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西洋與東亞

雪茄的煙霧在吸菸室內瀰漫着,吸菸室內的幾人仍然在商討着如何解決當前面對的問題政治問題。

作爲首相的羅伯特?塞西爾的眉頭緊鎖着,在過去的三天中,作爲英國的首相、外交大臣,他承擔着太多的壓力,有太多的利益問題需要去考慮。

“現在,整個歐洲都在注視着我們,都在等待着我們作出決定!”

羅伯特看着阿瑟?貝福爾這位英國的財政大臣,同樣也是他的侄子,那語氣顯得極爲無奈,何止是歐洲,甚至就連同女皇陛下亦表示了關心,儘管女皇有着“歐洲王室祖母”的稱譽,但是與尼古拉皇儲並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血緣關係,可於上層卻非常清楚,女皇在年青時曾與到訪的亞歷山大二世陛下,也就是尼古拉皇儲的爺爺,有過一段甜美的初戀,當時激動不安的維多利亞曾在日記中毫不掩飾的表達了對這位深情英俊的俄國皇儲的愛情。但在國家利益和政治考慮下,維多利亞最終決定與阿爾伯特結婚。

儘管這並不妨礙多年後英國與俄國之間的戰爭,但兩國關係改善後,尤其是亞歷山大三世調整了俄國的外交方向後,多次造訪英國的尼古拉皇儲,亦曾受到女皇的歡迎,女皇更是親近的稱他爲“我的小尼古拉”,而現在“小尼古拉”卻被日本人殘忍的殺害了,女皇如何能不憤怒。

儘管女皇格守職責,沒有干涉國政,但心知其想法的羅伯特亦明白,現在無論是對於女皇亦或是歐洲各國王室而言。日本必須要爲自己的暴行付出代價。

但在另一方面,縱容甚至支持俄國佔領日本,都不符合英國的利益,英國的遠東政策使得其必須限制俄國在東北亞的擴張。

“可是現在的問題在於,如果我們支持日本。那麼勢必將激起整個歐洲對英國的惡感,這同樣將重創英國於歐洲的利益!”

阿瑟?貝福爾直截了當的道出了叔叔的憂慮之處,一面是遠東的利益,一面是歐洲的利益,對於英國而言,並沒有兩全齊美的選擇。

“閣下。我們在遠東的據點只有香港,如果縱容俄國人佔領日本,那麼,俄國的勢力將會前所未有的伸入到長江以北的北中國,”

海軍大臣喬治?漢密爾頓勳爵於一旁直接道出了海軍委員會的看法。實際上,這正是英國顧慮之處,不過作爲歐洲人的他同樣因尼古拉皇儲被低等的有色人種殘忍的殺害而倍感憤怒,加之英國軍艦亦遭到攻擊,在他看來英國同樣需要報復。

“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在東北亞獲得一塊如香港一般的殖民地或租借地,我想,不列顛的海軍仍然能夠將安德烈旗阻擋在北方。從而遏制俄羅斯向南的擴張行爲,至於太平洋……”

漢密爾頓的話聲一頓,然後輕聲說道。

“還是留給美國人去煩惱吧!”

英國在太平洋並沒有多少利益。英國的利益在印度、在東南亞以及中國。

“但是清國是不可能給予我們殖民地或租借港口予我們,至於俄國人,他們或許需要我們的幫助,但是絕不會同意我們染指日本!”

這正是現在的問題,在內心深處,羅伯特甚至都恨起了那些若出這個麻煩的日本猴子——他們始終拒絕天皇親赴俄國謝罪。在這一問題上甚至不願作出任何讓步,這使得英國的斡旋化爲了泡影。

如果日本同意的話……

“清國不同意。那麼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同意,”

阿瑟?貝福爾看着叔叔說道。

“現在俄國既然願意在巴爾幹和清國的問題上作出讓步。這表示對於俄國而言,他們還可以作出更多的讓步,也許,我們可以從另一個方面去幫助俄國人,畢竟,他們除了需要我們的幫助,同樣也需要清國人的幫助,”

“阿瑟,你的意思是……”

羅伯特詫異的看着阿瑟?貝福爾似有些不解,難道是聯合俄國向清國施加壓力?清國會屈從於這一壓力嗎?幾年前的巨文島事件時,清國不就是站在俄國人一邊嗎?

“閣下,現在,在皇儲遇刺的前提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俄國人在東方的腳步,如果日本滅亡了,那麼清國無疑是其擴張的最後一個目標,假如清國人意識到這一點的話,他們應該意識,英國將是其唯一的依靠,同樣,清國亦是我們阻擋俄國人南下的唯一選擇,我的想法是……”

又一次,大鳥圭介乘着馬車來到了北洋衙門,前來拜見北洋大臣李鴻章,儘管作爲駐清國公使,他並沒有直接去總理衙門,而是來了天津,對清國的瞭解,使得他非常清楚,這總理衙門辦外交於中國就是一個擺設,真正的決定權在北洋衙門。

“麻煩張大人,還請張大人代爲告知中堂大人,今日務必與在下見上一見!”

大鳥圭介的語中帶着乞求之意,臉上更是一副可憐狀,從三天前,他便得到了東京的直接指示,令其務必爭取到清國的支持,最好邀請北洋水師訪問日本,現在對於日本而言,日本迫切需要清國的幫助,那怕只是表面上的幫助。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北洋衙門的轅門卻對他緊閉了,每次前來拜訪這轅門外的衛兵都會擋住他,或是稱大人不在,或是稱大人無空接見,總之一句話,就是不給他面見,今天清晨,接到東京的再次急電後,他便直接去了張士衍的府上,拜訪這位中堂大人的外甥,塞了一個五千兩的紅包後,對方總算是同意引他來府上,這府中是進來了,可問題是,要見李鴻章,卻還要得到李鴻章的同意。縱是張士衍也不敢自作主張。

可就在張士衍剛一進入舅舅的書房,卻在書房中看到了出乎他意料的人——唐浩然,他怎麼從朝鮮來了天津?什麼時候來的?

“士衍見過子然!”

見到外甥來了,李鴻章便親近的吩咐一聲。

“子弟老弟,您這來了天津不打聲招呼可不地道啊!”

嘴上客氣着。張士衍的心中卻有着無數的疑問,而最大的疑問卻是他唐浩然來了,爲什麼這邊卻沒有一點消息?

“見過楚寶兄,非是小弟不打招呼,實在是,中堂大人直接派兵艦來接小弟。小弟這邊想通知也不成啊,這不,纔到衙門還不到一個鐘頭!”

雖說身居朝鮮統監之位,可唐浩然依然保持着客氣,畢竟眼前這位可掌握着這個時代東亞最大的軍火庫——北洋軍械局。沒準這次來天津,還得從他那裡淘些東西回朝鮮,這局勢緊張啊。

“好了,你們兩別客氣了,士衍,我請子然過來,是想聽聽他的看法,你也在一旁聽着!”

李鴻章的一句話。讓張士衍頓時打消了請舅舅見大鳥圭介的想法,至少現在不能見,請他唐子然來。顯然是爲了東洋的事情,現如今這京津可都被這事給攪的不得安生。

“子然,你接着說,你說說,爲什麼咱們不能插手!”

張士衍還未坐下,李鴻章便直直的看着唐浩然。幾乎是接到駐日公使發來的有關“大津事件”的密報的同時,他便接到唐浩然的電報。在電報中,除去對事件後果一一分析外。力主其必拒絕爲日本從中斡旋或爲日本所用,亦正因如此,他纔會以種種理由拒見他大鳥圭介。

而隨着事件的後果越發的嚴重,李鴻章倒是在內心裡感激唐浩然來電的急時,虧得當初唐浩然加以阻攔,局勢照這般發展下去,沒準這大清國非但會給俄國記恨上,甚至還不知會引出多少亂子,瞧着俄國人在遠東動員了十幾萬大軍的模樣,他便立即密電唐浩然,召其來京議事,甚至還派出北洋水師的兵艦專程去接他。而兩人談了半天,唐浩然依然是那句話——不插手。

“中堂大人,不是不插手!”

唐浩然搖搖頭,看着李鴻章繼續說道:

“而是不冒然插手,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

他唐浩然需要等,這邊同樣也需要等,他可不希望如歷史上一般,李鴻章被日本人拍了個馬屁,然後就屁顛屁顛的派出北洋水師訪問日本,而日本哪則在那大造着什麼“東亞攜手”、“清國之威”的聲勢,借北洋水師以自威。結果惹得俄國人非但沒恨日本,反倒恨上爲日本出起頭來我大清了,“我大清”這外交辦的,非但未能從中餘利,反倒留下了後來的遺患。

李鴻章的眉頭微微一皺,他能等得下去,可朝廷能等下去嗎?這件事怎麼處置,朝廷那邊可是等着他回話那。

“敢問中堂大人,如若俄國以此爲藉口進攻日本,以大人見,誰能贏得此戰?”

“自然是俄國!”

張士衍連忙於一旁說道,那日本不過只是彈丸之國,又豈是俄國的對手?這會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那五千兩弄了一個什麼燙手的山藥。

“那下官還有一問!”

擡起頭來,唐浩然的語氣一變:

“在我國所處之位置,又豈能從此事中獨善其身?”

獨善其身?

不用想亦知這獨善其身完全沒有一絲可能,且不說理不理會日本人,縱是俄國人那邊,亦已經多次同北洋衙門交涉,日俄之戰,中國斷無不涉其中的關係。

“子然,那你說說,既然如此,我國當如何處之?”

名義上這中國的外交是由總理衙門負責,可任誰都知道這處交說到根上還是要靠北洋大臣去辦,至於那位慶郡王,不過就是一不問事的主。

“中堂大人,以下官之見……”

話聲稍頓,唐浩然看着李鴻章說道,

“第一,我國需知會各國,此戰中國將保持中立,並令各國背書作保……”

一如另一個時空中一般,唐浩然拿出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當然這個“中立”只是確保不至引火燒身的外交承諾罷了。

“這是自然,如若日俄宣戰,那於我國而言,自然唯中立一途可走……”

不經意間,李鴻章完全被唐浩然的話語所左右,見其心意爲已所擾,唐浩然又繼續說道,

“如若日人求助,自可以“局外中立”處之,如此即可穩居事外,雖不能獨善其身,但卻可免去許多麻煩,至於將來……”

擡頭看着李鴻章,唐浩然緩聲說了下去。

“俄國相求者,無非是此許不損大局之要求,可於中立後與英法等國協商,確保相助俄國之範圍……”

只要犧牲的不是中國的利益,唐浩然自然不會看在眼裡,至於日本的命運,誰會去關心,在戰爭中,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與勝利者爲伍,而這場戰爭的勝利者,自然只有一個國家——俄國。

“子然,你的意思是咱們要助俄人攻日?”

張士衍連忙於一旁問了聲。

“不是要助俄人攻日,而是不能不助,以小弟看來,此次俄人若進攻日本,勢必將得英人默許,如此一來,如若我國嚴守中立,自然將引俄國不滿,徒生他日之禍端,今日東亞之勢,我國需小心應對,否則他日……”

話聲微微一沉,唐浩然無奈的苦嘆道。

“他日如俄國佔領日本,其野心勢必再度膨脹,我國東顧之憂將遠盛今日,中堂大人,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鴻章默默的端起茶杯,應了聲:

“子然,您儘可直言!”

“中堂大人,以今之勢,非但需速修關內外鐵路,這北洋水陸師亦非得加強不可,否則……”

“哎……”

唐浩然的話讓李鴻章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雙眼有些無奈的朝着門外看去。

“此事本官又豈是不知,只是朝廷……”

話未說完,李鴻章便是陷入沉思之中,先前靠着東顧之憂把路款解到了北洋,現在……有俄人侵日之鑑,若是憑此上奏朝廷,再將那俄人之憂誇大上幾分,沒準能從朝廷討上一筆海軍的建設費,可朝廷那邊能撥出銀子嗎?

銀子……可以借!

思索間,經唐浩然這般一提醒,李鴻章立即意識到此事於北洋是個極爲難得的機會,至於其它問題,他反倒是不甚在意了。心想着,李鴻章瞧着面前的唐浩然緩聲說道。

“這東顧之憂又豈在東北,子然,朝鮮那邊亦處前沿,非練兵不可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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