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回頭看看,居然還能面色平靜的站在那裡。沈高林心裡忍不住豎起一根大拇指,成大事者固然肚量不凡,倒是崔新和兩個親衛,眼睛裡都噴出火來了,手都握在刀把上。
“陳老爺,可否借一步說話?就一刻的時間。”沈高林一臉的慚愧,上前低聲道。
陳燮似笑非笑的看他一會才道:“好,今天的事情不在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給你沈高林一個面子。”
“謝謝陳老爺!請,這邊請。”沈高林心裡一陣酸熱,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陳燮還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給他一個面子。雖然言下之意是最後一次,但已經足以讓沈高林感動。他在沈家辛苦那麼都年,也沒見沈家人看他多高多大多有面子。陳燮是什麼人?堂堂登萊總兵,名滿秦淮的風流文士。按說就算不給他面子,又能如何?
邊上就是一個茶樓,沈高林在這裡很熟的樣子,領着大家上樓,進了雅間,丟給小二一錠銀子道:“不用上茶水了,說點要緊事情就走。”
崔新帶着兩名親衛站在門口,雅間裡陳燮和沈高林對坐,顧喜帶着丫鬟默默的站在後面。
“陳老爺,我就直說了。今日之事,原因有二,首先是少奶;長;風;文學cf+奶自身的原因,其次是小丫鬟撒謊了,兩者湊一起,纔出了這檔子事。”沈高林很簡明,陳燮聽了笑了笑。做個手勢,示意他繼續。很明顯的,沈高林松了一口氣,陳燮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這就是個好的開頭。
“先說少奶奶,松江府名門周家長房嫡出的大小姐,十歲那年,因爲男人在外面養了外室,還生了兒子並且以無後爲名,堂而皇之地帶回家。周家大婦氣病了。就此臥牀不起。四年後病危,爲了沖喜,少奶奶嫁進了沈家。結果還是沒留住,三日之後便沒了。由此。少奶奶最恨的就是男人風流。對大少爺盯的也很緊。幾年前。少爺在外有個相好的小娘,被正在懷二胎的少奶奶知道了,帶着幾十號潑婦打上門去。沒想到的是。少奶奶因此動了胎氣,孩子沒保住。打那以後,少爺安生了一段,可惜少奶奶再沒懷上。今上三年鄉試,少爺落地,回鄉後有些消沉,偷了身邊的一個丫鬟。少奶奶知道後,不動聲色的讓人把這丫鬟送進了碼頭邊的寮子裡。少爺氣不過,要休妻,被老爺壓了回去。一怒之下,少爺把自己關在後宅了的一個園子裡,每日除了送飯的,餘者不讓進。我聽少奶奶身邊的下人說,少奶奶私底下毫無悔意,反倒更加仇恨男子,尤其是陳老爺這樣的風流名士。”
解釋到這一步,可謂都是。沈高林也是蠻拼的,畢竟來之前,少奶奶沒讓他這麼解釋。只是讓他告知陳燮,因爲丫鬟矇騙的緣故。
說到這裡,沈高林停了一下,見陳燮倆上表情平靜,似乎聽了進去便繼續道:“追來之前,少奶奶交代,那個丫鬟叫玲瓏,這兩年比較得寵。因爲信了丫鬟的話,誤會了貴屬下,相信了輕薄不成而拔刀欲滅口之說。”
聽到這裡的時候,陳燮的表情很精彩,眉毛揚了起來,嘴角也露出微笑。沈高林見狀,心裡一塊石頭纔算落了地。美洲貨對沈家的買賣來說,可謂舉足輕重。蘇州及周邊皆膏腴之地,美洲貨異常暢銷。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積壓的時候,每每來了新貨品,必然形成搶購風潮。自日化套裝起,到後來的美洲花布,再往後的暖水瓶等等,哪一樣都是來多少賣多少。而且美洲貨有如下特點,市場從沒飽和過,一省之內價格都是統一的。就這兩樣,信譽打開的很快。如今沈家四成的進項,都依賴美洲貨。得罪誰,沈家都不該得罪陳燮。
“少奶奶說,她在園子裡擺酒向先生致歉,那個丫鬟交給先生處置,打殺隨意。”
說到這裡,沈高林纔算停下,等着陳燮的答覆。一向很乾脆的陳老爺,這會卻露出猶豫的狀態,大概過了五分鐘的時間,才道:“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但是合作辦廠的事情,全在雙方自願齊心纔能有所成。既然少奶奶沒有合作的意思,那就作罷。至於賠罪的酒,我看可以免了。陳某人不吃回頭草,不走回頭路,這是做人的原則問題。”
沈高林嘆息一聲,沒有再勸。陳燮已經很給他面子了,當即站起拱手道:“如此,在下回去覆命。”陳燮笑着站起道:“那便這樣,我送沈掌櫃。”
推開門,看見門口多了一個人,便是那個丫鬟,跪在地板上,低着頭。見陳燮出來,擡頭看一眼沈高林,飛快的低下。沈高林苦笑搖頭道:“陳老爺,人就交給您了,在下告辭。”
沈高林下樓去也,跪在地上的丫鬟渾身打了寒戰,身子很明顯的一軟。
陳燮看的清楚,拍拍韓山肩膀道:“這丫鬟說你非禮不成拔刀滅口,雖然段子編的蠢了點,倒也反應不慢。現在開始,她是你的人了,要做丫鬟還是做妻妾,你自己拿主意。”
韓山面無表情,只是一個立正肅然道:“謝老爺賞。”這個反應,陳燮很滿意,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謝,這是你應得的。”說着陳燮叫來店小二道:“去請幾個牙行的人來,本老爺想買棟宅子。”
說着讓人給小二銀子一兩當賞錢。把店小二歡喜的磕好幾個頭纔出去。不多一會,領來了一箇中年男子,一身市井尋常打扮。進來後見禮,喚了一聲:“這位老爺有何吩咐?”陳燮對崔新道:“你跟他去商議,合適便成交,回頭房子是你住。”崔新領了話,帶着牙子出去了。顧喜趁無人才問:“老爺這是何意?爲何要買宅子,還讓崔新去,奴家可是砍價的好手。”
陳燮本不想解釋,可是這女子撒嬌賣萌很有一套,抱着他的手在胸前揉啊揉的。一副求知很強的樣子,陳燮笑着解釋:“這是本老爺的用人之道,這裡不方便說。”
顧喜別看才藝什麼的一般,人情世故很強。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蘇州的宅子不便宜,宅子的價錢和層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能力和人品。心裡暗暗腹誹陳燮太腹黑,這點事情都要挖坑埋人,考驗一下那個酗子。仔細一想,沒準陳燮另有深意。
叫來茶水,陳燮不緊不慢的看着窗外的蘇州街景,這會沈高林也回到園子見到了少奶奶。
一番陳述,隱去了他泄露的一段,只是說自己告知丫鬟撒謊的事情,陳燮怒氣未消,表示如何何如。沈家少奶奶緊緊的抿着嘴脣,聽他說完了怒道:“罪也陪了,人也給了,他還不給面子。一點風度都沒有,狗屁的名士。”沈高林心裡苦笑,臉上卻是平靜的勸道:“既然事已至此,少奶奶不妨先回去,問問老爺的意思如何?”
要說誰能鎮住這個沈家少奶奶,大概也只有沈老爺子了。聽沈高林搬出老爺子的話,少奶奶周雲英怒視一眼,哼哼兩聲,站起便走,身後一羣丫鬟婆子趕緊跟上不提。
望着她的背影,沈高林心裡並不輕鬆,其實現在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弄明白陳燮的落腳點,然後周雲英親自上門賠不是。可惜,這個計劃少奶奶絕對不會接受,就算是沈老爺,也未必能讓她就煩。所以沈高林也乾脆不提。
敲門聲打斷了陳燮欣賞街景的興致,示意顧喜去開門,進來的是韓山。
“老爺,外頭來了一個女子,說有事情要見老爺商議。”韓山是原話複述,陳燮聽了微微張嘴表示吃驚,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怎麼連個“求見”都不捨得用麼?
陳燮笑了笑,點點頭道:“那就見一見吧。”顧喜聽了心裡一緊,這冤家可真是搶手啊,難不成這蘇州城裡的紅小娘,已經得到風聲,主動上門自薦枕蓆?這可絕對不是杞人憂天,秦淮河一夜盛會之後,多少紅小娘都盼着陳燮能上門,一夕之歡倒貼過去,不求長久歡好,但求留下一兩首詞曲。日後就憑“思華先生留宿過的”這個名頭,生意能好許多。
很快韓山便領了一個女子進來,見她頭戴面紗,陳燮也是一愣。很快便自然的拱手:“來者便是客,在下便是陳燮。”
女子摘下紗帽,側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轉身,鄭重萬福道:“張門葉氏纖雲,見過名滿秦淮的思華先生,先生萬福!”
見對方如此報上名號,又禮數週全,還是個少婦打扮,陳燮趕緊微微側身算是回禮,然後才道:“不敢!張夫人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葉纖雲擡頭道:“冒昧來訪,爲了尋求與先生合作一事。”
陳燮看清她的樣子,這女子生的好眉眼,尖鼻樑,肌膚如雪,落落大方,相貌竟不在陳燮所見明朝任何一個女子之下。頭上盤的婦人髮髻,一枚玉簪,墜子是珍珠鏈,一雙眼睛很大,微笑之時兩頰有淺淺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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