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愛娃的允諾,林恩的第一反應就是和先前那個形貌俱佳的洋妞共度春宵,可就在話將出口之時,他思維來了個急轉彎:不對,自己不應該順着愛娃的話往下走,那樣只會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與常人無異,甚至更加的不堪。更何況愛娃也說得很清楚,她能做的就是安排一頓雙人晚餐,至於別人願不願意和林恩這個剛剛從士官晉升爲少尉、連軍官考覈都還沒有通過的所謂“戰鬥英雄”有進一步的接觸和發展,那就是另一回事咯!
“難道在您的想象中,我會是一個貪戀美色的人?”林恩假裝生氣地反問到。
“哦?”愛娃好奇地打量着林恩,這時候,年輕軍官的臉上掛着從容悠然的微笑,儼然一個正人君子,絕無一星半點諂媚或者猥瑣。
林恩先出一手,主動打開房門:“就此告辭了,秘書長閣下,祝您愉快!”
門開之後,愛娃臉上也即收起了友好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親和的平靜。
“再見!”她以適中的口吻和音調說。
拎着紅酒瓶往樓梯口走,林恩見先前那名軍職女文員端着空托盤從樓梯口那邊的房間出來,看樣子是要去愛娃辦公室收拾。面對面行走,這才注意到她的個子也有一米七左右,因瘦而顯得高挑,皮膚很白,面頰雖有雀斑,看起來卻更有真實感和親近感
“謝謝你的咖啡,再見!”林恩微笑着說。
年輕的軍職女人員亦淡然一笑,卻不多說一字。
走下樓梯時,林恩有意放慢步子,想看看這帝國大本營內究竟還有什麼驚人之處。可上下這麼兩趟,仍沒有在走廊裡看到哪怕一位將軍,偶爾出來走動的皆是穿着暗綠色套裙的文職女性。難道戈培爾、隆美爾等帝國大員並不在這裡辦公?
依然是從側門離開,兩名魁梧的衛兵依然恪守崗位,在林恩離開之前,替他通報的那名士兵說道:“您是我們的榜樣,加爾戈少尉!”
這話極大地滿足了林恩的自尊心,他平和地笑着點頭:“每一個來到‘避難所’的都是帝國的精英,好好幹吧,夥計們!”
慢吞吞地走回到醫院,雖然已經錯過了早餐時間,可護士們特意留了一份保溫的麥片粥,如此周全的照料令林恩有了小小的感動,可惜出院在即,若以平常的訓練強度,再想要來這裡久住是不太可能了。兩相比較,帝國大本營裡的女文員們有着職業女性的美豔和優雅,醫院的小護士們渾身散發着酒精消毒水而非香水味道,卻更有青春活力,也更爲平易近人。
吃着燕麥粥,林恩想到自己來“避難所”之後還從未喝過牛奶——這一點總算符合常理。洞庫中雖不特別寒冷,卻終日不見陽光,外面想必積雪覆蓋,哪來的畜牧空間和草料?和燕麥片以及麪粉這些食糧相比,液態的牛奶保質儲存期可不太長。
“林恩.加爾戈……少尉先生,請您到……洛特蘭醫生的辦公室去,已經爲您安排了體檢!”
這粥剛剛喝完,一個斷句和常人有所不同的柔和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起來還有些怯生生的。在這裡躺了一週,林恩埋頭讀書思考,竟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知道這位靦腆的短髮護士名叫“珍妮.巴爾克爾”,卻還從未認真和她交談過。
“哦,好!謝謝你,珍妮!”林恩一邊說着,一邊將盛粥的金屬碗遞還給這位護士,瞟見她手裡拿着一份報紙和一支筆,難道……
“呃……少尉先生,能否……幫我籤個名?”
破天荒頭一次受人索要簽名,林恩很不適應,他從護士手中拿過報紙,這果然是登載有自己戰鬥事蹟的那期《德意志報》。看來幾經傳閱,紙面頗多摺痕,大概又壓在書本里進行了撫平,紙張還是比較平整的。
拿起筆的時候順帶瞟了眼女士胸前的銘牌,看清其名字的拼寫。雖然現在寫德文的筆跡尚毫無美感,林恩還是在報紙頭刊的空白處飛快地書寫:贈予可敬的護士珍妮.巴爾克爾,林恩.加爾戈。
面色緋紅地收起筆和報紙,小護士羞怯地說道:“洛特蘭醫生還在等你了,記得一樓從左往右的第五間辦公室!”
早知二戰時期不少德國民衆瘋狂崇拜元首和戰功顯赫的戰鬥王牌,未想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別人的崇拜對象,林恩不禁感慨起來。接下來,他去了軍醫官的辦公室,在那裡接受了一次認真而專業的檢查,腿部和肩膀的傷勢皆“基本痊癒”,病號單上也由軍醫官寫上了“准予出院”的字樣——差四五個小時,他的入院時間就湊夠整一個星期了。
收拾好私人物品,尤其是巴赫轉贈的兩本兵書,林恩和同病房的士官和軍官們簡單道別,這時候已經不見護士珍妮的身影,也不願過多遐想。算好林恩今天傷愈出院,沃夫魯姆、布魯爾他們不等吃午飯就來了,幫着林恩將這些加起來還沒有五斤重的東西拿回兵營宿舍。因爲下午還有訓練,林恩也盤算着去軍官考覈處報到,便約在晚上一起喝酒慶祝。
住院休養期間,林恩或是在病房裡進餐,或在醫院的專門餐廳吃病好餐,這頓午飯是他第二次在大餐廳用餐。內廳依然是高級官員、將領與新來人員的專用空間,林恩遠遠看到今天坐在要員們對面的是清一色的海軍潛艇官兵,因而猜想這些都是在德國正式宣佈投降後以“彩虹”暗號佯裝自沉,其實按照預先約定秘密航行至此的潛艇部隊。到了戰爭末期,除了典型的vii系列戰鬥潛艇,投入作戰的還有相當數量的新式潛艇,xxi就被認爲是二戰最好的潛艇,另一些航程足以抵達美國的遠洋潛艇,在技術上也是頗具優勢的。這些潛艇可說是德國海軍真正的精華所在,只是盟軍參戰後,盟軍在大西洋的海空護航力量實在太過強大,致使德國潛艇部隊在戰爭中後期已難有作爲。
從士官進階至尉官行列,林恩得以在次廳用餐,短短一週的時間,在外面這兩個廳用餐的軍人數量至少翻了一倍,但餐廳服務員們顯然還沒有達到真正的忙碌程度,她們非常從容地推着餐車沿着長桌移動,往那些被官兵們掃空的餐盤裡添加餐食,若非姿態優雅,或許就該被人笑稱爲“養豬”了。
相比於林恩在這裡所吃的第一頓,此時桌上少了新鮮的青菜和肉類,換成了土豆、燻肉、臘腸這些易於長期儲存的食物,新鮮的魚蝦以及魚子醬則一如既往,它們的存在極大地豐富了菜色和營養,也是在提醒人們:此處已不是傳統的大陸區!
對於新鮮的三文魚,林恩興趣不大,主動與坐在自己右側的軍官聊開之後,借說話之機頻向內廳張望。戈培爾和隆美爾依然端坐主位,每一位遠道而來的海軍艇員面前也都放着高腳杯,這紅酒既是爲他們接風洗塵,也是宣告他們正式走入歷史的暗處,將命運緊緊綁縛在這條奇特的航船上。
這些新人想必也帶來了外界的最新信息,只是,氣氛依然未見有明顯的變化。該高興的高興,該享受的享受,即便表情平靜的,也因爲飲食的極大改善而擺脫了以往的虛乏蒼白。這樣一羣樂觀積極的人,在這樣一個看起來什麼都很充裕的隱秘之處,真的可以沒有煩憂地過下去?