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雨蕁、玉竹最近總是跟在陳燮的後面,兩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認得幾百個字。張家書書香門第,買丫鬟的時候自然優先考慮識字的。她們倆作爲特意安排照顧陳燮的丫鬟,一個負責書房,一個負責臥室。
這年月人不值錢,買個丫鬟要不了幾個銀子。陳燮獲悉她們識字之後,很快進行了調整。雨蕁要照顧二丫,所以負責陳燮的起居和書房,玉竹則跟在陳燮身邊,手裡拿個小本本,一支碳素筆。張家長這個醫院,陳燮負責看病,其他的事情都是她的。
按照現代人的標準,陳燮這算是使用童工了,犯法!但是在明朝沒這個說法,給你口飽飯吃,管你多大,都得幹活。一開始的時候,玉竹還有點嫉妒雨蕁,時間長了才發現,晚上睡覺的時候,雨蕁總是要回來的。帶着二丫一起睡,這就沒啥可嫉妒的了。
看着陳燮給依次給女子治病,並且手把手的教幾個大齡女子如何辨識經脈,如何下針,平時該有什麼必須注意的等等。玉竹在一邊悄悄的都記錄下來,回去之後慢慢的背下。遇見不認識的字,問少爺,他倒是一點都沒有不高興,每次都很和氣的教她怎麼寫。
看意思,少爺是要把這個張家莊醫院辦下去了,玉竹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不能成爲少爺的女人,就做個稱職的幫手吧。哎,少爺這個人什麼都好,待人和氣,對下人也厚道,就是就是一點,不近女色,白瞎了好些個胭脂錢。
同樣的怨言,很快也在春香樓出現了。治療了數日,病情穩定之後,陳燮就停止了注射治療,改用藥物。每天用什麼要,多少次,都寫在每一個病人的病例上。紅果等人負責,每天去玉竹處取藥,負責讓其他人按時吃藥。
得了空的陳燮,回到登州城,開始對春香樓的姑娘們進行一個爲期三天的短暫培訓。
作爲登州城裡的當紅短毛神醫,陳燮無疑是姑娘們心目中的最佳恩客。身材高大,樣貌出衆,細皮嫩肉的看着就想吞肚子裡。待人還和氣,對誰都是笑眯眯的,開口閉口姐姐妹妹的叫着,一點架子都沒有。
樓裡的姑娘們一開始都很有信心,在三天的時間內拿下陳燮。不料這小冤家,真是不解風情。嫩藕似的胳膊露出來,當着沒看見。抹胸故意拉低了,白花花的一片,也沒看見。個別激進的姑娘,直接裝着站不穩往懷裡倒,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一個時辰的培訓之後,陳燮走了。晚飯時大家坐一塊,提起這個事情都是哀聲嘆氣。
“這短毛神醫,怎麼就沒看見呢?我連肚兜都露出來了。”
“嗤,露個肚兜算啥?我連肚兜都沒穿,小半個奶子都給他看了,照樣沒轍。”
正聊的起勁呢,媽媽桑英娘出現了,虎着一張臉,看着幾個比較風騷的代表,怒其不爭道:“你們這些騷狐狸,心裡想什麼我都明白。告訴你們,省省力氣吧,短毛神醫是個正人君子。看病那會,多少白大腿隨便他摸啊瞧的,也沒見他對哪個姑娘多碰一下。以前我還不信這個世界上有正人,現在我是信了。”
一時間陳燮的形象偉岸起來了,姑娘們的各種騷擾帶來的福利也沒了。這個變化搞的陳燮很不爽,這貨還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就是怕耽誤正經事情,想着忙完這一段,是不是找個比較對胃口的姑娘,徹底結束自己的某種不光彩的記錄。
結果姑娘們都端着正經起來了,陳燮不好亂摸亂看的,只好把這個齷齪念頭收起來。繼續他某種不光彩的記錄的延續。
陳燮忙着的時候,大明朝的皇帝崇禎也和忙。十月十九,南京地震,然後被魏忠賢搞的欲死欲仙的文官們,利用這個事情作爲契機,發動了一場旨在幹掉魏忠賢的運動。就歷史進程來看,以其說是文官們等一個機會,不如說是崇禎在等一個機會。
天象這個東西,在現代人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地震是地質學的範疇。但是在明朝,這就是上天示警的結果。爲什麼示警呢?皇帝是昏君?朝中有奸佞?
結論是顯而易見的。
十月二十二,第一個跳出來的是工部主事陸澄源。這個人官不大,但是名氣大。東林也好,閹黨也罷,他都不買賬。就這麼一個人上書,彈劾閹黨首要任務崔呈秀,順帶了魏忠賢。他老人家站出來,就是來玩命的。
按照程序,被彈劾了,閣臣崔呈秀是要表示一下的,怎麼表示呢?給皇帝上辭呈,意思就是我乾的不好,被同志們提意見了,皇帝老大,放我回家養老吧。
還是按照正常的慣例,作爲閣臣,崔呈秀辭職,皇帝是應該挽留的。可惜,這一次崇禎很爽快的批准了,辭職是吧?準了!這個事情的潛臺詞就很明確了。魏忠賢以爲丟了個乾兒子,基本矇混過關的時候,接下來的風暴更爲猛烈。
崔呈秀被拋棄的結果顯而易見,人心散了,閹黨的隊伍沒法帶了。接二連三,一次比一個猛烈的上書接踵而來,十月二十四,兵部主事錢元愨比較狠,彈劾魏忠賢就算了,直接連崇禎一塊罵,說他包庇縱容。然後,錯過了最好的謀逆時機的魏忠賢,就沒有然後了。
樹倒猢猻散,天啓年間放倒了東林,無人能擋的魏忠賢,朝着身死名臭的方向,就像一輛法拉利賽車,在賽道上飛馳。
有個事情很有意思,在十月底之前,彈劾魏忠賢的人不過二三人,可見文人的氣節也就那樣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六君子那樣仗義死節滴,自私是人的天性。但是不能不說,中華民族每一次在最黑暗的階段,總是會有人站出來,用鮮血詮釋“氣節”二字的真諦。
正是因爲“氣節”貫穿了整個中國的歷史長河,中華文明纔會薪火相傳,綿延不絕。
坐在內相的位置上,魏忠賢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然後去找一個姓徐名應元的太監幫忙,在他“誠懇”的勸說下,魏忠賢也上書告老了。崇禎再次發揮了果斷的性格,十一月初一,讓魏忠賢去鳳陽養老。魏忠賢以爲自己沒事了,高高興興的打包上路。
十一月初六,河間府阜城縣,走到這裡的魏忠賢,接到了一個京城裡快馬來報的消息,皇帝派人來拿他。這個時候的魏忠賢才知道,自己的人生路走上了盡頭。於是在寒風凜凜的夜晚,一條布帶吊死在一個破敗的客店之中。
魏忠賢死了,但是事情不算完,崇禎給魏忠賢定的罪名是謀逆,實際上這個罪名並不成立,只是一個莫須有(或許有,不是,不需有)。
當然在清算閹黨之前,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閹黨太龐大了,崇禎能耐着性子準備,真的很不易。在準備期間,崇禎還做了一件事,撤回各邊鎮的鎮守太監。
這個時候的崇禎,對明朝的未來充滿了雄心壯志,要做太祖、成祖一樣的聖君。這個時候的崇禎,認爲自己幹掉了魏忠賢,盪滌朝堂之後,一切都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值得提一句的是,曾經風光無限的九千歲,在其死後,只有一個人追隨他去了,這個人叫李朝欽。
山東距離北京不算遠,所以這些事情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登州。獲悉這些消息之前,大概沒有人會相信,權傾天下的閹黨,說倒就倒了。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廈,有人看着不爽,上去踹了幾腳,竟然就聽到嘩啦一聲。
獲悉消息的張瑤,在書房裡楞了整整一天,然後纔想起來讓人去找陳燮。
“思華,魏忠賢死了,朝局右邊,大明有希望了。”張瑤很激動的這麼跟陳燮說,得到的是一個非常冷靜的回答:“等着往下看吧。”張瑤有點生氣,怎麼能這樣呢?是吧,聖君出世,盪滌乾坤,正是朝野上下歡欣鼓舞,期待未來的時候,你怎麼一點都沒反應?
不過張瑤沒有對陳燮發火,反而很快的冷靜下來,繼續追問:“怎麼?思華不看好今上?”
陳燮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半天才勉強的回答一句:“您覺得,大明現在的困境,是一個聖明的君主就能改變的麼?”陳燮還是很客氣的,沒有補一刀“今上一定是聖君麼?”
張瑤覺得是,陳燮知道不是。17年的時間,崇禎走的臭棋太多了,一步接一步。某些歷史學家很不客氣的表示,不拿下魏忠賢,讓閹黨繼續做大,沒準明朝還能多撐個十年八年的。這話,說真的,在理!
不客氣的說,魏忠賢的利益,與皇帝的利益是一體的。就衝這一點,只要閹黨在朝上當政一天,當皇帝的崇禎就不會窮的要當褲子。魏忠賢別的本事沒有,撈錢是一把好手。不管他是搶的還是偷的,遼餉在閹黨當政期間,就沒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