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鎰銖之稱

戰爭當中,金錢的作用遠勝於兵器。

溼墨濃繪的雲團在陰沉低矮的天穹下扭曲着積聚成鉛色的帷幕,又在雷霆的咆哮聲中被撕扯出道道深痕,從中噴涌出熾白帶着耀眼藍邊的閃電。狂風挾卷着無數雪花疾掠而過,在天空斜劃出密集如麻的白色長線條,彷彿喪禮上迎風翻飛的紙幡。雪片紛揚落下,層層堆積凍結覆蓋在山丘、林原乃至於整個大地之上,泛着不帶半點活氣的微光。遠處的村莊靜臥在雪地當中,幾乎整個掩在這冰冷慘白的殮布之下。霜棱倒懸的百葉窗後,農舍的燭火昏黃搖曳,微弱得幾乎不帶半點暖意。

厚實的橡木門向後緩緩拉開一道縫隙,夾雜着霜雪的寒風立刻從釘着山羊皮的門框邊上倒灌了進去,凜冽的寒氣直嗆得來人連咳了幾聲,過了好一陣子,他才一手扶着皮帽艱難地直起腰,哆嗦着使勁把脖頸往毛皮領子裡縮,小心翼翼地走上露臺。年紀畢竟有些見老了,管家一面想着,一面揉着有些發紅的鼻子,甕聲甕氣地開口道:“小姐,外邊風雪這麼大,您還是回裡屋去吧,小心別害了身子。”

“帕維爾大叔,”瓦蓮莉婭只是微微轉過頭,幾簇積雪從兔羔皮軟帽上簌簌落下,老管家這才注意到她肩頭早已積上厚厚一層落雪,不由有些痛心地低嘆一聲。“風雪這麼大,村子怕有很多人家要遭災了。”

“咳——”老管家不禁搖起頭來,“小姐啊,三天前我就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給村子裡送去了渡寒的衣物和糧食,所有農奴也都給了一天的假期回家砍柴伐木準備過冬。這您大可放心好了。”他頓了頓,終於忍不住說道:“倒是我們莊園裡……唉,今天又凍死了二十多頭牲口。小姐啊,要照這樣下去,過不了這個冬天……”

“把凍死的牲畜都宰出來,一半分給村子裡的農奴們,剩下的拿到地窖醃製起來吧。”瓦蓮莉婭若無其事地淡淡地回答,“帕維爾大叔,我記得貯藏室裡還有些香料,你去看看,不夠的話雪晴後再到市集買些。”

“貯藏室裡的香料倒還有不少,上次那些韃靼商人運來的胡椒應該還剩大半馱吧。”老管家忍不住心痛地咂了咂嘴,要知道如今黑市上一馱胡椒的價格足足超過10000盧布,這可相當於全下諾夫哥羅德一年半的收益啊。

“應該足夠了……”瓦蓮莉婭出神地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到時候再派人去採買更多的牲畜和穀物。”

老管家着實吃了一驚,連忙開口道:“小姐,現在時值隆冬,畜欄裡乾草和苜蓿都很緊缺,牲畜凍死餓死的不在少數。而且,莊園裡儲備的食物已經相當充足了,您大可不必再花上那麼多錢。”

“錢不是問題,帕維爾。”瓦蓮莉婭仍然只是淡若無事地回答,“如果需要的話,你就到塔樓上的金庫裡去取些錢吧。”

“這……”管家有些哭笑不得,公爵說的是那些“韃靼黃金”,他上次取錢的時候倒也親眼見過:整整十個橡木板條鑲着錫皮的大箱子,每個裡面都滿當當堆着至少一千枚金幣,隨處都可以兌換到十六個盧布的金路易!雖然帕維爾老爹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韃靼人手裡會有這麼多法國錢幣,可是……由他去吧,差不多二十萬盧布這麼一大筆錢,誰又會在乎從哪來的呢?只是……

“只是……小姐,您拿這麼多食物來幹什麼?”帕維爾不解地問道,“梅爾庫諾夫城堡已經成爲遠近聞名的糧倉了,我們存放在地窖裡的糧食,光燕麥和黑麥就足夠整個領地吃上好幾年的了。再說了,最近雖然年景總不大好,可託主的福,吃的東西總算還有,市場上的價格也沒怎麼見漲,您現在囤積這麼多食物……”

瓦蓮莉婭搖搖頭,“帕維爾老爹,我可不是想要囤積居奇。戰爭就要來了,現在哪怕多存一普特的糧食,到時候也許就能多救活一個難民。對了,除了糧食和牲口之外,要是能夠在市場上買到鮮肉最好。敵人的艦隊封鎖了貿易線,黑海岸的曬鹽場又在波蘭入侵中遭到了極大的破壞,買不到醃製鹹肉所必需的香料和食鹽,農戶甚至大部分貴族莊園只能眼看着牲畜凍餓倒斃之後,來不及吃完的肉白白浪費掉。而我們的貯藏室正好有得是這些東西。”

“可是,這得花上一大筆錢啊……”管家難以理解地搖搖頭,臉上掛滿了心痛和不甘的神色。“我聽莫斯科來的商人們說,西線根本沒有戰事發生,中國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發動新的進攻,也許在這個嚴酷的寒冬過後,戰爭就會結束了。”

“西線無戰事?”瓦蓮莉婭輕輕哼了一聲,片刻的沉默之後,這位前最高指揮官有些悽然地回答:“真正的戰爭尚未到來,和它相比,斯摩棱斯克的會戰就像是風暴來臨前的一片落葉而已。”

“我再也忍受不了啦!”雅典提督府的辦公室內,弗朗西斯?;德雷克用力將手中的羽毛筆摔在寬大的紫杉木桌上,開始大聲抱怨起來。“戰爭已經開始快要一年了,地中海艦隊卻還是整天窩在雅典這個游泳池裡!我的水兵們有一半在城裡渡假,另外一半悶在軍營裡整天無所事事。只有十五艘陳舊的輕型戰船不定期出港,還是護送向前線運送給養的船隊!”

“我理解您的心情,閣下。”他的海圖官費仲只是淡淡微笑着回答道:“然而這是大本營的命令。”

德雷克迷惑地搖了搖頭,目光在海圖官臉上來回遊移。“我懷疑大本營是否真的清楚瞭解地中海的情況。李女士在俄國的八萬大軍,僅糧草一項每月就需要30萬蒲式耳之多,再加上軍器被服火藥箭矢的消耗,至少需要一百船次的運載量。這其中每一艘都必須穿越伊斯坦布爾海峽,從奧斯曼人的鼻子底下開過去!”

“也許情況並沒有怎麼糟,提督閣下。”費仲慢悠悠地回答,“直到目前爲止,我們仍然和那些野蠻的穆斯林相安無事。畢竟。勒頒多海戰的教訓對他們而言已經足夠深刻了。”

“也許……”德雷克不甚滿意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總之,我們還得把這樣無聊的生活繼續下去。老兄啊,我可是德雷克,D-R-a-K-e!您知道這個姓氏的含義嗎?用你們的話來講,就是海上蛟龍!你知道首相大人爲何肯花錢僱我嗎?”

“因爲您是全英國最棒的船長?”

“因爲我是全英國和漢薩同盟‘打交道’最多的船長。我是獵犬,不是看門狗!”德雷克忿忿不平地回答道。“要是呂貝克人知道昔日的‘海龍王’在雅典運運糧食管管後勤,他們會笑得直不起腰,樂意花掉一個星期的紅利來請客慶祝的!”

“我想您太悲觀了,提督閣下。”費仲忍住笑回答道,“大本營認爲奧斯曼帝國不會介入這場戰爭,因而您也沒有必要率領整支地中海艦隊去他們家門口耀武揚威吧。畢竟,不能用地中海水洗手已經是極大的悲哀,您總得把黑海之水留給他們吧。”

德雷克看起來還是有些難以釋懷,“弗蘭克敢向你保證,那些回教徒絕不是什麼善與之輩!我可是會盯着他們一舉一動的!費,我們不能坐等着敵人找上門來,得先下手爲強!”

費仲只是搖搖頭,“我說過這不可能,提督閣下,我們必須等候下一步的指令。”

德雷克重重嘆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用右拳撐住額頭。“你真是個死腦筋的中國人啊。好吧,我猜就算讓你先拿地圖出來研究部署,你也一定是不會同意的了。”

費仲對他的抱怨只是報以微微一笑,道:“身爲海圖官職責所在,閣下能夠理解就好。”

德雷克遺憾地兩手一攤,“好,好,我理解,我理解。要從你那隨便弄張航海圖,拿到任何一個歐洲王室,輕輕鬆鬆就能買到幾千英鎊。除非戰爭爆發,否則誰也別想說動你打開保險櫃的。”

“幾千英鎊?那些地圖每一張可都是無價之寶。”費仲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您也是資深的老海員了,不會不明白航海圖的價值吧。”

“那是當然。”德雷克點頭承認道,“中國繪製的歐洲地圖,即使是民用的版本,也比我們最好的地圖精確得多。如果英格蘭具備這等製圖水平的話,光是五港聯盟每年就足可以節省上千英鎊的開支與損耗。”

“我想,這也正是貴國女王的目的之一吧。”

“不錯,”德雷克頗有風度地笑了笑,一口坦承道:“可我們英國人也從不諱言這一點,更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來。”

費仲微笑着欠了下身,“我們向來敬重貴國的紳士風度。然而,容我不客氣地說一句,就算你們學會了中國人的製圖本領,回到英國也毫無用武之地。”

德雷克有些黯然地點點頭,道:“您說的是。英國缺乏訓練有素、精通天象與星相的陰陽官,也缺乏製造牽星板、四十八向羅盤這樣精密航海儀器的技術。”

“哦不,您還不太明白……”費仲道:“人才和技術非常重要,但不是全部。”

“還有更重要的?”德雷克一下子來了精神。

費仲微微一笑,“提督閣下,帝國海圖的精確性之所以獨甲天下,其中最關鍵的訣竅我相信您一定清楚。”

德雷克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您的意思是……”他深深吁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道:“我曾在酒館裡聽商人們說過,帝國已經掌握了一門測量經度的秘術,其精確度不亞於牽星術計算出的緯度。”

“秘術?”費仲不由啞然失笑,“那幫生意人還真能吹。我就明說了吧,帝國海軍測量經度的方法爲人所知已超過千年,那就是觀測月相與星相的變化,僅此而已。”

“這怎麼可能?”德雷克驚訝道:“倫敦天文臺曾經花費了多年的時間研究經度測量術,最終卻一無所獲。古老的觀星方法太過於粗略,測量結果甚至連一個下級水手都不能相信。”

費仲點點頭,“那是理所當然的失敗。我是真難以相信,你們那些所謂天文學家竟然會愚蠢到這種地步,認爲他們可以在個僅僅一千里寬的島上完成經度的計算?我親愛的提督閣下,請容我向您介紹一些陳年舊事吧——大約兩百年前,帝國海軍首次提出大規模經度測量的計劃。數百座乩臺得以先後建立,彼此相隔千里之遙。超過一千名觀星師帶着他們的助手和學徒被派遣到世界最遙遠的邊際,記錄夜晚的月相與星相變化,就算一天也不得遺漏。每隔十年時間,天文紀錄的副本被分別送往北京和新幽州——也就是後來的西京,而這些天文記錄的總重量超過兩萬斤!”

“令人敬畏……”德雷克喃喃地嘆道。

“僅僅是分析整理這些資料就花了足足五年的時間,各點的經度測算則耗時超過兩年。接下來是長達半個世紀的漫長工作,隨着更多測量基點的陸續建立,欽天監最終編制出一份準確的星相表,使得訓練有素的陰陽官們即便在茫茫大海上也能計算出船隻的精確位置。”費仲擡起眼皮對德雷克飛快一瞥,加重語氣說道:“這個曠日持久的偉大工程投入了西洋行省幾乎一半的資源,數不盡的金錢如同流水價不斷支出,耗費的人力物力足以征服一個萬里之國。實際上,直到現在我們也無法爲每一艘海船都配備合格的陰陽官。大多數民用船隻都是靠着海圖上標註的針路和數以千計的地標來完成航行的。”

德雷克深深嘆了口氣,神色顯得頗爲沮喪,他還是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道:“我明白,莫說英國,恐怕整個歐洲加在一起,也要傾盡全力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完成這樣的壯舉。不,即使這樣也不可能,留給歐洲的空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好吧,費,讓我們拋開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吧。我堅持認爲,奧斯曼人不會坐看我們的船隊在距離伊斯坦布爾不到一千碼的地方來來往往,弗蘭克也不會等着他們找上門來,把價值幾百英鎊一船的物資搶劫一空。費,利姆諾斯和萊斯沃斯是伊斯坦布爾海峽的門戶,我們應該派遣水兵進駐這兩座島嶼,保護我們的船隊安全通過海峽!”

“放鬆點,弗朗西斯,”費仲嘆了口氣,“我們得腳踏實地。不錯,在勒頒多我們狠狠地教訓了奧斯曼人,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萬曆十一年了。正視這個現實吧,地中海戰區差不多快要被帝國遺忘了,樞密院把注意力集中在財富積聚的東方,對這塊遙遠而貧瘠的土地興趣索然。五年半以來,我們的兵力部署駐足不前,配給和軍費也一再削減,只能眼看着奧斯曼人躲在海峽後面舔着傷口。說起來真是慚愧,從龍歸國的同僚們早已在一次次勝利中封侯拜將,我呢,還在雅典這地方遙望那些突厥蠻子!”他嘟噥着抱怨了幾聲,開始理智地平靜了下來。“你應該知道,蘇丹艦隊全盛之時擁有四百艘戰艦和十萬水兵的軍力,而我們只有大小戰艦六十餘艘,水兵一萬五千人。就算你想要有所作爲,我們用這點兵力能做什麼?攻佔伊斯坦布爾?別開玩笑了,夥計。”他的語氣開始變得認真起來,“除非你真能攻佔伊斯坦布爾,否則的話,整個海峽都時刻處在海防石炮的攻擊範圍之內。即使我們能夠控制海面,奧斯曼人隨時可以在他們高興的時候來一次全力開火,把我們一個星期的物資送到海底。”

“我只能說,大本營制定了一個非常非常糟糕的作戰計劃。”

“那你的意思是走北海?想想看吧,俄國戰區的糧草基本上都由阿力山達郡供應,而通往北海的補給線要遠出至少三倍!”

“但也要安全得多。”德雷克低聲反駁道。

費仲欲言又止地斟酌了片刻,“好吧,不管怎麼說,提督閣下,一旦和奧斯曼人發生衝突,就必定會演變成一場全面戰爭。那不是您或我所能夠掌控的。也許,”他有些憂慮地撓着後腦,“大本營早就評估過與奧斯曼人開戰的可能……”

“要真能打起來那才最好不過。”德雷克笑了笑,下意識地整了整筆挺的海軍將官制服。“要是沒有戰爭,將軍們如何建功立業?你比我更清楚帝國的歷史,第一次歐洲戰爭爲北京贏得了北鑰羣島和遍佈整個基督世界的貿易站;第二次歐洲戰爭贏得了馬耳他、希臘以及富庶的埃及。要是再來第三次戰爭,帝國還會得到什麼?財富?人口?還是土地?我所知道的是,戰勝歸來的士兵將會大發橫財。”

“這就是英國傭兵如此投入戰爭的原因?”

德雷克藍灰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這是你們中國人所無法明白的,費。在英國,海船水手每天只拿兩到三個便士的薪水,吃的是半黴的麪包和長蛆的奶酪,每週也許能有幾頓魚或鹹肉。每月六個銀幣,或者說一英鎊,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很有誘惑力的價碼。除此之外,我得說帝國海軍提供的伙食也很棒。”

“除此之外,我得說伊莉莎白陛下的打算也相當精明。”費仲不動聲色地說道:“倫敦想要的是一營精銳水兵,由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帝國一手訓練,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老手。”

德雷克顯得有些難堪,他侷促不安地絞着手指,說道:“英格蘭無意挑戰帝國的絕對權威,女王陛下只是希望……呃,希望能夠藉助帝國的力量,使我們能夠具有更大的優勢……去對抗大陸諸國。”

費仲嘴角向上翹了起來,“英國仍然對加萊不死心麼?也對,現在法國正處於內戰之中,就連亨利三世都被吉斯公爵亨利?;洛林趕出了巴黎,作爲鄰國心存覬覦一點也不奇怪。我還知道,英國暗地裡支持胡格諾教派領袖,納瓦拉的亨利?;波旁;西班牙則更看好吉斯家族。”

“那麼帝國的態度呢?”德雷克不禁有些急切地問,然而他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臉上浮起尷尬的神色。“抱歉,費,作爲帝國海軍軍官,我不應該說這些。”

“這沒什麼,提督閣下。而且我可以告訴您,就個人而言,只要法國內戰不會影響勃艮地葡萄酒的生產和出口,法國國王愛誰誰當吧——當然,得除開亨利三世,我記得首相大人對他印象很差。”費仲有些不以爲然地摸出一支捲菸,“見鬼,我們在法國有上百萬的投資,希望那些該死的軍閥不要損害到帝國的利益。”

“勃艮地?”德雷克笑着站起身,擡手指着牆角琳琅的櫥櫃。“我真不明白,整個歐洲都把茶葉當成時尚,你們這些中國人啊,卻偏偏對這些葡萄酒情有獨鍾。我倒寧願用這櫃酒換一引茶葉呢。”

費仲還以一個淡淡的微笑,不知從哪變魔術般拿出一個油紙包,丟到了提督的桌面上。

“這是?”德雷克拿起紙包,尚未及拆開封皮便聞到一縷清雅的淡香,他頓時高興地咧開了嘴。“哈哈,是茶葉!嗯,好茶!”

“湖州紫筍,即使在帝國本土也是最名貴的貢茶之一,地方官府每年要精選四百引向皇家進貢。”費仲言語之間不免顯得有些得意,“好不容易纔託人弄到了這麼幾筒,你要是喜歡的話,我讓人再送一筒過來。”

“你真是個好人,費。”德雷克手腳麻利地收起紙包,嘴裡不住連聲讚道。“這可是一份連教皇也不會拒絕的禮物。”

“這次可別再用‘英國方式’來泡了,我親愛的提督。這茶葉金貴着呢,也許你在整個歐洲也未必能搞到第二筒。”費仲開玩笑地挖苦道,“我府上正好有位南京來的茶師,要我請他前來登門拜訪嗎?”

“一箇中國茶師?你真是太棒了,費!”德雷克兩眼幾乎要放出光來,“這可是最顯赫的英格蘭貴族們才能享有的奢侈生活啊!”

“奢侈?別忘了我們可是在中國。”費仲大聲笑了起來,“在這個國家,可沒有奢侈這麼一說。”他頓了頓,幾秒鐘後又繼續說道:“你說的不錯,弗蘭克。只要戰而勝之,自有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等着我們去盡情享用。”

德雷克點着頭,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早知道,費,你和我一樣,從心底渴望着與奧斯曼人的戰爭。”

“也許吧,”費仲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左手下意識地摸向別在腰間的軍官權杖。“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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