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們對一望無際的西伯利亞草原印象最爲深刻的是什麼,恐怕就是那起伏的草浪,在短暫的春夏時,那草地是綠色的,而到了秋天,草地變成了黃色,每當風吹動它的時候,那起伏的草浪,就像是金色的毯子一般。
在一段沉入地表的戰壕之外,天是藍色的,草是黃色,如果沒有那戰壕,沒有那遮空蔽日的硝煙,或許那外面的風光顯得無限美好,而且極爲抒情,極富洋溢着詩的氣息。或許,陰暗逼人的戰壕裡向外看,這樣的美好會更顯得珍貴,而且難得。
但戰壕就是戰壕,戰場就是戰場,它的陰森與冰冷告訴人所面對的絕不是詩,而是死亡。
行走於那枯黃的草地上的俄羅斯士兵們,組成方隊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走去,朝着他們認爲已經被荑爲平地的東北軍戰壕前進着。
“保持隊形!”
幾乎每行進數十米,在隊列變得有些不太整齊時,軍官們始終維持連隊的隊形。
對於這種步兵集團衝鋒,無論軍官還是士兵都覺得極爲自然,百年來,他們一直都是用這種方陣式的集團衝鋒打仗。而現在,在20世紀的戰場上,這種在速射炮、機槍的面前早已經被證明無效的步兵集團衝鋒,再一次顯現於世人的眼前。
此時,當米里諾維奇大尉和以及其它數千名軍官、軍士竭盡全力的維持着隊形秩序的同時,在東北軍後方數百米處的機槍陣地內,東北軍的機槍手和機槍指揮官們卻已經忙活了起來。
與很多國家不同,東北軍是最早意識到機槍作用,並大量裝備機槍的軍隊,他們的機槍手和機槍指揮軍官們,大都曾接受過極爲專業的機槍射擊和使用訓練,甚至辦有專門的機槍學校,用於培訓機槍軍官以及機槍手,也正因如此,德國的機槍手們。往往比其它國家的機槍手,更能夠掌握射擊這門學問。
射擊,準確的來說,這是是一門科學。尤其是對於機槍來說,射擊絕對是一門科學!在這場戰爭中,機槍的使用,絕不同於其它人所理解的那樣,噴射密集彈丸的機槍下對着一排進攻部隊射擊,事實上,這樣造成的損害極爲有限。如果精心佈置的話,簡單的幾挺機槍所構成的火力密度,就相當於整整一個步槍營,當然這對軍官們佈置機槍射位提出了一場新的考驗。
經過多年的研究,東北軍的軍官們研究出如何加大機槍威力使用的方法——間射,在這場戰爭的的機槍射術間,間接射擊被置於相當重要的位置,所謂的間接射擊。也就是對視野以外的示進行射擊,這種射擊技術極難掌握,的但其作戰效果也同樣令人驚駭。間接射擊的最大價值在於,可以把機槍很好地隱蔽在已方防線的後方,用近乎“謀殺”的火力殺傷敵人,此時,機槍的瞄準和射程計算方法和火炮相同,但兩者的效果卻截然不同,火炮的炮彈來臨時,士兵可以通過彈丸的呼嘯和尖叫聲提前獲得預測,而對於遠程機槍發起的間接射擊,士兵們只能聽到如疾風掠草般的沙沙聲。隨之而來就是子彈擊人體和被擊中者的慘叫聲,而更爲重要一點是,間接射擊可以很輕易的形成更爲密集的幾乎毫無死角的交叉火力。
要進行精確的間接射擊,要求射手們事前必須進行周密的計算,這種方法非常複雜,儘管德國機槍兵們早就發展出間接射擊所需要的全套裝備、手冊和換算表。以幫助射手對看不到的目標進行間接射擊,但是射擊準備卻是漫長的。
幾乎是在頭頂上的炮彈剛剛遠離,那些把機槍扛到射位上的機槍手們準備的時候,機槍連的軍官們便迅速展開高精度的大比例地圖,開始了圖上作業,在這地地圖上面可以詳細的找到作戰地域內每一個山丘和溝壑,偵察機每天拍攝的高分辨率照片也成爲了軍官們實施間接射擊的有效工具。
指南針、測角儀、傾角儀、分度規、瞄準立柱……在各種器械的幫助下,這些位於後方的重機槍手們足足用了近兩分鐘的時間,方纔完成間接射擊的準備。
“快點,再過幾秒鐘,咱們在兩千米外老毛子送回老家!”
張鵬飛有些興奮的呼喊道,現在,對於他來說,則是要把俄羅斯佬全部埋葬在槍林彈雨組成的死亡地帶!
“我敢保證,咱們今天一定能讓老毛子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那些機槍手們用極爲自信的口吻說道,他們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一直以焦急的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而現在,這一天,終於來到了,這正是他們的大展神威的時候!
“他們一定會終生難望的!”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信號,那是射擊的信號,那個信號的發出,意味着,俄軍已經進入的射擊區域。
“開槍!”
一聲令下,張鵬飛所在的機槍連的九挺沈式重機槍開火了。
“穩住速度……”
“保持隊形……”
就在米里諾維奇大尉指揮着部隊前進的時候,這清晨的靜寂被一陣沙沙聲打破了,先是前方縱隊的幾十名士兵像是爛泥似的,猛然癱倒在地上,下一瞬間,伴着空中密集的“嗖嗖”聲,原本寂靜的草地上儼然颳起一陣小型風暴,風暴不時的卷飛一片片的枯草,枯草在草地上舞動着。
幾乎沒有任何徵兆的子彈便擊中了米里諾維奇大尉的肩膀,從他的後腰間穿出,此時。那拖着“沙沙”聲的彈雨就像是冰雹似的直接從高空猛得砸下來一般,被擊中的士兵中彈處大都是肩膀,出口要麼是腰間要麼是手腕。
這是一場風暴,一場由東北軍的機槍手爲俄羅斯步兵精心準備的風暴。
當一千六百米外的俄軍在距離華軍陣地還有兩百多米時。遭到了彈雨風暴的洗禮,但是他們卻沒有聽到槍聲,而在一千六百米外,指揮着部隊藉助器械實施大傾角間接射擊的的機槍連隊的軍官們則只是不停的指揮着機槍手們按照即定的“表格”實施攻擊,機槍手們麻木的扣動扳機,震耳欲聾的機槍聲中,槍管被不斷的加熱,甚至開始變紅。
當一個100發彈鼓,即將被打完的瞬間,不需要的機槍手交行或者呼喊,早已恭候多時的彈藥手就會提着彈鼓,在子彈打完的瞬間,趁着射擊間隔將彈鼓插入機槍,隨後機槍再一次歡騰起來,在火藥氣體的推動那艇尾重尖彈。這是東北軍特意爲重機槍研製的的重型子彈,儘管6.5毫米子彈的威力稍遜,但對於殺傷人體來說卻也足夠使用了,而這種艇尾重尖彈,除了彈頭加重之外,還增加了鋼芯,以增強其穿透力,隨着機槍的歡騰不斷噴酒了,在這些鋼芯子彈的狂怒的咆哮聲時。子彈被推送至一千多米外,在那裡子彈也能輕易擊穿任何敵人的軀體,甚至其還可以穿透數人。
機槍的怒吼,對於東北軍的機槍手們而言,是震耳欲聾的,可是對於陷入暴雨中的俄羅斯人來說,卻是無聲的,這就像是一場無聲的屠殺一樣,彈雨在密集的縱隊中席捲着一切,此時。近十萬俄軍組成的縱隊,完全被子彈激起的的塵土、碎草所籠罩,在土草飛揚中不斷升騰起紅色的血霧,那血霧似乎是因地面上沸騰而升騰起來的似的,將縱隊籠罩於其中。
在似暴雨一般的彈雨之中,不斷的傳出軍官們的喊叫聲。遭受到突然打擊的那些士兵們,在這時完全忘記了先前對勝利的憧憬,他們要麼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或者是麻木的向前行進着,或是本能的趴地地上,但卻都無法阻擋空中那拖着輕微嘯聲的子彈,它們總像長着眼睛一般的不斷落下來,打在士兵們的身體上。
敵人在那裡?
在前方!
子彈在那裡?
在頭頂上!
沒有人能聽到敵人的槍聲,能聽到的只是傷兵的慘叫聲,在依然固執的執行着命令,命令部隊以縱隊朝着華軍防線衝去的伊萬軍士,能夠聽到子彈不斷擊中樹幹的聲響,同樣也能夠聽到子彈擊中士兵骨頭時發出的脆響,在那接連不斷的讓人恐怖不已的嗖嗖聲中,一個又一個人倒了下去,他看到前方一個士兵頭部被被敵人的子彈射穿,白色的腦漿飛散開來,在那個士兵即將倒下時,數發子彈又撕碎了他的腰身,硬生生的將身體打成了兩截。
嗖……哧!
在身邊響起子彈的嘯聲音他看到那個來自華沙的小子的慘叫一聲,便倒了下去,甚至他都沒有看到血霧的升騰,而此時,在他的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卻到處都是一片紅色的,紅彤彤的紅色在空氣中瀰漫着,就像是霧一般,籠罩於他的視線之中,而那紅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詭異的美麗。
“快,快,快速前進……”
終於,意識到他們已經淪爲靶子的伊萬,作爲一個老兵,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試圖加快自己的速度,進而躲過這彈雨,可就在他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在他的頸肩相接處迸發出一團紅色的霧塵,紅色的血霧是那麼的詭異,在紅色的血霧迸發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軟軟躺到了那被彈雨侵蝕的土地上。
當一些膽怯的士兵試圖在彈坑中躲避彈雨時,子彈卻不斷的擊中他們的後背,此時,天地間的靜寂,似乎依還只是先前的靜寂,而士兵們所能聽到的聲音,僅僅只的身體被擊中時的撲撲聲和骨頭碎裂時發出的響聲,以及越來越多的慘叫聲,成爲他們中的許多人這一生中發出最一聲絕唱。
此時,戰場上的慘狀就像數萬人被丟到一臺巨形的絞肉機中一般,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屍體一具具的堆落在戰場上,可即便如此,那些被稱之爲“牲口”的俄羅斯士兵依然固執的前進着。
密集的子彈像一把鋒利的大鐮刀,頃刻間就把俄軍“像割麥子一樣成羣地掃倒”,此時,看着眼前這一幕。在防禦陣地上的東北軍士兵們,終於知道,什麼是“死神的鐮刀”,死神的鐮刀正是通過那種靜而無聲的方式。對人類加以屠殺,而現在,間射機槍所展現的這一幕,可不正是死神鐮刀在人世間的揮舞嗎?
戰爭,總是如此,千百年來,人類的聰明才智不斷的投入於戰爭。人們不斷的研究着如何更有效的殺死同類,而今天,他們達到了,至少在這些東北軍士兵看來,這一天,再也無法被超越了,因爲他們的達成了那個人類期待已久的目標——人類終於可以高效的殺死自己的同類!
“準備射擊!”
雖說被眼前的那一幕慘狀驚呆了,可做爲前置機槍手的許心遠還是在命令下達的時候。扣下了沈式機槍的扳機。
可以說,在1902年的世界,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擁有比東北軍更多的機槍,也沒有任何軍隊比他們更熟練的使用機槍,擁有數萬支輕重機槍的他們,除了可以使用這種間隔射擊之外,還擁有大量用於填補交叉火力盲區的輕機槍以及重機槍。任何交叉火力間都有着一片龐大盲目,尤其是這種遠距離的間接射擊更是如此,與後方的機槍手無法目睹射擊不同,透過光學瞄準鏡許心遠則可以親眼看到那些被他打死的俄羅斯士兵,看到那些俄國士兵在他的槍口下被打倒在地。
在他扣動扳機的同時,炮兵也開始了炮擊,炮彈不斷的落入交叉火力地帶的盲區,屍體的碎塊在爆炸中騰飛着,而在許心遠扣下扳機的時候,他所看到的是那些好不容易從死亡地帶中涌出的俄羅斯人,在他的槍口下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血霧在羣中瀰漫着,扇型的彈雨在人羣中掃射着。那些行動遲緩的的俄羅斯士兵被擊倒了一批,後面的人又繼續衝了上來,然後又倒了下去,然後後面的人又一次衝了上來,再倒下去……
如此極爲慘烈的一幕,不斷的重複着、重複着。彈雨、血霧、槍聲、爆炸聲,最終這所有的一切都匯成了兩個詞語——死亡、屍體。
此時,世間的時間似乎靜止了,對於東北軍士兵而言,他們只是不斷的扣着扳機,戰場上那屍積如山、血流如何的一幕,同樣把嚇到了他們,這種前所未見的如地獄一般的場景,甚至讓許心遠這個機槍射手的雙手都開始發抖了。
儘管內心涌出一陣恐懼感,但是許心遠和他的戰友們仍然不斷的扣着扳機,他們的槍管中噴吐出的彈雨毫不留情的落到俄羅斯士兵的身體上,將他的身體撕的粉碎。
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不對,是屠殺,在繼續着,面對這場屠殺,那些先前還興奮不已的戰士們,甚至不忍目睹這慘烈的大屠殺,可是對於很多機槍手來說,他們被自己一手製造的大屠殺驚呆了。
“不要再進攻了!”
麻木的扣動着扳機,許心遠的在心下如此對那些俄羅斯士兵喊叫着,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他們的那種愚蠢的行爲,不可能改變現實,人的身體不可能阻止子彈嗎?
可是那些在死亡線上掙扎着的俄羅斯士兵顯然聽不到他的呼喊,只是一味的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傷亡,向前,向前,一步步的朝着東北軍的防禦陣地發起進攻,儘管每一步,他們都需要付出成百上千人的死亡,可卻依然義無反顧的前進着,進攻着。
前赴後繼的、不顧生死的兇猛進攻,終於還是效率了,在當天上午,那些俄羅斯士兵終於還是衝進了個別地段的東北軍塹壕,在塹壕內同守衛塹壕的東北軍官兵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白刃戰,刺刀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血腥極至的戰鬥持續着,這一天,這場一邊倒的大屠殺整整持續了一天。
這一天,在夕陽落下的時候,俄軍的死傷人數超過八萬人,而到傍晚時,在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卻不過只奪佔了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同樣也開創了一個歷史——開創人類戰爭史上傷亡最慘重的紀錄。
在一天內!
可以說,這一天,如此巨大的傷亡,足夠俄羅斯人銘心刻骨。
而下烏金斯克的這場戰役,準確的來說,是這場大屠殺,足以令這場戰爭載入人類戰爭史,不是因爲它的意義,不是因爲它阻擋了俄軍試圖增援遠東軍的腳步,不是因爲它粉碎了俄國人的夢想,僅僅只是因爲俄國人的傷亡。
在戰鬥打響之前,謝苗諾維奇與許多俄羅斯軍人相信,他們可以通過這一場戰鬥,壓垮對面的中國第三兵團,從而打通通往遠東的道路,可是現在,一天之後,他們卻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第三兵團沒有被打垮,反倒是西伯利亞軍團,在一天之內損失了超過10%的軍隊!
敵人還沒有被打垮,西伯利亞軍團卻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銳氣……
但他們的犧牲並非沒有意義,就在當天深夜,鑑於前沿陣地已經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第三兵團連夜撤退了十幾公里。
這個消息,或多或少的總讓人心理平衡了一些,至少俄軍的犧牲並沒有白白犧牲,至少大屠殺總歸還有那麼一丁點價值…
(新書已經發布,書名《鐵血宏圖》,於起點首發,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無語,你的每一個收藏和推薦對無語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和鼓勵!關於老書,無語想說的是,存稿足夠,不會影響老書的發佈!多謝大家多年來的支持與厚愛,《鐵血宏圖》這是一個不一樣的主角,不一樣的故事,期待與您的一路同行,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