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進行戰爭動員,即便只是局部動員,導致局勢急劇惡化。
七月二十一日,在最後通牒到期前兩個小時,塞爾維亞政府做出答覆,同時下令進行戰爭動員。
顯然,塞爾維亞仍然沒有在最重要的三個問題上做出讓步。
同一天,俄國的戰爭動員工作正式開始。
下午,馮承乾隨同提爾皮茨去了波茨坦皇宮。
與六月二十九日一樣,在召開御前會議之前,德皇單獨召見了馮承乾。
在過來的路上,馮承乾就從提爾皮茨那裡得知,此次御前會議將討論帝國要不要進行戰爭動員。
“你怎麼看?”德皇開門見山,一幫大臣還在議事廳等着他呢。
“陛下,還有第二種選擇嗎?”馮承乾也沒廢話,該說什麼,他在路上就想好了。“雖然沙皇宣稱戰爭動員只針對奧匈帝國,我們獲得的情報也證明,只有面向奧匈帝國的俄軍在進行動員,但是我們對奧匈帝國做出了保證,只要俄國向奧匈帝國開戰,我們就得向俄國開戰。”
德皇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馮承乾的意思。
“走到這一步,除非發生奇蹟,不然戰爭將在十天之內爆發。”
“這麼說,你主張打?”
“現在不是我們想不想打的問題,而是必須打。”
德皇長出口氣,沉思了一陣,說道:“你說得沒錯,我也考慮了好幾天,並且反覆向沙皇解釋,希望俄國能夠做出讓步。可惜的是,沙皇沒有做出正面答覆,反而讓俄軍開始進行戰爭動員。”
“這與沙皇毫無關係。”
德皇勉強笑了笑,說道:“與我們一樣,在涉及到帝國的根本利益時,皇帝的意願根本算不了什麼。”
“陛下……”
“既然戰爭不可避免,我們就得做好萬全之策。”
“你的意思是……”
“明確重點,比如在開戰之後,到底是以法國爲重、還是以俄國爲重。”
“你認爲應該以誰爲重?”
“毫無疑問,必須以法國爲重,但是得有一個限度。”
“什麼意思?”
“雖然從國力上講,俄國不如法國,而且俄國腐朽的社會制度,嚴重製約了俄軍的戰鬥力,但是俄國有一個法國沒有的條件,即廣袤的國土。巨大的戰略縱深,足以抵消掉我們的軍事優勢。”
“這麼說,我們無法擊敗俄國?”
“那得看‘擊敗’的定義是什麼。”
德皇笑了笑,讓馮承乾說下去。
“如果單純追求軍事勝利,我們肯定無法擊敗俄國。當年,拿坡侖擊敗了歐陸上所有列強,都倒在了俄國的冰天雪地裡。現在,以帝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在軍事上擊敗俄國,更不可能攻佔俄國。”
“你的意思是……”
“要想擊敗俄國,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軍事上。說得簡單點,通過這場戰爭,引發俄國的內部矛盾,從內部打垮與瓦解俄國,纔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擊敗俄國的唯一辦法。”
德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馮承乾的意思。
“當然,這是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馮承乾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正是如此,我們才應在戰爭初期把重點放在西線,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打敗法國。如果能夠達到這個目的,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沒有法國配合的情況下,俄國將無法堅持下去,肯定會與我們進行和談。”
“也就是說,迅速擊敗法國是取勝的唯一辦法。”
馮承乾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目前看來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不能迅速擊敗法國,也不表示我們就無法取勝。”
“是嗎?”
“陛下是否想過,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這……”
“雖然戰爭還沒爆發,但是我可以大膽的預測,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以前的戰爭理論根本用不上。”
“爲什麼?”
“就像燧發槍取代了弓箭手一樣,新技術必然產生新戰術。自普法戰爭之後,大量新技術問世,出現了機關槍、機關炮、重型火炮、飛機等等新式武器,這些武器必然會改變戰爭的基本面貌。事實上,這種變化產生的影響已經顯現了出來。比如,我們現在考慮一場戰爭的勝敗,不再是單獨看軍隊的作戰能力,而是看一個國家的綜合戰爭實力,特別是這個國家的工業實力。”
“你說得確實有道理,但是重點呢?”
“重點就是,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能取得勝利。”
“這……”德皇的眉頭跳了幾下,說道,“這麼說,在你建議建立國家戰略儲備體系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馮承乾點了點頭,說道:“準確的說,在我建議擴建帝國海軍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些問題。”
腓特烈三世有點驚訝,似乎不大相信。
“從根本上講,帝國以陸軍爲重,但是帝國要想打贏這場戰爭,特別是在英國必然參戰的情況下取勝,就需要一支足夠強大的海軍。”
“看來,你留在帝國,爲帝國服務,纔是我們取勝的基礎。”
馮承乾笑了笑,說道:“陛下過獎了,但是我一個人的力量非常有限,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好吧,現在我們說最關鍵的問題。如果不能迅速擊敗法國,我們還有希望嗎?”
“有。”
德皇沒有開口,等着馮承乾說下去。
“如果戰爭拖下去,我們就得兩邊同時打,但是也有輕重分別。在我看來,必須根據實際情況,決定重點打誰。比如說,如果俄國的國內矛盾首先爆發,那我們就得在軍事上向俄國施加壓力,促使俄國爆發革命,從而迫使俄國退出戰爭。同樣的,如果法國承受不住重大的戰爭損失與傷亡,我們就得在西線發力,爭取讓法國在無法繼續承受的情況下,與我們媾和。總而言之,如果無法在戰爭初期迅速取勝,我們就得做好打持久消耗戰的準備,而且得采取合理的戰爭策略。”
“這樣的話,我們的勝算有多大?”
馮承乾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會超過五成,但是比沒有好。”
“沒有?”
“如果我們不打,就沒有任何勝算。”
德皇鎖緊了眉頭,似乎沒有聽懂馮承乾這句話的意思。
“塞爾維亞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我們做出退讓的話,不但會使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失去意義,還將損失僅有的盟友,更會導致帝國威望受損。可以想像,如果我們妥協,今後將很難得到其他國家的信任與支持。”
“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問題。”
“陛下,真要走到這一步,我們就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德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馮承乾的意思。
“陛下……”
“你分析得非常到位,帝國的處境非常不妙,不管打與不打,我們所能得到的好處都頂不上承擔的風險。”
“陛下這麼認爲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是嗎?”
“雖然英國外交大臣表示不干涉歐洲大陸事務,也在積極進行外交斡旋,但是英國的外交努力與中立都有一個前提。”
“什麼前提?”
“那就是戰爭不會爆發,最終以和平方式解決薩拉熱窩事件。”
“這……”
“難道陛下認爲,戰爭爆發之後,英國還會保持中立?”
德皇沒有開口,顯然他並不這麼認爲。
“雖然我不大清楚陸軍的作戰計劃,但是有理由相信,只要英國保持中立,法國與俄國就沒有半點勝算。”
“英國的陸軍並不強大。”
“關鍵不是英國的陸軍,而是英國的海軍,以及我們的商船是否能夠在英國控制的海洋上自由航行。”
“這……”
“很明顯,英國必然參戰,而且會在法國戰敗之前參戰,不然英國就無法阻止我們稱霸歐洲大陸。別忘了,我們現在擁有僅次於英國的第二強大的海軍艦隊,在我們控制了整個歐洲大陸之後,肯定會繼續擴大艦隊規模,挑戰英國的海上霸權。到那個時候,英國人就會後悔當初沒有參戰。顯然,英國人還沒有忘記拿坡侖時代的教訓,絕對不會容忍我們稱霸歐洲大陸。”
“也就是說,英國將以法俄盟國的身份參戰。”
馮承乾點了點頭,說道:“設想一下,如果我們能夠打贏這場戰爭,獲得的將不僅僅是歐洲大陸的霸權。即便沒能取代英國,也至少能夠在海洋上與英國平起平坐,成爲與英國相當的世界大國。”
德皇沉默了,這是看得見的好處,而且是值得冒任何風險的好處。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德意志第二帝國發展壯大的終極目標。對這個在戰火中建立起來的帝國,通過戰火取得更大的成就,並不是難以決定的事情。對腓特烈三世來說,同樣也不難做出選擇。
見到德皇已經動心,馮承乾沒再多說什麼。
他說得已經夠多了,作爲幕僚,他已經盡到了職責,決策權在德皇手裡。
只是,德皇沒有讓馮承乾離去。他把馮承乾單獨叫來,並不只是爲了商討與俄法開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