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雷達屏幕上的幾組光斑點相對位置不斷變化,亞歷山德森上尉臉色愈發嚴峻。在這使用空調控溫的房間裡,他額頭上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過了十來分鐘,後出現的美國轟炸機羣距離斯德哥爾摩僅有一百公里,從飛行航向上推斷,這支規模有限的機羣並不會像之前那些盟國轟炸機一樣浩浩蕩蕩掃過瑞典首都城區,那樣它們即便遭到意料之外的攻擊,栽彈飛機頂多墜落在斯德哥爾摩郊區——上尉和他的夥伴們此刻全然不知道那裡其中一架美國b-29轟炸機上就裝着全世界最致命的炸彈。
“看啊,又有兩架飛機,是我們的嗎?”
當一對微弱的光斑點首次出現在雷達屏幕上時,操作員格里芬便輕聲驚叫起來。之前防空指揮部的電話內容只有亞歷山德森一人聽到,這個問題自然應由他來解答。
“也許……我想應該是吧!”
亞歷山德森的不確定口吻說明這一情況並不在防空指揮部的通知之中,但看這兩架飛行器出現的大致位置以及雷達反射面積,似乎與“海妖”同是從蒂姆羅機場起飛的噴氣機。通訊耳機一直沒有摘下,上尉直接拿着話筒調開頻率:
“新起飛的兩位夥計,這裡是耶夫勒陸基雷達預警站,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在外人聽來,耳機裡除了茲茲喳喳的雜音之外應當還有說話聲,只是從亞歷山德森眉頭緊皺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實的心態。
“收到,我們已在雷達上探測到他們的確切位置,在你們後方大約120公里處,正循着你們的尾跡追趕,請注意通報最新情況。”
說罷,亞歷山德森轉向一臉好奇的同僚以及只能面對雷達屏幕而同樣想知道新出現飛行器身份的操作員,關閉話筒後不作停頓地說:“是我們的飛機,確切的說是薩博公司的新型試驗機,它們的速度比‘黑色幽靈’還要快,所以被臨時派來執行探察任務,但它們的遠程通訊電臺一直有些問題,只能由海妖小組通過近程通訊進行聯絡。”
“難怪!”操作員格里芬說道,“雷達計算出它們的時速超過900公里,我還以爲今天是屢屢眼花呢!”
“它們應該就是傳聞中已經進行了成功試飛的‘雷暴’轟炸機吧!之前只是聽說它們的速度將是轟炸機行列中最快的,沒想到它們居然比單座的噴氣式戰鬥機還快,看來國防部又要簽下鉅額訂單了!”輪班軍官卡爾森接嘴說到。
斯滕曼中尉冷冷地迴應道:“大量採購攔截型戰鬥機是保衛國土的需要,這很容易理解,如果大批量購買轟炸機,那就很有可能被周邊國家視爲侵略性軍備了,國防部不會做出這樣的決策,何況‘黑色幽靈’已經預支了至少三年的空軍採購經費。”
眼看卡爾森急欲反駁,亞歷山德森打斷說:“嘿,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你們不覺得這‘飛行妖怪’今天格外亢奮嗎?”
自從瑞典軍隊部署雷達系統以來,這難以捉摸的“飛行妖怪”已經被觀察到二十餘次,大多數時候它們只是在雷達屏幕上一閃而過,極少有超過一刻鐘的,故而斯克特公司技術專家解釋這是氣象干擾時,瑞典軍方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最終都沒有太過追究。這一次,它從出現到此時已經快半個小時了,飛行距離超過500公里,若將它在雷達屏幕上的軌跡用筆畫出來,活動範圍佔據了圓形屏幕的近三分之二。對於“雲層靜電”而言,它的活動確實太過亢奮了。
“沒錯,它的確不同尋常,卻在很長一段時間麻痹了我們的警惕。”斯滕曼轉過頭看着上尉說,“你建議防空指揮部派飛機探察是相當正確的。”
面對同僚真心誠意的稱讚,亞歷山德森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擡眼盯着屏幕,“飛行妖怪”與盟國機羣的距離越來越近,而且看得出來,它稍稍改變了方向,此時正朝機羣尾部飛去,而以870公里時速追趕的海妖小隊在後面還有百多公里的距離。
“它該不會是被那些盟國轟炸機的熱量吸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在我們的國土上撞落盟國轟炸機?要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卡爾森中尉後知後覺地揣測到。
一陣令人壓抑的沉默之後,亞歷山德森無奈說道:“現在我們根本來不及做些什麼。”
斯滕曼說:“也許我們可以讓防空指揮部將情況向盟國方面轉達,即便改變不了什麼,事後也能夠證明我們是做出了努力的,它並不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
亞歷山德森想了想:“這是個好建議。”
說完,上尉將無線電通訊用的耳機和話筒暫交給卡爾森,自己有些踉蹌地走到有線通訊電話那邊,向通訊轉接站要了防空指揮部,接通之後照例報告了身份並說明了情況的特殊性,又經過了一陣等待纔跟管事的通上了話,然後用極盡簡練的語言報告了雷達站的技術分析和軍官們的主觀判斷,這次亦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
當亞歷山德森和他的同伴們還在懵懂迷霧中揣摩真相時,在後起飛的兩架雙座雙發噴氣式“轟炸機”上,四名以薩博公司試飛員身份留在瑞典的前第三帝國空軍飛行員已在神情嚴峻地等待着關鍵戰鬥的到來。兩架飛機之間彼此並沒有建立近距離的無線電通訊,飛行員們只能兩兩利用機內的有限通訊進行溝通。
領隊飛機上,前部駕駛員說:“目標就在那些b-29上,遙控火箭彈最多隻能擊落兩架,又不允許我們實施機炮攻擊,成功的概率有多大?b-29可是裝備十多挺機槍、全方位無死角的空中怪物,真擔心火箭彈會被槍彈攔截,彈片對這些厚皮怪物的外殼無能爲力,而且四臺發動機即便損失了三臺也還能飛。”
戴着氧氣面罩而顯得眉清目秀的操作員答道:“所以我們必須從它們最薄弱的位置下手,我覺得應當從側下方攻擊它們的駕駛艙,只要命中就能確保擊落。”
由於噴氣式發動機的噪音很大,駕駛員幾字一頓地大聲說話:“可是,前部的機槍炮塔反應很快,火力也很密集,倒不如採取水平方向的尾部攻擊……只是漢克,它們由不少戰鬥機護衛着,雖說不會發生直接交火,但我們的火箭彈能夠穿過它們的空隙擊中機羣最中央的轟炸機嗎?”
操作員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以x-4d的運作原理,在關閉聲學引信的情況下是有可能的,這取決於現場操作——我需要足夠進的觀測距離,但如果在空中就引爆了目標,我們連同飛機都會被氣化的。”
“氣化?聽起來挺恐怖,可應該不會有痛感吧?啊哈!這樣也不錯吧!”駕駛員笑道。
“嗯哼,是不錯。”
“假如我們失敗了,在最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覺得圓盤飛行員也會通過撞擊的方式完成此次作戰目標。所以,我們不必有太重的心理負擔,這畢竟是x-4d頭一次參加實戰,而實戰和試驗永遠是兩個概念。”駕駛員說。
“可如果我們成功了,寶貴的圓盤及操作者就不必犧牲了,這很重要,我知道的。”年輕的操作員老成地迴應說。
駕駛員想了想:“我想它會盡量替我們吸引敵方飛行員的注意,沒準那些戰鬥機到時統統都去追它了,我們的這些擔心根本就不存在。”
“但願如此!”
在掛載兩枚各60公斤重的x-4d遙控制導導彈的情況下,雙座型“黑色幽靈”時速爲905公里,遠遠超過英國的流星式噴氣機,僅略慢於蘇聯米格-9最佳狀態下的910公里。200多公里的距離以可觀的相對航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事情,當盟國轟炸羣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時,駕駛員高聲提醒後座的搭檔:“注意啦!我們已進入戰鬥區域!”
兩架雙座“黑色幽靈”默契的調整成爲斜線的雙機戰鬥隊形,它們各自在機腹下方的隱蔽位置掛載一枚線導/無線遙控的x-4d,在至少相隔幾公里的情況下,這種尚屬絕對機密的配置並不會引起盟軍飛行員的注意。此時此刻,他們的目光都被圓盤狀的飛行體所吸引,之前即便?有所耳聞,絕大多數人都未親眼目睹過這看似違反氣動原理的神秘飛行器,而圓盤上醒目的紅五星徽標亦令盟軍飛行員們神經緊張起來。
在雙座“黑色幽靈”抵達之前,兩架藍灰色塗裝且已經刷上了瑞典空軍徽標的單座“黑色幽靈”已經在附近盤旋了好一陣子,它們的外形塗裝以及明顯針對圓盤飛行器的動作讓盟軍飛行員對外形相近的雙座機也放鬆了警惕。儘管從未有機會進行過實際演練,但牢記於心的戰術佈置和豐富的作戰經驗使得這些揹負重任的帝國精英們毫不猶豫地展開行動——在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圓盤不斷以眼花繚亂的動作貼近盟軍機羣飛行,優勢多架“野馬”戰鬥機調整位置進行驅趕並保護己方轟炸機,單座“黑色幽靈”則趁機貼近盟軍機羣進行了目測探測,然後以通訊暗語的方式通報給了掛載制導導彈的同伴。等到準備工作迅速有序的完成了,圓盤衝到兩架雙座“黑色幽靈”身後,等它們飛到距離盟國轟炸機僅有三公里處,圓盤突然加速朝盟軍機羣衝去。利用它近距離掠過的掩護機會,兩架“黑色幽靈”發射了導彈,此時便存在一個視覺上的誤導,彷彿兩枚導彈是由圓盤所發射。當然了,如果美國人的原子彈當空爆炸,這種戰術便失去了誤導意義,單純演變成爲“蘇軍飛行器擊落盟軍轟炸機導致機載原子彈在瑞典境內爆炸”的極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