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鐵路工地

月光照得山溝如同白晝。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霜,枯草隨風起伏。儘管冬天裡要人命的白毛雪還沒有降下來,但此時的草原上已經被冬雪所覆蓋,這天氣卻迅速冷了下來,零下十幾,甚至二十幾度的天氣,更是已經習以爲常。

草地中修建的簡易公路邊,一排簡易馬棚。穿着一身厚皮襖的趙得亮,手塞在褲兜裡,站在洋馬車邊縮着頭,瞧着對面一排排低矮的地窩子,在他的腰間,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轉輪槍的槍柄,他頭上戴着的狗皮帽的帽沿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可那雙眼卻盯着那一排排地窩子邊的木屋,木屋內的燈光透到窗外,那是工程指揮所,同樣也將來的站臺,這正是沈庫鐵路公司的精明之處,將工程施工料場與車站結合在一起,從而降低工程成本。

實際上,沈庫鐵路作爲中國第一條商辦鐵路, 從一開始,其建築就可謂是“斤斤計較”,爲了省錢,鐵路採用的是窄軌鐵路,當然,這窄軌鐵路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將來最終還是要改爲準軌鐵路,但現在也就只有“因陋就簡”了,甚至除去採用米軌軌距之外,其採用每碼9公斤的輕軌鋪設,這是一種用於礦區、林區的輕便鐵路軌道,其運力自然遠不及採用38公斤軌的準軌鐵路。

9公斤輕軌再加上沙土地基,甚至就連同枕木也是較爲鬆軟的松木,總之,爲了降低成本,鐵路公司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當然,雖說其採用的一米窄軌,可並不妨礙其將路基修成準軌路基,甚至就連同路橋也是按照標準路橋制定,這是其與東北鐵路公司達成的協議——保證將來鐵路可以隨時改建爲準軌鐵路。

不過這一系列的簡化,在降低築路成本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個相應的結果——鐵路築建工程極爲迅速,不過只是開工三個月,便完成了近兩百公里的路基築建,甚至就連同軌道都鋪出了幾十公里來。 更爲驚訝瀋陽至少新民之間的鐵路,甚至已經投入營運。

儘管外界對這條簡易鐵路評價不一,可是並不妨礙這條鐵路一點點的往大草原上延伸,最終那轟鳴的蒸氣機車將會給草原帶來前所未有的改變。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條鐵路將會使得東三省能夠直接把手伸進蒙古,伸進這片之前未曾真正觸及之地。

亮着燈的工程指揮部內,在徐鐵珊身邊擁擠着幾十位工地上的主要負責人。他們在爭論,在嘆氣,在沉思,在計算……勞動力、材料、計劃、生產等等字眼,最終都是圍着“防寒”這兩個字在轉。

“防寒”這涼冰冰的字眼,徐鐵珊的心頭,只讓他整個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兒,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好不容易把築路的款子籌夠了一半兒,現在到好,這草原上的天氣卻變了。雖說對於鐵路他是個外行,可是他卻知道嚴寒會給露天作業的築路工人,帶來多大的禍害!不解決防寒的問題,一切都是白搭。

想解決這個問題,實際上並不難,無非就是兩個辦法,一個是給工人發大衣,這個已經發下了,還是正宗的綿羊皮大衣,擋風不說,還暖和,雖說沉重的大衣,使得工人們幹起活來不夠靈活,但總比凍死人要好,凍死人公司可是要賠錢的。還有一個就是取暖,可取暖的燃料從那來?這纔是真正的問題,因爲鐵路剛修過新民,從新民至彰武上百里間只是築了路基,這意味着,如果在運煤的話,就要用馬車運,這樣的運輸成本太高。至於砍柴?那更是連想都不想要,在草地上,最缺的就是的木頭,甚至按照總督府的要求,沿途森林不得任意砍伐,非得獲得許可證方纔可以砍伐,至於河灘溼地森林,更是禁止砍伐。

他看了看懷錶,已經兩點鐘了,可是會議的主持人——被大家稱作總指揮的人,還在工棚裡用他那帶着廣東口音的聲音講着話。

兩點二十五分,房間裡傳出咳嗽聲、哈欠聲、板凳的響聲和雜亂的說話聲。人們從工棚裡陸陸續續走出來。這些年歲不等,卻都極爲年青的青年們,無不讓工地日夜緊張的生活煎熬得臉色黃瘦。有的聲音沙啞,有的眼裡佈滿血絲,有的心事重重,有的眉頭擰起……大夥一出房間,都不約而同的望了望天空,又用腳蹭地上的冰實的積雪,彷彿希望這地上的雪只是月光造成的錯覺。可是那凍實的冰雪,卻在提醒着他們一個事實——天氣越來越冷了。

最後,總指揮走出來,同樣是一個非常年青的青年。

張自立是個身材瘦削的青年,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徐鐵珊甚至產生一種錯覺,他會不會被草原上的風吹走,可隨後,他卻發現自己錯的多麼離譜,這個他在同文學校的校友,雖說個頭不高,身材瘦削,但是意志卻極爲頑強,幹起活來更是極爲認真。以至於讓徐鐵珊生出了挖人的心思來,他是東北鐵路公司的工程師,也許可以在沈庫鐵路任職。

左手提着一頂狐皮帽,身上穿着件熊皮大衣,腳上穿着雙近膝的皮靴。總之,這一副打扮若是擱在大連或者瀋陽城中,活活脫脫的就是個城裡的富紳。實際上,作爲廣東人的張自立對於這種的冬天,更沒有一點抵抗能力,他只能讓自己穿的更厚一點,他可以更厚一些,可這卻無法改變他的責任。

作爲工地的最高負責者,指揮着數百個大小單位和近萬職工。他們的問題又該如何解決呢?或許他可以呆在暖洋洋的房間裡,但鐵路上的勞工又怎麼辦?諸如此類的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總經理,現在就兩個辦法,要麼咱們停工,要麼就把工人全都派出去,連天加夜把新民到這的路軌鋪上……”

張自立的話,讓徐鐵珊思索了一會,然後用力吸了一口氣,想說什麼,卻沒有張口。

“只要把鐵路修過來,煤才能運進來,這工程才能在冬天進行下去,要不然,這一個月,別的不說,十多萬的工錢可就白掏了,再者,沒有煤取暖,這冬天,不知得凍死多少人!”

徐鐵珊不聲不吭地取出一根香菸,又把雙手塞在褲兜裡,斜歪着肩膀,走在被踏實的冰雪上。只是靜靜的思索着,

“一公里1120根枕木,這幾十公里,也就是幾萬根枕木,再就是鐵軌……”

在張自立說道着這些數字的時候,他望了望徐鐵珊,又補充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十天就能把這幾十公里的路軌給鋪上,即便是些偏差,也是可以接受的……”

“路軌、枕木,都在新民廳……”

這纔是徐鐵珊會猶豫的原因,鋪設軌道的原料都在百多裡外,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眼睛直盯前方,徐鐵珊又說道:

“總不能靠人背吧!”

人背?不是不行,只是效率太低。

“當然是用馬車,能運多少就運多少……”

聳聳肩,張自立朝着一旁滿地的料石、剛卸下來的鋼材、水泥和枕木看去,那是雪下來之前用馬車運來的,雪下來之後,自然也就根着停運了。

“我算過,運來的材料,按標準去修,只夠修15公里的路,鋼軌夠,可枕木不夠,我尋思着能不能把標準再降低一些,枕木放稀一點,再把料廠裡鋪的軌道都給他折下來,這樣差不多能多修三公里……”

張自立的提議,讓徐鐵珊的眉頭又是一皺。他斜着眼瞅着遠處的料廠,那裡有一公里多剛修成的軌道。將來可以作爲車站線路使用,而現在,卻都要加以折除。

“反正,冬天也沒有重貨,等到開春的時候,再把該補上去的枕木都補上……”

張自立的腦子裡還裝着會場裡的情形;一整天在工地遇到的各種問題還壓着他,如果不是因爲因爲涉及到返工的問題,作爲總指揮的他是不會主動找徐鐵珊的,但這畢竟涉到返工還有相應的投資增加。

“如果用馬車運煤的話,估計增加的開支出有幾萬元……”

其實張自立也知道總經理的難爲之處,與東北的其它鐵路不同,這條沈庫鐵路完全是商資修建,有上千個商董,而且現在還未籌集夠足夠的款項,任何額外費用的增加,都有可能導致外界的猜測,從而影響到鐵路的資金籌備。

尤其是那些山西土財主們,他們又豈會看着幾萬、幾十萬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飄,公司爲什麼能夠讓他們掏銀子出來,除了特許權之外,最重要的恐怕還是財務上的透明,明明白白的看到每一分銀子的花銷。

徐鐵珊一言不發的看着前方,最後點點頭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最後他又望望天空說道:

“這鬼天氣還不到冷的時候,等到草原上的白毛雪刮起來的時候,那纔是真正冷到家了!要是再降個十幾度,就是真要命了!好了,其它的辦法我來想,張總指揮,你只需要想辦法把鐵路儘快修成就成了!”

一如過去的承諾一般,徐鐵珊並沒有讓張自立有任何爲難,隨後兩個人又討論了工期等方面的話題,在這冰天雪地中聊了近半個小時,他方纔朝着馬棚走去,他還要連夜回新民,冬季施工更多的是爲春天作準備,而對於他來說,他還需要利用這個冬天往關內去籌備築路的款子。

還要再去一趟山西,去遊說那些土財主拿出更多的銀子,可以說,他的時間比誰都緊,恨不得把一天當成兩天來用。

就在他往馬棚走去的時候,遠遠的便能瞧見馬棚邊的馬燈下,車伕正在同一名牽着馬的軍人聊着天,之所以能認出那人是軍人,是因爲他頭上的那頂俄式的護耳帽,即便是俄國軍隊也沒有使用這種“Ushanka”護耳帽。

不過現在這種習自俄國人的帽子,卻早已成爲東北軍的標準冬帽,因其保暖,非但到部隊的歡迎,同樣也受到勞工們的歡迎,在這工地上,更是隨處可以看到這種帽子,只不過勞工們用的帽子,更廉價一些,其是用棉花製成,而軍隊卻是用羔羊皮製成,對於這種綿羊皮帽,徐鐵珊並不陌生,因爲它的原料綿羊皮,現在就是由貿易行供應。

在鐵路工地上總能見到軍人,當然他們並不是爲了保護鐵路的築建,而是爲了掌握輕便鐵路的築建技巧,以便在戰時築建輕便鐵路。這或許就是東北與內地的不同,軍隊與公司是互相聯繫的,他們總是在互相學習着,就像在東北的大地上,隨處可以看到參加工程築建的軍隊,那些工兵部隊,正是通過直接參與工程掌櫃施工技巧。至於公司,自然樂意採用這些“廉價”勞動力——只需支付相對廉價的施工津貼,提供伙食就行。

在他走近的時候,那名牽着馬的軍人已經騎馬離開了,他只是瞧着軍人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長嘆了口氣,在鐵路上出現在的軍人,又豈只有技術人員,還有一些軍情人員,他們同樣也在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在草地上進行着參謀旅行。

不過,作爲總經理,徐鐵珊選擇了無視這一切,畢竟這條鐵路需要軍隊的支持,而更重要的是,他同樣也支持東北在蒙古的擴張,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東北能夠向關內擴張,畢竟,誰都知道,這天下已經變了模樣。

在徐鐵珊坐上馬車,馬車緩緩行駛的時候,手搭在暖爐上取着暖的徐鐵珊,默默的思索着回到瀋陽後需要處理的幾件事,等到這幾件事辦完之後,就要立即去山西,估計,今年的春節在山西度過了。

想到這,徐鐵珊又一次朝着車窗外看去,想着明天也就是元旦了,那脣邊便默默的嘀咕道。

“這一年過的可真夠快的啊……”

第340章 用意第169章 旅順口(上)第100章 擇才第190章 不列顛治世第292章 代價第218章 交易(下二)第209章 牛刀小試第139章 南望第248章 憂慮第328章 湖廣風雲第167章 新世紀第108章 北洋之憂第131章 浮想第108章 北洋之憂第372章 何以應對第176章 心生異第102章 控制第62章 警察第76章 衙門第238章 空談第189章 人心皆私第8章 私心第339章 無憂宮第265章 釋放第135章 國中之國第271章 偶然第17章 藉機第161章 忠犬第8章 私心第335章 帝國之屏第68章 無奈第39章 李合肥的主意第37章 太后的決定第285章 尾聲(三)第233章 謀略第99章 選擇第353章 豐年第102章 控制第277章 攔截第79章 小玩意第202章 聖彼得堡的決定第257章 等待第156章 公私難分第66章 佈局第314章 爲天下第326章 兄弟第79章 演習第382章 最後的抉擇第107章 李合肥的憂慮第25章 北國第169章 旅順口(上)第50章 海上之事第35章 信唐某第33章 長衫第206章 墳墓第322章 初戰第348 寧爲中華犬第179章 睦仁的希望第231章 觀察員第88章 “偷雞”第17章 藉機第64章 變革第206章 興亡苦第101章 板上之肉第22章 雪夜長街第209章 氣數第242章 夜戰第135章 成軍第83章 謀變第21章 特警第258章 老艦新春第255章 心思浮動第64章 太平洋第3章 他人相邀機遇現第2章 心思第95章 西洋與東亞第50章 搭架子第171章 午夜長談第157章 潛伏第355章 舵手第233章 謀略第5章 跨越時代的教範第6章 利益紛爭第340章 用意第273章 待佳音第302章 出逃第80章 牧場第321章 北國新丁第155章 方案第179章 睦仁的希望第30章 皇夢第32章 查禁第164章 底線第238章 空談第219章 未來第164章 底線第150章 前奏第100章 擇才第111章 餘波第27章 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