼了。
之前雖然也很服氣,多少還有點不服氣的成分。現在誰敢再說不服氣,自己都得扇自己。
陳燮看了一眼手錶,兩個小時零五分過去了,臉上的笑容收起來,鐵青着臉站起來。就這麼一個舉動,曹文昭立刻緊張的站起道:“陳總兵,冷靜!”
陳燮淡淡道:“我很冷靜!”說着信步往外走,身後簾子掀起,走出來一個洪承疇,淡淡道“陳總兵,就這點耐性麼?難道說,本官身爲五省總督,真的駕馭不了你麼?”
陳燮緩緩轉身,看着洪承疇,也不說什麼下跪行禮的話,眼神冷如寒冰,語氣生硬道:“我在大堂上等了一個時辰,就已經很給洪總督面子了。你是太子少保,我也是太子少保。”
洪承疇意外的沒有動怒,反而笑道:“本官乃兵部尚書兼領五省總督,賜尚方寶劍。見了本官不下跪行禮!你真以爲,本官手裡的尚方寶劍斬不得你麼?”
陳燮看着洪承疇,一字一字道:“斬我?就憑你?”說着變魔術似得手上多了一把手槍,舉槍朝天,對着屋頂連續扣動扳機,一口氣打光彈夾。砰砰砰……,槍聲就像鞭炮響,屋頂上瓦礫簌簌的往下落,光照了進來,一縷陽光落在洪承疇的臉上,照亮他臉上的驚恐。
低頭吹了一口槍口的白煙,陳燮淡淡道:“你試試看?”洪承疇滿臉漲紅,騰騰騰的後退三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滯的看着眼前的陳燮。之前鎮定自若,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神態,這會蕩然無存。滴滴滴的聲音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順着聲音看過去,椅子下面的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水往下掉。
這時候再看曹文昭,一手扶着刀,雙眼驚恐的看着陳燮道:“陳總兵,冷靜,千萬冷靜。”
陳燮看着曹文昭,再次一字一字的說:“曹總兵,我說了我很冷靜。自打當今二年至今,這幫烏龜王八蛋坑了老子無數次,老子至今都還在忍,真的以爲我好欺負是把?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能反,真以爲老子就反不得麼?老子就算反了,也是被這幫孫子逼反的。我勸你一句,今天的事情跟你無關,讓你的人老實一點。”
曹文昭這才注意到外面的變化,數十騎兵衝了進來,配合親衛隊一起,人人一手短銃,一手馬刀,曹文昭的五十個家丁,衝出院子就被指着,沒人敢上前一步。
陳燮說完這話,看着洪承疇,淡淡的丟下一句話:“總督大人,最後奉勸一句,好之爲之。”說完,陳燮大步流星,步出院子。身後親衛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圍一切,緩緩的跟着退了出去。外頭五百騎兵,已經上馬備戰,手裡的弩都端着。陳燮一出來,戰馬就牽來了。
翻身上馬,陳燮揚鞭策麼,一陣風似得,帶着麾下騎兵,衝出城門,留下一路煙塵。
坐在椅子上的洪承疇,此刻已經完全不行了。哆哆嗦嗦的渾身發抖,什麼養氣功夫,什麼運籌帷幄,在死亡威脅的瞬間,全部都是狗屎。直接被嚇的失禁,在衆人面前丟進了臉面。
陳燮離開汝州之後,城內立刻戒嚴。四門緊閉,如臨大敵。
洪承疇離開前堂之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天一夜,等他再出來之後,跟個沒事人一樣。似乎那個牛逼哄哄的洪承疇又回來了,只有身邊的人才知道,他最喜歡的小妾,在夜裡被他親手掐死了,然後連夜擡出去埋了。
回到寶丰,當天夜裡王德化就抱着必死的決心求見陳燮,見面之後給陳燮跪下道:“陳總兵,你要反,先斬我。”陳燮嘆息一聲,擡手給王德化扶起道:“王公公,不是我要反,是有人要逼反我。今天我赴可是在鴻門宴上走了一遭回來的。我跟你打個賭,今天發生的事情,洪承疇屁都不會放一個,但是朝堂上,彈劾在下的奏摺,能把我埋咯。我是看透了這個世道了,一心爲國賣命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算了,你也不用發愁了,陳某人說句掏心窩的話,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造反,就是嚇唬一下洪承疇這王八蛋。”
等了兩日,登州營發兵,王德化一直跟着陳燮後面不到五十步,手裡抓着一把匕首。抱定決心,只要登州營異動,他就自我了斷。沒想到登州營直接往東北走,到了郟縣紮營過夜。
汝州府這邊,洪承疇的醜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區區十幾個人,洪承疇和曹文昭都下了封口令,事情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陳燮在郟縣過夜的當晚,再次接到了洪承疇的軍令,讓他停止前進,等待下一步的軍令。陳燮回信,要去開封接受登州運來的補給,第二天照常上路。走到開封之後,陳燮下令真的就在這裡停下了,也接到了登州營送來的補給,還有甲子營的兩個步兵營的援兵。
登州方面,王啓年從旅順回到登州,立刻宣佈增兵。剛剛上任的朱大典,被登州營很好的“照顧”了起來。“保護”的很嚴密,出門都是騎兵護送。一時間河南大地,風譎雲詭。
京師,正如陳燮多預料的那樣,彈劾登州營的奏摺,再次堆成了山。罪名是不是陳燮說的反不反的話,而是拿陳燮放走了張獻忠來說事。洪承疇意外的安靜,一句話都沒有。
相對於這些彈劾陳燮的奏摺,從南直隸來的奏摺也很多,都是稱讚陳燮的奏摺。這一次的彈劾跟上一次還不太一樣,上一次是朝野都在喊打喊殺,這一次朝中彈劾歸彈劾,地方上官府和民間,說陳燮好話的人不少。
兩種奏摺混在一起,送到朱由檢的面前,可把他搞暈乎了。還好王德化的密奏來的及時,說了陳燮赴會汝州的事情,核心就是一句“洪某欲效昔日袁崇煥斬毛文龍故伎而不得,出逃後陳燮揮師開封,靜候君命。”
這份密奏的決定了洪承疇的舉動是自取其辱,有的話不能放在桌面上說,朱由檢讓人給王德化密令,讓王德化去汝州轉達口諭:陳燮不是毛文龍,你也不是袁崇煥。
朱由檢也沒放過陳燮,讓王德化帶口諭,登州營回登州,自己一個人滾到京師面聖。說實話,陳燮對這個聖旨真的不敢接受,整整想了一個晚上,最終還是決定接受這個口諭。理由很簡單,陳燮想跑隨時可以跑,什麼好擔心。
於是陳燮讓蘇皓宸率部回登州,自己帶着24人的親衛,奔赴京師。消息傳到北京,所有彈劾陳燮的奏章,全部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