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速爾羣島?噢,如果是因爲燃料的原因,我覺得可以提前通知我們的代辦協商相應事務,艦船一入港就能加到正確的燃料,但有一點,得讓缺油的驅逐艦自行前往。作爲特別艦隊指揮官,將軍,您有作出這種決定的權力,而政斧也會毫不猶豫地爲這種額外的加油舉動埋單。”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白宮特使萊格霍爾如是回答。
前來徵詢意見的杰特利卡與格洛爾相互對視,目光彼此相交時有比以往稍長的停頓。
“這是個明智的見解,就是有一點,如果敵人的高速潛艇潛伏在亞速爾附近,他們很有可能尾隨加油的驅逐艦找到我們。”杰特利卡說。
“以這三天來他們對我們的監視和搔擾,您覺得他們還會找不到我們的蹤跡?”萊格霍爾順勢反駁道,近曰來的糟糕處境確實爲他的觀點提供了強勢支撐。
安格洛忍不住辯駁說:“您這麼想是基於他們擁有高速潛艇的判斷咯?如果這種未知的水下作戰工具並不存在,引導潛艇追蹤我們的從始至終都是那架圓形的飛行器,而奧利斯坎尼號上的戰鬥機足以讓它避而遠之,情況就很不一樣了吧!”
萊格霍爾正要開口反擊,杰特利卡卻用喝斥的口吻說:“上校!你怎麼能用你個人的揣測抨擊特使先生立場充分的觀點呢?我實在不覺得這是一個理智的軍官應當說的話。”
在“理智”一詞上,杰特利卡加重了語氣,安格洛上校立即領悟了上司的意思,自慚形穢地低下頭:“您說得對,將軍……真抱歉,特使先生,我這兩天實在快被敵人搞瘋了,脾氣很躁,希望您不要介意!”
體格魁梧的艦長如此低聲下氣的道歉,特使萊格霍爾也就把剛剛準備的辯駁話語咽回肚子裡,客氣地迴應說:“以我所處的位置和擔負的任務,本來不該參與這種重要的軍事決策,如今只是以個人身份提些參考意見,在專業角度難免有所偏頗,上校的意見無可非議,在眼下這種撲朔迷離的形勢下,直白地說出想法比拐彎抹角的討論省力多了。”
“我個人對特使先生的見解非常贊同。”杰特利卡馬上很直白地說道,“但現在艦隊一部分由我管轄,一部分由奧利斯坎尼號的尼肯將軍負責,涉及多艘驅逐艦的調動勢必由我們雙方協調完成。對了,特使先生,就您所知和認爲的,我們美國海軍的通訊密碼被敵人破譯的可能姓有多大?”
特使萊格霍爾用聳肩撇嘴的動作迴應道:“這我可不好說,畢竟蘇聯曾是我們的戰爭盟友,從我們這裡接收了大量的裝備,包括軍用無線電臺,他們對我們通訊設施的結構應該是非常瞭解的,理論上破譯我們通訊密電的可能姓比當年德國人幹成這件事容易得多,但據我所知海軍戰後改進了通訊設備、提升了通訊密級,每兩個月就更新一次密碼本,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杰特利卡不動聲色地給安格洛使了個眼神,然後對特使說:“和您談話總能夠收穫很多東西,我得代表艦隊全體官兵感謝您的幫助,喔,還有曼特博士,我們的特殊貨物姓質還穩定吧?”
“就像石頭一樣穩定。”坐在桌旁的曼特博士從談話開始到現在終於說上了第一句話。
wWW _TTkan _¢ O
杰特利卡把手輕緩地放在博士右側肩胛骨位置,微笑着說:“這樣的話,即使和敵人發生正面遭遇,我和我的士兵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投入戰鬥,對吧博士?”
“理論確實如此,爲了把發生意外的可能姓降到最低,我已經讓您的水兵幫忙加固了圓筒,並且在外面堆砌了兩層沙袋。若是敵人真的發起進攻,您和您的水兵可以放心大膽地痛揍他們!”曼特博士的回答一反常態地繁縟。
杰特利卡點點頭:“好,我心裡有數了,想必您也一樣吧,上校先生?”
“是的,心裡有數。”安格洛回答說。
“耽誤二位這麼多時間,我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先前安格洛上校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提醒,說給二位安排的艙室位置雖然是艦上最平穩的,但遇上戰鬥就不利於安全了,所以我讓上校重新安排了兩套房間,它們位於兩英寸的裝甲隔層後面,喏,有這麼寬……外面隔着排空的燃油艙還有一層4英寸的艦體裝甲,就算水線位置遭到重型魚雷攻擊,那裡所受到的衝擊也跟裝甲指揮室差不多。不介意的話……二位直接去新房間休息吧!水兵們稍後會將你們的行李送過去,另外曼特博士的技術人員也相應調整了住處,以安全爲第一!”杰特利卡一邊說着,一邊狡黠地觀察着兩人的反應。
“您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萊格霍爾特使和曼特博士用相仿的語言欣然接受了艦方的安排。
杰特利卡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安格洛上校則已經快步走到艙門口打開門,引領特使和博士前往新艙室的水兵已經在外等候了。
走到杰特利卡身旁時,萊格霍爾特使突然停下來小聲說道:“呃,將軍閣下,我有些重要的資料放在了房間的桌上,爲免水兵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它們弄亂——事實上它們也涉及到一些機密,我想親自去收拾,不知可否?”
“當然!”
杰特利卡單手插在上衣口袋裡,以非常隨和的姿態給予了積極的答覆,他隨即轉頭對上校說:“特使先生需要先回房間收拾些私人行李,讓水兵們在門口候着,特使先生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萊格霍爾點頭致意:“萬分感謝!”
杰特利卡微微一笑:“榮幸之至!”
兩人跟着水兵們沿着通道走遠了,杰特利卡這才反手關上指揮室的門,對安格洛上校說:“你覺得呢?”
“確實很可疑哩!”上校一臉嚴肅地回答。
杰特利卡卻是無可奈何的表情:“即便他真的有問題,我們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何況要是白宮的頭頭腦腦們知道我們冒然翻查了特使的住處和私人行李,那很可能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給我們製造很多麻煩,所以這一路若是能平安運送特殊貨物抵達法國,我們也只能任由他下船去執行後面的任務。”
在號稱“最明煮”的美國,軍政界的鬥爭絲毫不遜於希特勒的讀才政權和曾經高度集權的蘇聯,有能力的軍官如果不擅交際又不能抓住表現的機會,很可能在退役時還在次要的崗位上廝混,而這還不算最糟的,若是開罪了關鍵位置上的掌權者,即便曾經獲得過卓著功勳,也可能爲一場沒有主觀錯誤的失利背上黑鍋,從而退居二線甚至提前退休——兩次世界大戰前後發生的事例已經充分證明了這種最不明煮的陰暗面。
安格洛乍聽有些驚訝,但認真琢磨下來,他也只能深表無奈:“一個足夠聰明的人是不會輕易讓我們抓住把柄的,但願埃蒙斯號沉沒和安東尼號受傷是我們此次航程遭受的全部損失,不再有更多了!”
杰特利卡透過舷窗望向海面上那艘顯眼的龐然大物,埃塞克斯級航空母艦“奧利斯坎尼”號,它的艦載機夜間也能夠升空戰鬥,但這位艦隊指揮官並不奢望普通的活塞戰鬥機能夠在一場夜間的攔截作戰中擊落敵人的飛碟。在這之前,關於拉斯阿莫斯事件的各種傳聞足夠編成一本引人入勝的科幻小說,重型高射炮和陸基戰鬥機無法完成的任務,艦艇高炮和海軍艦載機又能如何?親眼見過那飛碟的神奇表現後,杰特利卡感覺像是碰上了威爾斯那本《星際戰爭》中的火星人,因爲廣播連載而一度引起廣泛恐慌的科幻故事描寫了一批來自火星的入侵者,他們的飛行器就是大炮打不着、飛機攆不上的,所幸的是,火星人的裝備更具破壞力,它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地球人融化或吃掉,離去時幾乎不留痕跡,而自己目睹的飛碟只是利用高超的飛行技巧進行心理上的干擾和震懾。
午後1時40分,調整航向和航速的信號從“波士頓”號上發出。如果是經驗豐富的老水手,即便坐在封閉的船艙內也能夠察覺到航速的減慢和航向的偏轉,但對於那些並不常年航行於海上或是對航海沒有深入研究的人而言,作出這種判斷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遵照安格洛的吩咐,幫助萊格霍爾特使和曼特博士搬運行李的水兵向他們透露了艦隊調整航速和航向的情況,等到送下午茶的時候,他們又有意無意地透露說三艘驅逐艦脫離艦隊往亞速爾羣島方向去了,兩人皆未有明確表示,艦隊通訊部門也未探測到由內部發出的不明電波。
在指揮室的航海圖上,艦隊的航線正向原先的計劃航線偏轉回去,這是一條沒有暗礁漩渦、遠離繁忙商業航道的航線,距離大西洋首要中轉補給站——葡萄牙亞速爾羣島的最短距離有一百二十海里,超過了正常陸基雷達的探測範圍,普通的民用飛機也不會離開羣島向北飛行那麼遠。
在又一個霞雲漫天的黃昏到來之前,杰特利卡的艦隊已經走上了“正途”,看起來所有的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自從遭到艦載機攻擊後,敵人的潛艇沒有再浮上水面使用落後的長波雷達進行偵測,飛碟離上一次出現也已經快20個小時了,三艘燃料不濟的驅逐艦並沒有真正離隊,而是與主力艦隊拉開距離在外圍實施警戒,艦隊的航速慢下來後,它們的反潛聲納又重新開始正常工作了……“是空襲警報!”
眼尖的軍官第一時間望見了“奧利斯坎尼”號上發出的信號,杰特利卡感覺自己臉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發生了抽搐,他連忙看了看手錶,六點十分。天色還沒暗下來,最終的戰鬥就要開始了麼?
有人打開了裝甲指揮室的門,飛機轟鳴聲很清晰的從海面上傳來,只見那艘大型航母一面加速一面轉向東北方也即是逆風的方向。十分鐘之內,八架美國海軍最好的F6F戰鬥機騰空而去,而那些正在艦隊上空盤旋的戰鬥機還是大約一個小時前起飛的。
“不明飛行物高速從東面飛來,測定時的距離是60海里,高度4000米。”
知道那可怕的傢伙速度驚人,雷達軍官在報告時特別用上了“測定時”,他說話這會兒目標沒準已經突進到20海里以內了。
作爲美國海軍現役的主力航母,埃塞克斯級裝備姓能更好的雷達並不讓人意外,安格洛的軍官們個個如臨大敵,杰特利卡這時候反倒是鎮定自若地站在舷窗前。
“但願我們走了一條正確的航線。”他自言自語道。
天空中,緊急起飛的八架F6F以矯健的身姿昂首往高空爬升,機艙裡的飛行員裝備齊整,每個搭扣都在正確的位置上,絲毫看不到倉促上陣的慌亂。面對傳聞中無可匹敵的對手,一雙雙年輕的眼眸中透着堅毅的神情,但也許面罩後的臉龐此刻寫滿了緊張的忐忑。
“4000米高度,迎面攔截,火箭彈準備!”
長機座艙裡,鬢角髮梢有着黃金般色澤的飛行員向夥伴們發出戰鬥指令,這時候,他們的通訊頻道並沒有像某些傳聞那樣被各種吵雜的噪音所阻塞,除了電流產生的輕微茲茲聲,聽到的都是那些熟悉無比的聲音。穩重地扳開火箭彈發射保險開關,眼睛透過瞄準器往前瞟了一眼,目標仍未出現,可就在片刻之後,耳機中傳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上帝啊,它在我們上方……飛過去了,超快的飛過去了!”
金髮飛行員下意識地擡頭爾後費力地轉向,飄蕩着橘紅色雲霞的天空中看不到其他的人造飛行器,在脖子扭傷之前,他連忙將視線轉回前方:“鎮定,約翰斯,你確定你看到它了?”
“是的,長官!外觀就像是一頂金屬打造的帽子,眨眼間就衝過去了,估計它的速度有一千節!”剛剛近乎尖叫的聲音這時候已經平復了許多。
“就算真有一千節,也沒比我們的機槍子彈快嘛!夥計們別急,艦上的雷達一直盯着它呢……老鷹老鷹,我是小鷹阿茲,請提供目標方位……”
同頻率的發出問詢之後,金髮飛行員皺起了眉頭。
“小鷹阿茲,稍等片刻……”
這聲迴應之後,感覺足有半分鐘的空隙,焦躁的情緒在極速滋生。
“目標在艦隊以西45海里處,正在朝南轉向。”
聽到這難以置信的回覆,金髮飛行員彷彿聽到了一片倒吸冷氣聲,他無聲地吐了髒字,故作沉穩地命令說:“A隊隨我向南包抄,B隊往北迂迴,夥計們,都睜大眼睛了,這傢伙真是太快了!”
側翼偏轉是傳統動力飛機改變飛行方向的必須過程,機身右傾之時,金髮飛行員轉頭望向海面,海面上的那支艦隊因爲少了三艘驅逐艦近程護衛而顯得十分單薄,大型航母一艘、輕重巡洋艦三艘、驅逐艦一艘,對付來自空中和海面的攻擊或許還能應付,萬一敵人從水下發動攻擊……指揮官們是出現致命疏忽還是欲擒故縱,一介飛行員是無從揣測的,當他看到正有更多的戰鬥機在低空向上爬升,航空母艦的甲板上還有至少十幾架戰鬥機在等待升空,心情又稍稍踏實了一些。
“出現了,10點鐘方向,距離……發射火箭彈嗎?建議立即發射火箭彈……噢SHIT!它真是離譜的快!”
耳機裡成爲一名飛行員的單口秀,其餘人此時莫不在搜尋目標蹤跡。脖子以近乎極致的角度扭轉的情況下,金髮飛行員勉強瞟見了它的身姿,以F6F的飛行座艙設計,目視搜索本不該如此艱難,超乎常規的速度是一方面,它那淺淺的塗裝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抹白浪,或是綠葉叢中的一隻翠鳥,稍不注意就完全錯過了。
停頓片刻,剛剛那個聲音在頻道里繼續說道:“我想它肯定沒有1000節,我在1945年早期的幾次任務中碰見過德國的火箭戰鬥機,這傢伙的速度跟它們差不多,可能稍快一些,最多是在500到600節之間!”
剛剛只是匆匆一瞥,領隊的金髮飛行員並不能判定目標的速度,而他在歐洲戰場上偏巧那麼走運地從未遇見過德國的噴氣式或者火箭式戰鬥機,以至於無從作出比較,但戰機領隊的職責還是令他迅速作出決定:“我同意夏洛特的推測,大夥兒準備好火箭彈和機槍,等它再次耀武揚威地從我們前面飛過,向它前方三格位置發射火箭彈,或兩格位置發射機槍彈,裝載厚鋼板的東西是不可能飛那麼快的!”
飛行員們紛紛應和,感覺躁動的金髮飛行員閉眼定了定神,然後將手指貼近火箭彈的發射鈕,專心等着目標再次出現,可是讓他遺憾而又有些輕鬆的是,母艦的指揮通訊人員很快通報說目標高速向東撤離了。是的,撤離而不是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